- 晚清民國時期南北官話語法差異研究
- 翟赟
- 2694字
- 2019-12-27 16:22:47
1.3 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
1.3.1 研究思路
本書研究的總體思路是借助大規模語料庫研究晚清民國時期南北官話語法的差異,找出南北官話的區別特征,進而觀照這些區別特征在現當代漢語中的發展變化。具體分為以下四步:
(1)甄別南北官話語料。(2)考察南北官話區別特征。在判別區別特征時,以能夠反映南北官話差異的文本《官話類編》、九江版的《官話指南》為依據,進而擴大語料考察范圍,選取晚清民國時期具有南北方官話性質的本土文獻和域外官話教材,借助大規模語料庫進行比較研究,并以現代漢語方言材料作為佐證,選定一些具有一定普遍性、規律性強的參項作為區別特征。(3)南北官話區別特征在現當代漢語中的留存情況。再將考察的范圍延伸至現當代漢語,考察南北官話區別特征在現當代漢語中的發展變化情況,從南北官話的歷史層次觀照現代漢語普通話的來源。(4)理論總結與提升。
南北官話作為不同的系統,之間應該有很多對立的特征。如果能夠找到一些明顯的對立特征,就可以以此作為參項對這一時期的語法現象以及作品進行研究。這樣,特征的確定就顯得尤為重要。劉曉梅、李如龍(2002)指出方言特征詞是表現該方言詞匯特征的重要方言詞,它是“不同方言之間的詞匯上的區別特征,即一定批量的本區方言共有的而在外區方言少見的方言詞”,有的特征詞“在區內未必完全一致,外區方言也可能有交叉”,有的則是具有極強的內部一致性與對外排他性。方言特征詞的思想實際上也可以用在南北官話詞匯地域分布的考察中,張美蘭(2011a)就研究了《官話類編》中北京話特征詞。“特征詞”是就詞匯而言的,為了包含語法參項,我們稱為“區別特征”。
就明清時期官話研究來看,前輩學者已經采用了“特征詞”的研究思想。江藍生(1987)用十個“鑒定詞”(其中語法方面的六個,分別是疑問副詞“還”,測度疑問副詞“莫”,概數助詞“以來、來”,助動詞“要”,人稱代詞“你、某”,自稱代詞“兒、兒家”)給八卷本《搜神記》斷代。呂叔湘(1985)在研究早期官話的復數詞尾“每”和“們”時,注意到近代漢語的復數詞尾大致北方的作品用“每”(或寫作“弭”等),南方的作品用“們”(或寫作“門”“懣”等),元代以后北方系官話也不說“每”而說“們”。太田辰夫(1988/1991)把北京話語法的特點概括為:1.第一人稱代名詞的包括式(inclusuve)和排除式(exclusive)用“咱們”“我們”區別,不用“俺”“咱”等;2.有介詞“給”;3.用助詞“來著”;4.不用助詞“哩”而用“呢”;5.有禁止副詞“別”;6.程度副詞“很”用于狀語;7.“~多了”置于形容詞之后,表示“……得多”“……得遠”的意思。香坂順一(1962)指出下江官話的特點包括:1.接尾辭用“子”而不用“兒”;2.某些構詞法和北方相反,如喜歡——歡喜、熱鬧——鬧熱、應該——該應、要緊——緊要;3.用量詞“樁(樁)”(事業、案子、買賣、新政)、“乘”(車子、轎)、“張”(椅子)等、“量詞+把”表示概數;4.疑問代詞用“那個”、反身代詞用“自家”、表示“何等”的意味用“多少”而不用“多么”;5.范圍副詞用“統(通)”,時間副詞用“登時”,總括副詞用“橫豎”;6.動詞后帶“~得很”“~得慌”“~得緊”;7.“拿”作介詞,用如“把”;“把”做動詞,用如“拿”;“把”用如給予動詞、被動介詞;8.介詞“和”“同”“跟”混用。 [27]
南北官話的區別特征有時表現得比較鮮明,有時很模糊,呈現出不確定的狀態。這是因為南北官話在轉換和交融階段一些特征彼此相互滲透,有的特征向對方滲透的程度深一些,區別特征滲透往往呈現出南京官話的區別特征與北京官話的區別特征并存的情況。我們這里所講的區別特征是相對而言的,既強調特征的有無,也強調特征的多少,即傾向性差異。傾向性差異大致有三個基礎,即基于認知的傾向性、基于類型的傾向性和基于統計的傾向性(儲澤祥,2011)。我們這里所講的傾向性是基于統計的傾向性。所以,我們對南北官話差異的研究,既包括南北官話在區別特征上的對立,也包括南北官話在區別特征上傾向性的差異。
“層次”的概念在語言學中很重要,同源、異源、文白異讀、疊置式音變都與層次的概念息息相關。我們也很重視“層次”的觀念,區分南京官話和北京官話本身就是劃分層次。余靄芹(Yue-Hashimoto,1991)的句法層次化理論(the theory of syntactic stratification)認為,在某一個方言中并存的不同格式應該歸于歷時或空間的不同層次。 [28]現代漢語中有很多并存的同義表達,這些并存的同義表達,如果從南北官話的歷史層次來看,可能就會發現各自不同的來源。這也就是本書從南北官話的角度觀照現代漢語來源的總體思路。
1.3.2 研究方法
(一)比較分析
對比分析法在本書中將貫穿始終,既包括南北官話不同語言現象的對比,也包括某一參項在南北官話不同文本中出現的頻率的對比,還包括某一參項在北京官話的不同時期的比較,以及在現代漢語不同時期的比較;也包括一些多功能詞不同義項/用法之間的比較,也有方言材料的對比。
(二)定性與定量相結合
我們在考察一個參項究竟是否是南北官話的一項區別特征,不論是對立特征,還是傾向性特征,都需要進行量化,統計其在具有南北官話性質文本中出現的次數/頻率,通過對數據的比較最后對該參項定性。
在對文本統計時,我們盡量做到窮盡性統計。如果文本字數較多,必要時也會采用抽樣統計的辦法,計算出某一參項的“出現頻度”。“出現頻度”的計算方式是:
出現頻度=出現絕對次數×10000/文本字符數
(之所以乘以10000,是為了避免其比值過小)
由于文本字數存在差異,我們在比較時通常會算出某參項的使用比例,或者是某參項在文本中所占的萬字比。
(三)歷時與共時相結合
我們既要考察語法項目在南北官話中的差異,同時也要注意這些語法項目在現代漢語中的變化情況,需要歷時與共時相結合,從整體上觀察其變化情況。例如現代漢語的被動標記,我們首先考察不同被動標記在南北官話中情況,確定它的特征屬性,是南京官話的還是北京官話的。然后再對現代漢語并存被動標記考察,分析不同被動標記競爭變化的表現及其原因。
(四)描寫與解釋相結合
我們在進行南北官話對比的時候首先注重語言事實的描寫,只有對事實描寫清楚了,才容易發現彼此之間的差異,這樣差異也就相對來說比較好描寫。同時,我們也注重對差異的解釋,爭取做到描寫與解釋相結合。
(五)吸收其他研究領域的(類型學的)相關成果
第四章討論的連——介詞,多數都是多功能詞,我們在對其語義分類時采用類型學的語義分類,在比較不同詞語的異同時,也運用了類型學“語義地圖模型”的操作方式。在第二章討論反復問句擴散時,吸收了“詞匯擴散”理論的思想,所不同的是,詞匯擴散理論的條件是語音條件,我們這里講的擴散條件是頻率效應。第五章運用語言接觸理論對南北官話的轉換、交融以及特征滲透進行了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