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下午六點,賀父穿好西裝,站在鏡子面前抹了抹梳的一絲不茍的發型,心中好不歡喜。
“你還不去嗎?”外面傳來賀母一絲不滿的催促。
賀父對著鏡子,悄悄的白了她一眼,可是看著鏡子里面還這么英俊的自己,他又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來。
“這就去了?!辟R父拉長著聲音,噠噠噠的從臥室里踱步而出,他轉過身看見賀母還在穿著一件臃腫的白色體恤,底下是一條牛仔的喇叭褲,趿拉著一雙紅色的塑料拖鞋,站在灶臺前,手里握著一柄鐵湯勺,在燉湯的鍋里輕輕的攪拌著,鍋里熱騰騰的香氣直往賀母臉上撞。
賀父見了,眼底閃過一絲厭惡,迫不及待的掉轉了頭出門去。
原本昨天晚上,賀母做了一桌子菜,慶祝自己的餐廳下個禮拜就可以營業了,可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賀婻什么話都沒說就走了,人追不到,電話也打不通,好在賀父一陣安慰,今天又給賀婻打了電話,問她怎么回事,起先賀婻沒說幾句就把電話掛斷了,可是后來又讓賀父去接,賀母雖然生氣,但是好歹是自己的女兒,賀母還是做好了湯等賀婻回家。
賀婻現在的學校在青海路,S市的幾所名牌大學都在這里,街上來來往往的大多是學生,所以車位足夠多。
今天就奇了怪了,整條街的車位只剩下一個了,但是賀父沒有懷疑,而是從容的把車停在一輛賓利和一輛法拉利的中間,他下車時前后看了,笑著皺了眉頭。
沒關系,他在自己心里這么說。
他回過頭,看著自己身后那家咖啡廳,里面擠滿了學生,但是二樓卻沒有什么人,他在想,這里的咖啡比得上水月閣的龍井嗎?
他苦澀的擺擺頭,摸出手機準備給賀婻打電話。
二樓上,蘇寺站在窗前低頭冷漠的看著他。
“請他上來吧?!碧K寺看著底下的賀父,對一旁的服務生說。
蘇寺身邊的服務生點點頭,將端來的咖啡放下便輕輕的離開。
蘇寺仍然站在窗前打量賀父,從一絲不茍的發型,到腳底的菲格拉慕皮鞋,這看起來比自己還要體面。他想起幾十年前第一次見賀父時,賀父還只是個靠女人吃飯的男人,現在大不一樣了。
看到咖啡廳的一位服務生走出店去,蘇寺才轉過身去,坐了下來。
他端起咖啡,香濃的咖啡味兒繞著鼻梁,久久不散。
“呵。”蘇寺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幾分鐘后,剛才的服務生把一臉迷茫的賀父帶了上來。
賀父回來之后也見過幾次這樣的場面,心里對此并沒有什么慌張,反而是更加期待。
蘇寺遠遠的打量他,看賀父跟著服務生走到面前,認出自己后如臨大敵的慌亂后,蘇寺揮退了服務生,抬手對賀父說道:“請坐?!?
賀父不知所措,可以說,蘇寺見他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盡可能鎮定的坐下,剛才還拿在手里的寶馬鑰匙被他悄悄的放了下去。
“原來是你找我啊?”賀父心里叫苦,一邊罵蘇寺不敢露面,一邊又極力的掩飾慌張。
“你現在很忙,我就有話直說了?!碧K寺翹著二郎腿,放下咖啡勺,等待賀父回應的時候,喝了一口咖啡。
賀父局促的雙手握住膝蓋,眼睛盯著自己面前冒熱氣的咖啡,說好。
蘇寺也沒有客氣,直截了當的問道:“蘇家還欠你多少?”
賀父緊緊抓住膝蓋,他下意識的想抬起頭裝傻反問,想要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可是他又深知蘇寺不是蘇二,自己在他面前耍小聰明只會讓自己更加難看。
于是賀父不敢吱聲,默默地聽著。
蘇寺和蘇二就是不同,他見賀父沒說話,便要好好算這筆賬。
“你和蘇二母親結婚時不肯接納蘇二,提出要五十五才肯,我給了你五十萬。你的女兒到這里來上學,除了學費,其他一切費用都是蘇二給的,你和蘇二媽媽到這里來后,蘇二給了你兩百萬?!?
蘇寺一通計算。
“就連你現在住的宅子也是當初我送給徐家,徐家一直空置不敢要的?!?
賀父的手指彎曲起來,死死的摳住膝蓋。
“這點錢對于養育之恩來說,的確不算什么,但是我是做生意,這些亂麻事情我不想以后再被提出來,說還欠了你賀家什么?!?
說著,在賀父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自己身后走出來個黑色西裝眼鏡男人,手里拿著一個白色文件袋,走到蘇寺身邊。
“你開個價,我還欠你多少?!碧K寺一邊說的時候,身后的男人一邊從文件袋里取出一張合約,和一張沒有填數字的支票,蘇寺將這兩樣推到賀父面前。
賀父看見那張空頭支票,兩眼突然放光,可是當他抬頭看著蘇寺時,他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屈辱感,他把支票退回去。
“不用了?!彼麤]有過多的話可以說,他已經做了很無顏的事情,再不可能虛偽的說什么漂亮話了。
蘇寺也沒有強求,把支票拿給身后的男人,又從男人手里接過一支鋼筆,遞給了賀父。
賀父小心翼翼的打開筆帽,眼前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清合約上面寫了什么,只有最下面那一處,是他該簽下名字的。
看著賀父顫抖著把名字簽好,把合約和鋼筆都遞還回來,蘇寺還是忍不住冷笑道:“我不知道該感謝你還是該怪罪你?!?
賀父驚訝的看著蘇寺,心里忐忑的想,蘇寺剛才不是說不怪罪自己拿了蘇二兩百萬,不怪罪把自己女兒推到蘇二那里去嗎?他和蘇家又沒有關系,難道接受徐樺雅的幫助還要蘇家點頭嗎?如果真是這樣,他想他真的有必要不顧臉面的鬧一場。
蘇寺卻沒有說話了,反倒是擺擺手,笑著告辭,下樓去了。
蘇寺想說,明明給過賀父五十萬,為什么最后還是騙了蘇二,在賀母被拘禁的時候,把蘇二趕出家門。但是他也感謝賀父,但凡當初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妻子說出一點實情,就很可能沒有今天的蘇二了。
賀父坐在那里,往下面一看,原來自己車前的賓利是蘇寺的,另外一輛法拉利是剛才那個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