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鵝們腳剛剛碰到湖岸，喘息還沒有停，就立刻鉆到水中去了。岸灘上只留下了白鵝馬丁和尼爾斯。

尼爾斯從馬丁光溜溜的背上滑了下來，又來到地面上了。他一邊搓著麻木的手腳，一邊向四面張望著。

這是一個荒涼的地方。一棵棵高大的松樹，好像黑色的圍墻一般，一直伸展到湖邊。從陰暗的松林深處，不時傳來一陣陣沙沙聲。

“馬丁！馬丁！”尼爾斯叫著，可是沒有人回答。尼爾斯驚慌地回過頭去。

可憐的馬丁！他正像一只死鵝一樣伏在地上，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混濁不清的薄膜。

尼爾斯感到非常害怕。

“馬丁，”尼爾斯俯下身子，對他說，“喝口水吧！”但是白鵝一動不動。

于是，尼爾斯用兩只手抓住他的脖子，努力地向水邊拖去。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尼爾斯家的鵝群中，馬丁是最強壯的一只。尼爾斯現在并不比麻雀大上多少，可是無論如何，他還是把馬丁拖到了湖邊，而且把他的頭浸到冰冷的湖水中去了。

不一會兒，馬丁便睜開了眼睛，他喝了一兩口水，勉強地站了起來，接著就向湖中走去。一直走到水齊脖子深的地方，他才浮了起來，在冰塊間游來游去，不時地把嘴向水中一啄，把頭向后一仰，貪婪地吞下一些水藻和小蟲。

一只老母野鵝領著所有的野鵝走來了。她的脖子細細的，羽毛已經掩蓋不住她渾身的骨頭，翅膀就像被什么野獸咬過一般。但是所有的野鵝都尊敬地望著她。她就是阿卡——野鵝的領袖。她曾經成百次地領著整群野鵝從南方飛到北方，又從北方飛回南方。

阿卡看了馬丁一會兒，最后說：“你是什么家族出身的？”

“我的歷史很簡單，”馬丁悲哀地說，“我是去年在斯萬霍爾姆那個小地方出生的，那年秋天，人家把我賣給了鄰村的尼爾斯家。”

“你為什么要和我們一起飛行呢？”阿卡驚異地說。

“我想看看拉伯蘭是個什么樣的地方。”馬丁羞怯地回答。

突然，阿卡看到了尼爾斯，詫異地問道：“跟你在一起的是誰？”

“我的小朋友。”馬丁支支吾吾地說。

尼爾斯大踏步上前，堅決地說：“我叫尼爾斯。我本來是人，但是今天早晨……”

尼爾斯的話還沒有說完，野鵝們一聽見“人”這個字眼兒，立刻嚇得紛紛倒退。

“我們野鵝隊伍中是不能容納人的。”老野鵝阿卡說。

馬丁忍不住了，他出來調停說：“其實，他并不能算是人！瞧，他多小啊！我敢擔保，他決不會傷害你們。讓他留下來吧，至少也得讓他過了這一夜。”

阿卡仔細地打量著尼爾斯，接著又打量著馬丁，最后說：“我們的祖輩都不讓我們相信人類，可是，既然你能替他擔保，那今天晚上就讓他和我們住在一起。但是到了明天早晨，他一定得離開我們。”

阿卡說完話，就一下子飛到了空中，接著整群野鵝也跟著她飛了起來。

馬丁在草鋪上面伏了下來，又銜住尼爾斯的衣領，把他塞到自己的翅膀下面。

“晚安！”馬丁用翅膀把尼爾斯緊緊地夾住，使他不會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