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農村住房市場化對人口城鎮化的影響:遷移-融入視角
- 陳衛華
- 5字
- 2019-11-29 21:58:36
第1章 緒論
1.1 研究背景與意義
1.1.1 研究背景
隨著我國GDP總量在2014年達到10萬億美元,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人均GDP增至7924美元,進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經濟發展逐漸進入“新常態”。經濟增速由高速轉為中高速是經濟新常態最明顯的特征,盡管這符合經濟運行規律,但經濟下行壓力依然較大。經濟運行中的結構性失衡問題突出,有效需求和有效供給雙重不足,產能過剩在部分行業依然嚴重,商品房庫存過高,企業債務高、效益差,生態環境惡化未根本扭轉,基本公共服務供給不足,收入差距依然較大,人口老齡化加快等。“十三五”是實現“兩個百年目標”中第一個目標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勝階段,當前正處于“十三五”的開局時期,良好開局對“十三五”目標的實現至關重要。在中國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面對諸多矛盾和問題,黨中央要求把握、適應、引領經濟新常態,逐步樹立和實施新的發展理念。為了實現“提質增效、轉型升級”的目標,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作為主線,落實“三去一降一補”,適度擴大總需求,深化創新驅動,實施新型城鎮化戰略,已經基本形成了適應新常態的經濟政策框架。
我國在城鎮化和住房方面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人口城鎮化率由1978年的17.9%增加到2016年的57.4%。人民群眾的住房條件得到持續改善,城鎮居民的人均居住面積由1978年的3.6平方米,增加到2015年的34.55平方米,(1)住房短缺時代基本宣告終結。然而,城鎮化和房地產方面存在的矛盾和問題也不容忽視,例如:交通擁堵、環境污染、房地產價格持續高速增長、房價過高、房地產業對實體經濟造成沖擊、房地產投機盛行、房地產金融風險累積等。除此之外,在城鎮化和住房方面還存在如下突出矛盾:
首先,城鎮化“速度較快、質量不高”的問題突出。中國的人口城鎮化率已經達到發展中國家的城鎮化水平,但農業遷移人口難以獲得城鎮非農業戶口,無法同城鎮原有居民一樣同等地獲得諸如教育、醫療、社會保險、住房保障和公共交通等城鎮基本公共服務,導致戶籍人口城鎮化率遠低于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如圖1-1所示)。遷移人口難以在城鎮定居,造成農村人口的“候鳥型遷移”“半城鎮化”狀態和人口市民化程度低。而由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組織編寫的《國家新型城鎮化報告2015》顯示,2015年中國人口城鎮化率達到56.1%,但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僅為39.9%,兩者仍相差16.2個百分點(徐紹史等,2016)。城市發展方面問題較多,如城鎮空間分布和規模結構不合理,“城中村”和“小產權房”現象普遍,“城市病”問題突出等。

圖1-1 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與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對比
數據來源:常住人口城鎮化率來自歷年《中國統計年鑒》;戶籍人口城鎮化率來自歷年《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
其次,城鄉發展失調問題凸顯。城鄉居民人均收入差距依然較大。城鄉公共資源配置不均衡,農村基本公共服務供給不足,農村基礎設施投入歷史欠賬較大,電水路信氣等基礎設施依然沒有完全實現城鄉聯網。隨著農村人口大量向城鎮遷移,許多農村加速衰敗。
再次,農村宅基地和住房制度改革比較滯后。宅基地制度改革在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中相對滯后。我國土地承包制度改革起步最早,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到承包土地流轉,直到2016年10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完善農村土地所有權承包權經營權分置辦法的意見》,實行“三權分置”,農地制度日益完善。而農村建設用地改革則起步較晚,宅基地制度改革則更加滯后。城鎮住房制度改革于20世紀80年代開始,至20世紀末已經摸索出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房地產市場化發展道路。而農村改革主要集中于農用地,即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農村住房及宅基地制度改革基本停滯。改革開放近40年來基本保持不變的農村住房和宅基地制度,已經不能夠適應經濟社會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快速的城鎮化進程中,農村常住人口減少同宅基地增加之間的矛盾成為最突出的矛盾之一,這根源于農村住房與宅基地禁止轉讓、出租和抵押的規定同農村人口大量進城之間的不適應。十八大后,農民住房財產權和宅基地方面的改革才被提上改革日程。十八屆三中全會要求深化農村土地征收、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和宅基地制度改革,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于2014年12月31日發文,決定在全國選取30個左右縣(市)進行“三塊地”改革試點。(2)然而,目前農村住房制度改革仍然缺少扎實的理論支撐,尤其缺乏有關農村住房制度改革同城鎮化之間關系的充分認知。
最后,三、四線城市房地產去庫存離不開人口城鎮化。中國房地產市場自2013年開始進入分化時代,一線城市和少數二線城市供不應求、房價持續上漲,而部分二線城市和三、四線城市房地產供給相對過剩,面臨去庫存壓力。由于三、四線城市在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方面明顯弱于一、二線城市,對農業轉移人口缺乏吸引力,導致三、四線城市人口流入有限,房地產需求不旺。為此,2016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將“去庫存和促進人口城鎮化結合起來”作為2017年的一項重要工作??梢?,人口城鎮化同房地產去庫存有密切聯系,事關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大局。
隨著中國經濟發展中原有“紅利”逐漸消失,找尋新“紅利”的源泉至關重要,而新型城鎮化可能是新“紅利”的源泉之一。在此背景下,本書聚焦農村住房制度改革影響人口城鎮化的理論機理,尋求通過農村住房制度改革推進新型城鎮化的對策,對于新“紅利”的產生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1.1.2 選題意義
城鎮化進程伴隨著農業人口向城鎮遷移并融入城鎮社會。在這個過程中,由于涉及居住的鄉-城轉換,關乎人類基本生存的居住問題對農業遷移人口顯得尤為重要。而由于中國的住房制度呈現城鄉二元結構,農村人口遷入城鎮后將面臨完全不同的住房制度,因而,研究中國的城鎮化不能忽視具有中國特色的住房制度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人的城鎮化”是中國未來新型城鎮化的核心,而現行帶有福利色彩和社會保障性質的農村住房制度亟待變革。如果農村住房制度進行類似城鎮的市場化改革,將對人口城鎮化產生怎樣的影響?會促進還是阻礙農村潛在遷移人口做出鄉-城遷移決策?是否有利于進城農民的城市融合或市民化?這些問題都值得深入研究。
理論方面,本書較早研究農村住房財產權對農民遷移的影響,將拓展新勞動力遷移經濟學的視野。本書屬于新勞動力遷移經濟學范疇。新勞動力遷移經濟學(New Economics of Labour Migration,NELM)在考察不完全市場、融資約束和各種交易成本等因素的情況下,重構了家庭最優資源配置問題(Stark等,1985)。相較于主要考察城鄉工資差別的傳統人口遷移理論,新勞動力遷移經濟學對現實的解釋力更強。在研究人口遷移影響因素的國外文獻中,關注土地產權與人口遷移關系的研究較少,研究土地轉讓權變遷對人口遷移影響的更少,而研究農民住房財產權對人口遷移影響的文獻幾乎找不到。盡管不少國內文獻探討了承包地和宅基地流轉與人口遷移的關系,然而目前尚未檢索到研究農村住房流轉與人口遷移關系的文獻,本書將彌補這方面的不足。
另外,本書豐富了符合中國國情的城鎮化理論。中國的城鎮化進程,涉及的人口之多、情況之復雜,在世界城鎮化歷史中都是比較罕見的(李強等,2012)。特別是中國施行不同于西方世界的政治與經濟制度,使得西方城鎮化理論的中國化充滿挑戰。人口城鎮化率較高水平下,住房制度的城鄉二元結構與城鎮化質量提升之間關系的命題,就非常有中國特色。本書從人口遷移和城市融入角度,探討農村住房的市場化改革對人口城鎮化的影響,就屬于此領域的一種探索,將有益于有中國特色的城鎮化理論建設。
實踐方面,本書對農村住房制度改革、新型城鎮化、農民增收和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等均有重要參考價值。
首先,農村住房制度改革是新型城鎮化發展戰略的必然要求。破解城鎮化中的諸多問題離不開農村住房制度改革。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快速城鎮化過程中出現了一系列問題,例如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進程滯后、建設用地利用粗放低效、“城市病”問題日益突出等,一些問題長期成為社會關注焦點,比如“小產權房”“城中村”和“空心村”等。相關體制機制不健全是這些問題產生的主要根源。戶籍管理、土地管理和社會保障制度等方面的改革正全面推進,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已涉及承包地流轉、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征地制度和農民住房財產權抵押等方面,然而,直接針對農村住房流轉方面的改革卻未啟動。鑒于住房對于農民家庭的重要性,農村住房制度改革與生產要素城鄉雙向流動、城鄉發展一體化和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都有密切聯系,因此,農村住房制度改革在新型城鎮化發展戰略中的作用值得深入研究。
其次,農村住房市場發展有助于實現農民財產性權利并增加農民財產性收入。農民增收關鍵取決于農民財產性收入的增加,賦予農民財產性權利是增加農民財產性收入的必要但非充分條件,農民住房財產價值的實現最終取決于住房市場。因而,引導和培育農村住房市場成為增加農民財產性收入的必由之路。
再次,激活農村住房的資產屬性事關新常態下我國經濟發展方式轉變。住房具有消費和投資雙重屬性,然而,我國農村住房的資產屬性始終受到抑制。經濟新常態下,我國發展方式轉變的壓力日益凸顯。農村住房市場化將激活農村住房的資產屬性,有利于放松農民創業的資金約束,從而激發農民“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熱情。此外,農村住房市場化還有利于增加農民財產性收入,進而擴大農村內需。這都將助力我國在新常態下形成經濟發展新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