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是見到夜摩以來，藏在劉長風心底的一大疑問。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好奇心越來越強烈，只是一直忙著屠蛟，所以無暇問及。

此時隨口問將出來，不過是半作認真半開玩笑，誰知夜摩聽后，漆黑的大臉蒙上了一層死灰之色，滿是凄慘，低頭半天默不作聲。

“叔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小王在此，你不便說，如此小王先去睡了。”夜勒知道夜摩肯定不會對仙長有所隱瞞，以為自己在場，影響了他。

“大王莫走，其實我早就該將此事說與你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親怎么去世的嗎？”夜魔抬起頭來，將夜勒留住，繼而轉向劉長風，滿眼是淚，“仙長問及，不敢不言，只是事出詭異，說來話長，唯恐有辱圣聽。”

劉長風點點頭道：“你且慢慢說來。”

夜摩舉起酒杯，先自顧自痛飲了一杯酒，這才緩緩道來。

“三十多年前，先兄夜擎婚后剛有了第一個孩子——那便是夜勒大王你了，又被長老會選做了族長，雙喜臨門，正是意氣風發年富力強的好時候。”

“先兄心氣高傲，腹有韜略，是我夜叉族幾百年來難得的英才。他痛恨每年的神龍獻祭，心疼族人的無辜犧牲，發誓要鏟除惡龍，還族人一個平安富足的生活。“

“他聽聞族中老人傳說，海上有三座仙山——蓬萊、瀛洲、方丈，其上有無數仙人異士，只要能求他們學得一招半式，便可回來擊殺惡蛟，一勞永逸。”

“于是，先兄決定出海尋仙學藝。無奈我族只有獨木小舟，并不能遠航，所以長老會都不支持先兄此舉，先嫂更是以勒兒尚小為由，苦勸先兄。”

夜摩說到這里，夜勒低下頭去，暗暗拭淚，應該是想到了逝去的母親，但他并未出聲打斷夜摩的講述。

劉長風也不出聲，只是靜靜傾聽。

夜摩喝了杯酒，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只是先兄為了部族生存大義，執意定要出海。也是他有辦法，想到將數十只獨木舟綁成一體，如此便可經受得住海上風浪，出海遠航。”

“我現在還記得族人送我等遠航的情景，幾乎人人臉上都是悲戚之色，先嫂更是抱著勒兒哭成了一個淚人。我和先兄，還有十幾個精干族人，帶足了干糧清水，登上了獨木舟編成的大船，出海尋仙。“

“開始十余天，風平浪靜，一切順利，我等也在海上尋到了幾座小島。可是登島一看，別說仙人異士了，就是普通人士，也是一個也無。”

“先兄并不甘心，我等繼續在大海上航行尋仙，可是天有不測風云，海上忽然就起了暴風，刮得海浪像小山那般高，沒多久我等的獨木舟船就散了架，大家都掉入了大海里。”

說到這里，夜摩停頓了下來，臉上不由自主地顯出驚恐之色，仿佛眼前還是那驚濤駭浪的恐怖景象。

夜勒此時昂起頭來，淚水在大眼里打著轉，幽幽說道：“自打我記事起，就記得母親常常帶我去海邊，說是去接父親回家，可是每次去了都見不到父親的身影。有時候晚上我被尿憋醒的時候，常常聽到母親在低聲哭泣。后來，族人們紛紛傳言，說是出海尋仙的人都死掉了，還有人怪罪父親太過冒險，害死了大家。母親就生了病，身子越來越差，終于在我十二歲那年，回歸先祖了。“

”唉！“夜摩長嘆一聲，用力拍了拍夜勒的肩膀，然后繼續回憶往事。

“船碎的時候，我和先兄幸運地抓住了一艘散落的獨木舟，其他的族人不知哪里去了，風浪實在是太大了，沒有親身經歷過的，絕對無法想象，那種狂暴無比的天地力量。”

“我和先兄互相鼓勵，咬牙堅持，在大海上扒著獨木舟，隨波逐流載沉載浮，漂泊了三日三夜，終于漂到了一處沙灘上，疲累欲死，不由得都昏睡了過去。”

“醒來以后，已在一座軍營，原來我和先兄是被膠城李總鎮，率兵在海邊巡行時所救。李總鎮見我兄弟二人，相貌怪異，身軀高大，力大無窮，便留在他身邊做了兩個親兵，時時伴他左右，頗加厚愛。“

“過了許久，我和先兄都學會了人語，因為時時和總鎮大人身邊的幕僚們廝混，所以學了些酸儒言辭，倒讓仙長見笑了。“

“原來如此！”劉長風恍然大悟，不覺脫口而出。

怪不得這夜摩一口文雅之詞，而且還帶著膠城口音，原來都是拜這李總鎮所賜。

“敢問叔父大人，我父親是被何人所害，小王無能，竟不能手刃仇人為父親報仇，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夜勒此時終于忍不住了，問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

“唉……，沒……沒有仇人，你也無需報仇，大王先別著急，聽我細細說來，一會便知。”夜勒一臉苦相，頗為艱難的解釋道。

見夜勒點了點頭，夜摩繼續說道：“我和先兄會了人語，又向那些學識豐富的幕僚請教，方才明白天下之大，人族族群之繁盛，人族文明之發達，與我茍安小島之夜叉一族，不可同日而語，簡直判若云泥。”

“先兄告訴我，只要能學習到人類的長處，我們就可以擊敗惡龍。所以我和先兄一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做好李總鎮的親兵，一邊偷偷學習人類的技能，想著能有朝一日回到故里，造福族人。”

“如此過了幾年，李總鎮甚是賞識我兄弟二人，然后他做了一個奇怪的決定。他從膠城買了兩個娼妓，將之賞給我和兄長做老婆！”

“人類官長官威甚大，我和兄長也不敢拒絕賞賜，加之軍營生活實在枯燥無味，也就欣然接受了這兩個女子，各自結成了夫妻，開始了一段……，嗯，離開夜叉島之后，唯一一段快樂甜蜜的生活。”

“一年多后，我和兄長先后各添了一個兒子，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的兩個大胖小子，我和兄長都開心的不得了。我記得那天兄長一會笑，一會哭，我問他怎么回事，他說笑是因為剛有了兒子，哭是因為想念勒兒你。”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