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殺子
- 聊齋正道
- 墨水白沙
- 2058字
- 2019-12-01 00:01:00
“真的,勒兒,你父親自離開家鄉后,時時都想念著你,他也常常自責,說自己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甚至常常為此痛哭流涕。”
夜摩見說到他和兄長納膠娼為妻時,夜勒一臉憤恨的樣子,連忙出言安撫。
“大王,你不曉得那人族官員,不同我族。人族長官權柄甚大,威勢更足。出則肥馬香車,入則高堂華廈,在上一呼而下百諾,見者側目視,側足立,不敢正視,不敢直面。但有賞罰,都要欣然接受,感恩戴德。但凡說一個不字,輕則身死,重則家破。你說這李總鎮賞下娼女,誰敢拒絕?”
聽到這里,夜勒臉上憤憤不平之色方才漸漸平復下去,這也難怪,自從夜擎帶人出海尋仙后,他們孤兒寡母,雖然并未受到欺凌,但此中痛苦心酸,又有幾人能知。
夜摩見夜勒面色恢復平靜,方才重新開始回憶。
“我和先兄見是兩個男丁,想著我夜叉一族,又添了兩名小小勇士,心下都是非常高興,于是便按人族習俗,擺了酒席,請了李總鎮身邊的幾位幕僚慶賀。”
“誰知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其中一位姓畢的幕僚,喝得醉醺醺的,突然大聲嚷嚷,說我兄弟二人,戴得好一頂綠帽子。”
“我和兄長素來行事謹慎,唯恐行差踏錯,惹來麻煩,此時小心請教那畢先生,此話何意。他指著我和先兄的鼻子說,瞧你兩個黑炭煤塊一般,如何會生出如此白凈的孩子,定是那兩個膠娼在外勾搭了小白臉,才生下了此等孽種,虧你兄弟二人還有臉在此擺酒相慶,想來定是甚為喜歡這頂綠帽子。“
“那畢先生說完,眾幕僚都說他說的有理,紛紛打趣取笑我和先兄,我倆也只好陪著笑臉,草草將宴席結束了。本來以為我們隱忍一下,這事也就過去了。誰知那畢先生此后逢人便說,漸漸地整個軍營都對我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而且越傳越是難聽,簡直不堪入耳,為免有辱仙長尊聽,我就不一一轉述了。”
“說得久了,我和先兄也是懷疑。各自回家對那膠娼又打又罵,逼問真相,可是她倆就是不肯承認在外有茍且之事,只說那畢先生曾于人后調戲她倆,她倆不從,那畢先生便惱羞成怒,造謠中傷她倆。”
“如此一來,是非難斷,我和兄長不欲多事,便將此事丟在了一邊,暫且過那安穩日子。誰知到了當年八月節,總鎮在府中設宴慶賀,并命我二人在席上跳天魔之舞助興。那畢先生又出言嘲笑我等兒子乃是孽種,不是親生,先兄忍不住,和他爭辯了幾句,說他空口無憑,如何憑空污人清白。“
“那畢先生理屈詞窮,突然大聲喝問,說我倆敢行滴血認親之舉嗎,如果滴血認親證明兒子是我倆親生,他便當眾給我倆磕三個響頭,并且從此絕不再提此事。如果不是親生,而是孽種,那么我倆就要給他磕三個響頭。”
“先兄本不欲多事,當即拒絕,奈何此時總鎮也起了好奇之心,命我倆速行滴血認親之舉。上令如山,我倆不敢怠慢,只得聽從,任由總鎮派人將婆娘兒子接了來。“
夜摩說到了緊要處,面色緊張,口干舌燥,只好停下來先喝了一大杯酒。
劉長風和夜勒此時急于知道下文,也相當有默契的不出聲,唯恐打斷了夜摩的回憶。
夜摩擦擦嘴,繼續有點出神地講道:“那姓畢的上躥下跳,好不活躍,吩咐下人取來兩個茶碗,倒入清水,然后再用小刀割破我倆和孩子的手指,將鮮血滴入碗內清水中。”
“不知為何,過了許久,我倆和孩子的血滴仍然涇渭分明,沒有融在一起。那姓畢的便大聲嚷嚷,說這倆孩子是孽種無疑。”
“此時眾人發出哄堂大笑,都在恥笑我兄弟二人戴了綠帽子。先兄還在爭辯,也許此法認親并不準確,不可輕信。那姓畢的得勢不饒人,真真的要趕盡殺絕方才稱他心意,又鼓噪張羅著眾人中有父子俱在的,也來滴血認親。”
“也許命中注定,天意如此。照著剛才的法子,連試了兩對父子,過了片刻,那血滴都融在了一起。此時不由得我和先兄不信,那姓畢的又趁機諷刺,說是我等本就是雜種,不配有親生兒子,只配給人家養育孽種。”
劉長風聽到此處,已經大概知道結局,不由長嘆一聲,滿面同情的說道:“這滴血認親之法,又喚作合血法,常被用來鑒定親子關系,但此舉其實并不科學,只要是人血,不管是否親生,在水中時間久了都會融在一起。”
“我料你和兄長血液不能與孩子血液相容,乃是因為你倆是純正魔族血脈,而孩子卻有一半來自母親的人族血脈,故此不能相容,卻不能因此就說孩子不是你倆親子。那姓畢的著實可惡,竟然如此胡攪蠻纏。”
夜摩聽劉長風說完,凄然的道:“還是仙長博學多聞,知道此法并不那什么科……科……,總之就是不對。可是當時那場景,真真是由不得我和兄長不信,而且那姓畢的竟然還出言辱及我夜叉一族,先兄當即就忍不住了。”
“于是……于是在滿堂的哄笑和嘲諷聲中,先兄從侍衛手中奪來兩把腰刀,丟給我一把后,我兄弟二人當即親手……親手斬殺了自己的婆娘孩子!嗚嗚嗚……當時我倆的兒子還都不到一歲,還在吃奶……嗚嗚嗚……”
說到這里,夜摩滿臉凄慘,聲音顫抖,老淚縱橫,雙手掩面痛哭不已。
劉長風和夜勒更是聽得目瞪口呆,久久無語。
此時洞內其他夜叉早已吃得酒足飯飽,各自散去,便連那服侍左右的雌夜叉們,也在夜摩開始講述往事時,被夜勒揮手打發走了。
此時,偌大的洞府內,除了夜摩嗚嗚嗚凄慘至極的痛哭聲,便只有魚油燈燈花兒偶爾燃爆的噼啪聲。
“噼啪!”一只魚油燈燈花兒突然爆開,然后魚油燃盡,燈焰跳動了幾下,黯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