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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黃河邊的中國
  • 曹錦清
  • 6265字
  • 2019-11-08 15:52:42

6月11日 竹林村的帶頭人——趙銘恩

上午8時許,退了招待所的客房,打點行李前往坐落在半山腰的竹林村委接待站。去年末,經省政府批準,竹林村已改為鎮建制。經十余年的超速發展,位處鄭—洛公路兩側的小山村,如今已成為高度工業化的小城鎮。一大轉盤式的橋梁橫跨鄭—洛310國道,將南北兩山連接起來。一條十分寬闊的水泥公路從大轉盤處沿著山坡向山頂延伸。公路兩旁有兩排龍墻衛護,圍墻之內,是毗連著的企業。我們提著行李,沿著筆直寬闊的公路來到坐落在半山腰的竹林鎮政府所在地,接待辦主任是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看上去像個鄉村老教師。

我向接待辦主任提了三個問題,作為我此行的目的:一、凡迅速崛起的村集體企業集團之內,皆有一德才兼備的帶頭人,在村落與村民之中,何以能產生這樣德才兼備的人物?二、全村集體之興衰安危系于一人,那么如何能在“此人不在”時,確保產生另一個集體事業的帶頭人?三、隨村集體經濟的發展,外來職工超過本村職工人數,這兩部分職工之間關系如何處理?接待辦主任撕下一紙,匆匆記下這三大問題,說是向領導請示,以安排我的采訪。接著把我們引到附近一幢按星級標準建造的“竹林賓館”下榻,先讓我們在賓館客房內稍事休息,然后外出幫我聯系調查訪談事宜。

約摸過了半小時,主任送來三本介紹竹林村情況的書。一是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的《竹林騰飛之路》,一是中央省市領導的題詞集,分上下兩冊,一是竹林精神文明守則。主任請我們先看起來,說剛有一個從鄭州來的全國人大代表參觀團,他要先去接待。中午11點,主任復來,說剛送走全國人大參觀團,并說銘恩(即竹林的帶頭人趙銘恩)下午要到鄭州去,實在抽不出空接受我們的采訪,由他作全權代表,回答我所提出的問題。飯前的訪談要點記錄如下:

一、竹林村現有600來戶,2300余人口,散居六溝六嶺的13個自然村,原有耕地1407畝。全村有三大姓:李姓占80%以上,其次邵姓近10%,再次趙姓約8%,另有幾戶張、曹兩姓。張姓在土改時,因分得房子與土地而定居該村,曹姓是上門女婿,后復歸本姓。明清時,該村大姓是劉氏,當時有劉員外者,在宮廷做過御廚。后子孫不繁,人丁漸稀,解放后僅存3戶,如今已絕戶。趙姓在解放前,尚稱殷實,人口發展十分平穩。邵姓原來只有幾戶,如今人丁興旺。該村只有李氏在解放前,建有祠堂,存有族譜。李家祠堂至今猶存。(注:各村落內,都有一部宗族興衰史,小宗族發展而為大族,大宗族降為小族,甚至絕戶。各宗族、各家族在爭奪土地資源與地位的競爭,一直是村落社會的中心內容。)

竹林村有兩位帶頭人,一是趙銘恩,二是李淑轉(女)。趙原任村支書,李任村長,如今竹林建立集體企業集團,趙任黨委書記公司董事長,李任村長兼黨委副書記兼集團總公司的總經理。在村內擬制的輩分上,趙為叔輩,李為侄輩。李淑轉全力擁戴趙銘恩,李說:“一個單位只能有一個中心,中心多了人心就不齊。趙書記是俺竹林的中心,我是趙書記的參謀。”(注:從材料上可以看得出來,趙在村高層人事安排上,確實充分考慮到李氏大姓的優先地位。)

二、地處嵩山北麓末端的竹林村,一缺土地,二缺水,農業生態環境極其惡劣。我問,此地無水、無竹,何名竹林村。李主任說,據史料記載,該村在魏晉時“兩山相夾、竹林茂盛”。但到嘉慶年間,竹林村便既無竹、更無水了。人畜用水要到近十里外的地方去挑,或下雨天貯存起來的雨水,莊稼全部是靠天了。解放后,歷屆黨支部一直把打井找水作為首要任務,全村至今已打了十幾個窟窿,就是沒有水。這些年,村里有了錢,花了三四百萬元,請鉆井隊打了三四口數百米深井,還是沒有水。如今全村用水,都是每天用車從外面運來的。該村發展農業是沒有條件的。對農業而言是荒山禿嶺,但對發展工業而言,竹林村山山嶺嶺幾乎全是寶。該村蘊藏著數千萬噸的鋁礬礦鐵礦石還有煤礦。在公社時期,竹林大隊就建立副業隊,開采鋁鐵礦石,建熟石窯,燒鋁礬土。趙銘恩就是從第一個村辦企業廠長兼采購員起家的。到1978年末,全村已有三個小集體企業,其中耐火磚廠的年產值達三四十萬元。該村已成為公社里的先進單位。經過十余年的艱苦創業,如今的竹林集團總公司下屬十大公司,每公司下屬若干企業,涉及耐火磚、建材、化工、機械、印刷、藥品、包裝、食品等近50個大小企業。職工人數近5000人,其中外來職工近4000人。十大公司實行經濟獨立核算,由公司經理承包,承包獎金視其效益而定,推銷員也實行多推銷多得利。一般來說,廠級干部月薪2000元,車間主任一級1000余元,一般職工人均300~400元,外來職工包吃包住。效益好的經理、廠長,年終可獲獎數萬,甚至數十萬元,去年某推銷員獲獎11萬元。

我問李主任,竹林實行個人承包制,不是也會引發貧富兩極分化嗎?他說:“銘恩早已考慮到這一點。為了搞活企業,激發廠長經理的積極性,有必要推行個人承包制。推行承包制,在分配方面必然拉開差距。銘恩用兩個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一是將大部分高額獎金轉入企業的私人股,留在企業內使用;二是把錢引入住房建設。銘恩說,從前賺錢,是為了置地買磚。如今,土地是國家的,不能買賣。村民手里有了錢,為防止其用于吃喝嫖賭,就得把手里多余的錢引到造房添家具方面去。在十余年內,竹林村民的住房,更新換代已經三次,如今進入第四代——蓋洋房別墅。如今竹林村民,比什么?比誰的貢獻大誰的住房蓋得豪華。”

我問李主任兩個問題:一是如果全村都蓋起了洋房別墅,他們還比什么呢?二是將承包獎轉入私人股份,這對增加企業的投入,抑制消費是有好處的,但如私人股比例越來越高,集體企業有無可能變為私人企業呢?他說,他沒有考慮過這兩個問題。

談到12點半,李主任請我們吃飯,在賓館雅間設宴款待我們。數杯下肚,談話更投機了。我說:“在村落與村民中間,有趙銘恩之才干者往往而有,但有趙銘恩之德者,或數村難遇一人。如趙銘恩那樣德才兼備者,更是少之又少。竹林村出了個趙銘恩,故有竹林村的今天,反之,不出趙銘恩這樣的人物,便沒有竹林村的今天,或會出許多私人老板,但不會有如此規模的集體經濟。故而這類典型無法為別村所仿效星星之火難以燎原。十幾年來,每天都有數批訪問者到南街、到竹林來參觀、取經。但河南省有幾個南街,幾個竹林?如果竹林失去趙銘恩,你們保證能產生類似趙銘恩一樣的接班人嗎?這樣德才兼備的領導人看來不是培養出來的而是自己冒出來的。”

這位言辭謹慎的接待辦主任聽到此地,忽然動容,說“頓開茅塞”。于是談話轉入開誠布公、推心置腹的階段了。他說:“我們一個鄉,就有20來個村,挨著竹林的村,都學不了竹林。看來,問題就在于不是每個村都能出帶領村民共同致富的人物。”

席間,我又問李主任:“你們村自80年代初以來,歷次重大的投資決策為什么能永保不失誤呢?”他說:“趙銘恩現有兩大顧問班子:一是以中央委員×××為主的政治顧問班子,二是高層經濟決策顧問班子。竹林的重大經濟政治決策,皆征詢兩大顧問班子的建議,那還錯得了嗎?”

飯后,李主任又去請示領導,問他們能否接見我這位遠道而來的學者。他帶回來的只是領導的指示:要李主任整個下午陪同我們參觀訪問。下午3點,一輛轎車在賓館處等候,李主任陪同我們參觀耐火材料廠、機械加工廠與藥廠。廠長皆在廠門口迎候,陪同參觀,并隨時回答我們提出的問題。然后繞后山村民住宅區一圈,返回賓館。各單門獨戶的小樓,臥于半山腰,掩映于綠林叢中,大有山間別墅之韻味。如今村民住房的樣式,正從第三代向第四代過渡之中:第一代,從土石窟里搬出,多以磚、水泥板為主的一層或二層住房。第二代,全是二層樓房,內外墻皆粉刷,內以水磨石地板。第三代,外以瓷片裝飾,內按賓館標準裝修。第四代是設計別具一格的洋房別墅,造價或在十數萬至數十萬之間。

晚上,在竹林賓館的旅舍內讀《竹林騰飛之路》,其中有不少我所感興趣的資料。

一、我所下榻的竹林山莊建于1992年初,總投資250萬元。有單人間、雙人間、三人間客房28間,可容納客人93人。大小餐廳12個,會議室、娛樂室一應俱全。竹林投巨資建此賓館的目的是“接待上級領導專家名流與客商”。竹林人懂得,發展商品經濟,需要科技、信息、市場,涉及政治、經濟、法律等,因此,他們不惜一切代價聘請大批各方面的知名人士,專家名流,組織了龐大的顧問團,為竹林經濟飛躍出計獻策。現在他們組織了政治顧問團,法律顧問團,市場顧問團,醫藥顧問團,耐火顧問團,化工顧問團,共計243人。這些顧問團的成員,有黨政領導,有從事經濟管理和經濟研究工作的專家,有搞經營管理的專業人員,有法律專家等等。竹林山莊接待的第一位客人是河南省委書記李長春。

我想,類似南街、竹林這類集體經濟高速增長的典型,在多大意義上是他們自己艱苦創業干出來的,又在多大程度上是高層黨政作為榜樣而樹起來的,這個問題值得研究。的確,這類“典型”在出名之前,有一段艱苦摸索與創業過程,有一德才兼備的能人在起著主導作用。一旦他們獲得了一定成績,并受到縣、市、省,甚至中央高層重視與表彰之后,他們便獲得了一份越來越豐厚的政治資源。正是這份獨特的政治資源,使得這類典型駛入了經濟高速增長的快車道。該書內記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位中央領導人來竹林視察,那時竹林在省里已有了名氣,領導人問趙銘恩一個很棘手的問題:‘你們出門咋辦事,特別是出了省,出了市?’趙銘恩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旁邊一位省里的負責人怕他太直漏了底,忙替他解圍:‘他們是先進到處都開綠燈。’中央領導又問:‘那當先進以前呢?’憨厚樸實的趙銘恩發窘了。此時,李淑轉笑著對中央領導人說:‘我們隨行就市。’中央與省領導都笑了起來。”

所謂“隨行就市”,即南街口號“內方外圓”中的“外圓”。鄉村企業要獲得資金、原料與銷售市場,往往使用攀親戚,拉關系,請客,送禮,搞回扣等等他們所熟悉且行之有效的競爭手段。在與外商的交往中,還得滿足他們的生活習慣與特殊偏好,如此等等。(南街的高明處,在于把“外圓”與“內方”嚴格劃分開來。)既然凡鄉鎮企業皆采取這些競爭手段,竹林在這方面并無特殊優勢,他們的優勢恰恰在于“是先進,到處都開綠燈”。因而在貸款與立項審批等等方面具有很大的優先權。“1986年末,竹林貸款97萬元,發展了集體企業,徹底解決了村民的溫飽問題……1987年7月,李淑轉在村黨政及各企業領導參加的會議上提出,再貸2000萬,一次上8個項目,并在產業結構上進行大調整。……趙銘恩通過當時的縣委書記張靈東……從西安方面借款400萬……。”“1992年,竹林通過鄭州農業銀行代發3000萬元債券。”因此,在某種意義上,這類“典型”的經驗是:一努力成為先進,二利用“先進”而獲得的政治資源,使先進更先進。人們在總結這類“典型”的經驗時,恰恰把這條經驗遺漏了。

二、關于趙銘恩其人其事。

趙銘恩,1978年任竹林村黨支部副書記,分管隊辦企業。1980年任村黨支部書記,創辦小型的耐火材料廠,這是村集體企業的起點。1982年推行土地家庭承包責任制,但這家集體企業分還是不分?《竹林騰飛之路》一書告訴我們“從打實行土地承包到1983年上半年,竹林村圍繞著這家企業的分與合,不知經過了多少風波”。地委書記親自來竹林視察,督促分廠:“老趙,分吧,早分早主動,晚分就被動。分了好,分吧。”村里也有人擠著爭著想分。但趙銘恩抓住中央文件中一句含混的話頭:“宜統則統,宜分則分。”他的看法是,土地可分,集體企業不可分,也不應分。此時村支委五個人中,有三人搞私人企業或合伙企業去了。1983年6月25日,趙銘恩與李淑轉決定召開全村黨員擴大會議。該會議的主題是:“竹林村是走集體致富,個人致富,還是以個人致富帶動全村致富的道路?”趙在會上有一重要講話:“咱村能率先富起來的無非是三種人:一是黨員,能人才能入黨,黨員都是能人。二是干部,外面交際廣,朋友多,門路大。三是復退軍人,在外跑了幾年,見多識廣,戰友亦多。全村這三部分人總共不足六七十人,但全村有2300來人,剩下的2000余人,誰來管,咋個富?”據說,會議開了整整七天,與會者的絕大多數決定跟趙銘恩、李淑轉走“共同富裕”的道路。《竹林騰飛之路》一書,這樣評價這次會議:“七天會議決定了竹林的命運,是竹林歷史上的偉大轉折。從此,竹林群眾緊緊凝聚在以趙銘恩為核心的黨組織周圍,真正邁開了改革的堅定步伐,沿著共同富裕的道路,譜寫了由窮變富的歷史新篇章。沒有這次會議,沒有趙銘恩、李淑轉……的正確選擇,就沒有竹林的今天,沒有竹林以后的進步與發展。”

七天會議,決定了集體企業的經營方式是“集體承包,廠長負責,定額上繳,超利潤分成”。超額部分按3:3:4分成:三分留廠,三分交村,四分作干部職工獎金。會后決定再創辦一個耐火磚廠,是名“二耐”。到1985年,“二耐”的年產值就達160萬元,“一耐”年產值近100萬元,鋁礬土礦年產值四五十萬元,同時還打了兩口小煤井,效益頗佳。由此引起縣、市、省領導的高度重視。1986年后,他們利用越給越多的政治資源,到處為這一個“典型”的發展開綠燈,發展到如今的這個規模。趙銘恩、李淑轉這兩位帶頭人,也獲得上級黨政部門贈與的一頂頂榮譽桂冠,竹林村也便成了名聞全省全國的先進典型。中共兩任總書記都巡察過這個小小的鄉村。

關于趙銘恩、李淑轉在竹林集體經濟發展壯大中的作用,《竹林騰飛之路》寫道:“每提及竹林何以有今天,為什么短短十年會發生這么巨大的變化,竹林群眾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你,因為有黨的好政策,有趙銘恩李淑轉這樣的好帶頭人有他們帶出的一班人。……趙銘恩與李淑轉是竹林男女老少所公認的好帶頭人他們怎么領路群眾就怎么走他們怎么要求干部就怎么干大家對他們充滿了擁戴與信賴。”“在竹林鄉親們的眼里趙銘恩是個具有特殊權威的人有些長者他為神靈一般。”“在竹林的發展過程中,趙銘恩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講,沒有趙銘恩在關鍵時刻起到的關鍵作用,竹林不可能會有今天這么大的變化。”自1988年以來,我曾訪問過十幾家出了名的村集體企業集團,在那里都有一個德才兼備的集體致富的帶頭人,凝聚起一批忠心耿耿的追隨者,并贏得全體村民如神般的崇拜。上述對趙銘恩評價的話,若移到這些帶頭人的身上,也完全適用。這類鄉村集體組織內部的權力來源及其運行原則確實在于“這一個人”的人格魅力

這樣的人物性格能產生在中國的村落、村民之中,或許是因為中國的某些村落內尚存在著“有無相通、守望相助、患難相恤”的古老傳統。中國的村落內不能普遍地產生這樣的人物,是因為中國村落內的這種文化傳統資源十分稀缺,這類集體致富的帶頭人,或可遇,實難求。中國農民歷來善分分到家庭而后止從來不善于在平等協商基礎上進行各種形式的聯合除非出現一個能發現他們的共同利益并能全心全意代表他們共同利益的帶頭人”,如南街的王洪彬竹林的趙銘恩那樣

各級黨政官員對此類典型的扶持、鼓勵與表彰,也是此類人物得以存在的一個重要原因。趙銘恩曾說過:“咱竹林,啥時候來過省委書記這樣大的官?在過去,這可是八府巡按一品大員哩,能來咱山溝溝,為咱們竹林的發展出主意,作指示,咱如果再不干,再干不好,能對得起省委、市委、縣委嗎?能對得起各級政府嗎?干,再累,再苦,咱也得干。”這說明類似趙銘恩這樣的村集體共同致富的帶頭人,不單純有村落文化的背景,更有政治文化的背景。問題是,這兩種文化都不足保證這類村集體共同致富的帶頭人在中國的鄉村普遍地產生出來,因而這類集體很難成為村民組織的一般形式。傳統村落文化中的家庭至上主義,缺乏協作合作的精神,以及市場經濟固有的本性——把群體成員從他們各自所屬的集體中揪出來成為在市場中追求自身利益的獨立個性——使得南街、竹林這類村民集體成為一個十分孤立的“典型”:只供參觀但無法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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