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獄
- 歸榮吟
- 樾筱
- 5226字
- 2025-01-28 14:46:39
雖說慕容曇相信慕容旭,但畢竟是慕容旭的箭,慕容旭一時脫不了干系,被慕容曇下令禁足在自己的王帳里。
慕容旭王帳——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是本殿的箭,上面還浸了毒?”
“殿下息怒,陛下高計曉得的人不多,定是出了叛徒,廣玄已經去查了。”跟著慕容旭回王帳的是貼身侍衛廣亭,廣玄則是慕容旭的暗衛。
“呵!”慕容旭不屑,“什么高計,不過是叫人將計就計擺了一道,還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
最初慕容璘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他就不同意,堂堂帝王以身犯險,栽贓他國質子,只為找個由頭引起兩國之戰,何其可笑?
奈何慕容璘以他母族祁家六十七口人威脅他,為了護住母族,他才不得已而為之。
若是計劃成功,兩國開戰,他們能從東郚得到糧食過了今歲寒冬便罷,不想如今計劃泄露,有人偷梁換柱,原本應是阜尚的箭矢不僅換成了他失去的那支箭矢,還浸了劇毒,讓父皇一命嗚呼。
這背后之人究竟是誰?誰在做那在后的黃雀?
今日見慕容曇的情狀,似是沒有什么不妥。難道是阜尚嗎?他察覺到了什么才將計就計?如果是他……是了,父皇突然駕崩,還是被刺殺中毒而亡,大滄定要亂上一陣,想來東郚是喜聞樂見的。
可是,他是如何做到的?
……
“御醫,可曾查出是何毒?”
“殿下恕罪,臣等醫術淺薄……”
“哼!”御醫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慕容曇怒道,“救不了父皇,查不出毒,養著你們有什么用?來人,拖下去!”這是要處死的意思了,就只看今日沒能救得了中毒的皇帝,他們這群御醫死上百次千次都沒人敢置喙。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沒有人不怕死,繞是看慣生死的御醫們也不例外。
御醫們被拖下去,可今日這事還得查,只是如今刺客蹤跡不再,是箭上浸的是何毒也查不出來,任誰都沒了頭緒。
這時有一人站了出來:“殿下,臣有一人……”
……
這廂阜尚已經回了自己的王帳,他身份太特殊了,又因為受傷,慕容曇讓他回帳休息,還派了人手使喚,但任誰都知道這是軟禁之意,只不過沒有對慕容旭那樣明顯罷了。
“主。”止榔端著藥進來,他的神色有些晦暗。
阜尚見狀知道這是有事要說,給了個眼神。
“剛剛止柒傳了密信,請主恕他無能,他未能追查到射箭之人是誰。”
“他都沒能追查到?”阜尚有些意外,他有暗衛九人,賜名止壹到止玖,各有所長,其中止柒以追蹤之術最為厲害。
“不,止柒只是沒有查到射箭的是何人,但刺客的來歷他已有眉目。”
“怎么說?”
“是……北滄皇室的暗衛。”止榔這話說得猶豫,不止是他,怕是很難有人相信,北滄皇室的暗衛刺殺了北滄皇帝,還成功了。
“當真?咳咳……”
這個消息倒是把阜尚驚著了。他知道慕容璘要對自己出手,意圖挑起兩國之戰,但他現在的身份是質子,他若死在北滄,北滄也討不了好,就是兩國出兵,也是郚國占理。故而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思考慕容璘會怎么做,同時,他也在找機會想辦法從北滄脫身。
慕容璘將止櫻送進了他的府上,卻也只是讓止櫻監視自己的行動,并無別的任務。
先前看見刺客的那一瞬間,他的心中就突生一計,他若為這群刺客所傷,北滄定是要給他一個交代,他想用這傷挑起兩國之戰,以此脫身,與郚國邊境的兵馬里應外合,重創北滄。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那群刺客竟是沖著慕容璘去的,更沒想到他們的身份竟是北滄皇室暗衛,這簡直是不可思議!慕容璘被自己的暗衛所殺,天方夜譚也不過如此,可卻是真真正正的發生了。這個變故也叫他的脫身之計一時無法實施,只能留在北滄靜觀其變。
“主,還是先喝藥吧。”止榔將藥碗奉上。
“哎。”阜尚微微一嘆氣,接過藥碗后嫌棄地看了一眼,“沒有蜜餞嗎?”
止榔聞言失笑,他們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這苦藥,每每喝一回能去了半條命,一向溫潤的面龐也不受控制地變得猙獰,以前在府上倒是備有蜜餞,只是這獵場想來是尋不到的。
之前裝病,御醫雖開了藥,不過都喂了草地,只是如今這藥有利于手臂上的傷恢復,卻是不得不喝了。
阜尚心里也有數,若事情按他的原計劃發展,手臂上的傷多留幾日也是無妨,只是如今有變,他的手還需盡快恢復才能便宜行事。
……
“糖都拿來了,怎么還不喝?”
“阿尚,你的粉絲知道你這樣任性嗎?生病了都不聽大夫的!”
“你相信我,我給你開的方絕對是藥到病除,沉疴立解。”
……
阜尚想著回憶里某人勸自己的話,眉頭一皺,手一抬就是一口悶,藥的苦味刺激著味蕾,手上力道一軟,他自己也不使力,藥碗就跌落在地被摔得粉碎。
緩過了勁頭,阜尚的神色也漸漸清明,只見他迅速抬手點了幾處穴位,以內力加持,更能發揮藥效。
就在這時,外頭有人傳喚:“東郚殿下,我們大殿下有請。”
……
皇帳處——
阜尚到的時候,就見眾人用恨毒了的眼神看著自己,其中以諸葛闞最甚,身上的殺意毫不掩飾,他本就是戰火中走出來的將軍,一身的煞氣叫人不自覺膽顫。
阜尚略一垂眸,恍若未覺,走到慕容曇面前站定:“大殿下。”
“黍人公子,把你知道的告訴他。”慕容曇對身旁的男子道。
黍人公子?尹黍人!
江湖上有傳言,藥谷黍人,毒醫天下,人送稱號“鬼手公子”。
阜尚看向尹黍人,莫約三十歲的年紀,面色陰沉,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物,傳聞“鬼手公子”用毒也是出神入化,難以防備,難怪顏子絡每每提及他師兄,都說如果遇上了定要小心。
“在下乃藥谷尹黍人,受人之托前來查看箭上之毒。”自我介紹了一番,也道明了來意,“這箭上之毒想來阜尚殿下不會陌生。”刺向慕容璘的那一箭已經被取下,靜置一旁。
“本殿不知公子何意?”
“九血紅。”尹黍人淡淡吐出三字。
阜尚心中一凜,九血紅,郚國自建國以來就存在的皇室秘毒,中此毒者,毒入骨血,九息之內必死無疑。這種秘毒,歷來是由郚國的天子掌握,無人知道這毒是如何制作而成,也無人知道如何解此毒。藥谷研究天下奇毒,至今卻對九血紅的制作和解法毫無頭緒。
慕容璘居然中的此毒?
這事情倒是變得,出乎意料了起來……
“豎子!拿命來,今日本將就要替吾皇報仇!”諸葛闞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提劍就要刺向阜尚。
阜尚側身,止榔已經迎了上去阻止了諸葛闞的進攻。
“將軍冷靜,我們殿下是大郚皇子,將軍豈可殺之?”
“大郚皇子?哼!今日爾等豎子毒殺吾皇,來日本將定要踏平東郚,取你們狗皇帝首級,以慰吾皇在天之靈!”
諸葛闞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變色,這可是妥妥地宣戰……
阜尚和止榔對視一眼,鬧到了宣戰這一地步,倒是和慕容璘的想法不謀而合。
只是有必要嗎?為了開戰,自己卻丟了命,這也不像是慕容璘的作風啊……
阜尚面色不虞,九血紅的存在定是沖著自己來的,他不清楚九血紅為何會出現在北滄。可若是沒有九血紅呢?慕容璘中箭后或許還能活著,那群刺客是北滄皇室暗衛,他們到底為何要刺殺慕容璘?是聽誰的命令?
“將軍莫急,此事還有疑點,別忘了射向父皇的箭是三弟的箭,阜尚,你還不交代,你是如何偷了三弟的箭企圖借機栽贓?”
“栽贓?”阜尚笑笑,他輕拍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塵,在帳中他換下了騎裝,如今一身常服,剛剛諸葛闞的劍氣逼人,衣服上不免粘上了揚起的塵土,“大殿下既然認為是我栽贓陷害,不妨請三殿下前來?”
見阜尚這般混不在意的模樣,慕容曇黑了臉,指使人去喊慕容旭。
……
一刻鐘后,慕容旭來了:“皇兄。”
“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怎么說?”來的路上,派去的人就已經同慕容旭講了這里發生的事。
“皇兄明察秋毫,臣弟愚笨,素來只會打馬快活,在宮外逍遙慣了,不懂得這些,想來真的是尚……阜尚包藏禍心,此事必要向東郚討個說法,還請皇兄做主。”
“如此,阜尚,你還有何話可說?”
“哎!”阜尚重重地嘆了口氣,“三殿下,事到如今,你想明哲保身,卻也不必過河拆橋吧?”
“你說什么?”慕容旭神色一怔,阜尚在搞什么花樣?
“三殿下,你我共商大計,都到了這個時候,就不必藏了吧?快把你的人喊出來,今晚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待到拂曉,登基稱帝,豈不快哉?”
“口出狂言!”
“你胡說八道什么?”
慕容曇和慕容旭兄弟二人俱驚,慕容曇驚的是慕容旭果然有篡權謀位之心,而慕容旭自然驚的是阜尚的“胡說八道”。
一時間也有兵士圍了上來,準備防著“慕容旭的人”。
“兩位殿下手足至親,你個東郚小兒,休要挑撥!”下方有北滄大臣指著阜尚破口大罵。
不過也有些人面帶疑惑,阜尚的話,他們顯然是信了幾分。
“大殿下,箭是三殿下的,毒是阜尚的,想來此事與他二人脫不了干系,臣斗膽,請殿下即刻羈押二人!”
“箭是我之前遺失的,我并不知道它為什么會用來射向父皇。”慕容旭解釋了一下,但或許是語言太過蒼白,哪怕是一旁的慕容霽緊接著出聲證明,仍有部分人露出一副不信的神情。
慕容曇環視了一下四周,似是確認了真的沒有慕容旭的人,而后緩緩開口:“來人,拿下!”
“皇兄,你真要如此?”禁足王帳便罷了,這羈押入獄,繞是慕容旭也沒想到慕容曇會真的這樣下令,畢竟自己只是一個貪于享樂之人,根本礙不著慕容曇什么。
慕容曇看著那支箭矢,默不作聲。
……
被關入北滄刑獄司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獄里陰暗潮濕,鼠蟻縱行,止榔見到這環境,心里已是嫌棄的不行,這個地方簡直比他們暗閣的黑獄還埋汰。
倒是阜尚,手腳戴著鐐銬,面不改色地觀察著周圍,眉目平舒,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揚。
唔,竟然有點懷念……只是比起上輩子入九活一、慘絕人寰的“九殺獄”,這北滄的刑獄司還真是不夠看。
“主,我們什么時候出去?”
阜尚目光一垂,是止榔的傳音入密,不過什么時候離開……他還沒想好。
“府里都安排好了嗎?”
“主放心,一切都妥當。”
“止櫻呢?”
“她去找爍公子了,她本接到北滄老兒的消息要指認主下毒,不想變故橫生,北滄老兒一死,她倒是省了不少事。”止榔這話說的頗有幾分羨慕的意味,止櫻已經會情人去了,自己卻入了獄,同是主的貼身侍衛,差別也太大了。
“你倒不必羨慕止櫻,這些年她在宮中給我們傳遞消息無數,當初她和阿爍生情,我允她此間事了就可離開,他日你若有事,亦是來去自由。”
“屬下要一直跟著主。”止榔忙表忠心。
對此,阜尚面上不顯,心底卻暗暗給止榔送了一句:仔細打臉。
“莫貧,如今既然已經跟著我進來了,那就在這兒玩玩吧,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九血紅是哪里來的?又是誰殺了慕容璘?”
看著玩心大起的阜尚,止榔回以微笑,把牢獄之災當玩樂,不愧是自家主子。不過怎么聽主這語調像是話里有話呢?
畢竟是常年跟在阜尚身邊的,止榔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那就是九血紅。
止榔面上的輕松被凝重取代,九血紅是郚國皇室秘毒,如無例外應只有郚國皇帝手上有這毒,如今北滄皇帝死在了九血紅之下,主身為郚國來的質子,北滄焉能容他?九血紅的出現就是要主的命啊!
會是承德帝阜覃昇的手筆嗎?
北滄皇帝駕崩,無論如何,阜覃昇應當是喜聞樂見的。
……
刑獄司的牢房有三層,一層陰冷勝過一層,以慕容旭和阜尚這般特殊的身份,必是最深的第三層才能“配得上”。
“進去!”獄卒粗暴地推攘了一把。
阜尚和慕容旭連帶著二人的侍衛被關押在兩個相對的牢房,阜尚很是干脆,長袍一撩就席地而坐,神態自得,絲毫沒有身為犯人的自覺。
慕容旭雖受慕容璘冷落,但也是堂堂皇子,從小錦衣玉食,那獄卒狗仗人勢不將他放在眼里,慕容旭又何曾受過這種氣?故狠狠地啐了對方一口。
豈料那獄卒也是個有氣性的,手上的鞭子“啪”的一聲抽在地上,尖銳刺耳的聲音響徹整個牢房:“敬酒不吃吃罰酒!”
鞭子向慕容旭抽去,然這一鞭被廣亭替了,等回過神,廣亭的手臂和半個背部就出現了一條很深的血痕。
“嘶。”這廂阜尚吸了口冷氣,看向廣亭,好個護主的侍衛。
“不知死活的東西!”獄卒氣急敗壞又是一鞭,可是慕容旭怎么能容忍他再囂張下去,雖然手被銬住,但還是精準地抓住了鞭尾,鮮血漸漸自手心滲出。
“哎,我說那位大哥,誰都知道你們三殿下是個放浪不羈、快意恩仇的性子,你惹他,仔細他一朝出去后你死無葬身之地。”阜尚開口。
那獄卒聞言非但沒怕,反而冷冷一笑:“進了刑獄司,還想有出去的一天?做夢!”
“這怎么不能出去呢?你們大殿下只是懷疑,他可沒有證據證明……”
“有懷疑就夠了!”獄卒說得擲地有聲,而后似是反應過來什么,對阜尚冷聲諷刺一笑:“你的話可真多啊,東郚殿下!真該絞了你的舌頭!”
看著獄卒不善的眼神,止榔警惕地擋在阜尚前面,防止他出鞭傷到身后的人。
“過獎過獎,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嘛!你消消氣,絞舌這般陰毒的事,還是罷了。”阜尚訕訕一笑。
“誰要你擔心?”獄卒上下打量了阜尚一眼,將鞭子一折,對準阜尚,“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
等獄卒走后,看著一派風輕云淡、閉眼假寐的阜尚,慕容旭冷聲道:“尚兄模樣多變,倒叫本殿認不清了,難道你不該解釋一下先前污蔑本殿的事嗎?”
慕容旭把稱謂咬的很重,不悅之情溢于言表。
阜尚睜眼,眸中有訝然也有茫然,旋即他又用一種“你還好意思問我”的眼神看著對方:“三殿下此話差矣,難道不是三殿下先說我‘包藏禍心’的嗎?”
“哼!本殿說錯了嗎?不是你們皇帝給你的,那九血紅又是哪里來的?”
“三殿下這就誤會了,九血紅的出現我確實不知為何。”
空氣靜默了一瞬,慕容旭語氣懷疑:“你真不知?”
“不瞞殿下,真真是不知。”阜尚語氣無奈。
聞言,慕容旭垂首沉思,若阜尚所言是真,他不知九血紅的來歷,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邊阜尚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慕容旭的情態,神情變得玩味起來,有意思,慕容旭這樣,卻也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