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刺殺
- 歸榮吟
- 樾筱
- 4432字
- 2025-01-28 14:35:32
很快就到了秋獵的時候,北滄地形多草原,獵物眾多,北滄人也個個都是馳騁的好手,北滄的天下,就是在馬背上打下來的。
“吁——”
風飛草揚,阜尚正在感受草原天地間的廣闊,就見一人一馬停在了他面前。
馬背上,少年一襲緋衣,火紅印于蒼黃間,好不張揚。
只見他眉梢一挑,朗聲道:“尚兄,何不上馬?”
“三殿下。”來人是北滄皇三子慕容旭,他生母早逝,慕容璘也不管這個兒子,故養成了不羈的性子。
若說在北滄,有誰對阜尚表達過善意,慕容旭要算一個。
“咳咳,三殿下,慚愧慚愧,前幾日我偶感風寒,這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這時,又一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只見一玄色身影策馬前來。
“三弟,何必與這病秧子廢話。我滄國寶馬俊烈非常,他一東郚弱流質子如何駕馭得了?”馬背上,北滄皇長子慕容曇輕蔑地看著阜尚,“走了。”
慕容旭聞言,饒有興味地打量了阜尚一眼,面上笑意漸深:“皇兄性直,他的話尚兄勿要往心里去,告辭。”說完手中的馬鞭就是一揚。
望著慕容兄弟二人遠去的背影,阜尚眼眸一縮,眼中的殺意朝朝著慕容曇而去,但旋即他長睫微顫,殺意又被他很快掩下,隨后他的目光漸漸放空,整個人是出神的狀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慕容曇實在可恨。”止榔道,然他的語氣平靜至極,好似下一秒,慕容曇就會是個死人,不需要給多少情緒。
“嗯。”阜尚毫不在意地輕應一聲,面上浮起一抹笑意,“別去動他。”
這秋獵的戲才開始,他可不想少了任何一個觀眾。
況且他雖想殺慕容曇,卻并不會付出行動,不僅如此,他還想慕容曇得到北滄的太子之位,乃至北滄帝位。
比起深藏不露的慕容旭,他更希望慕容曇奪得帝位,那會少了很多麻煩,他可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
按照北滄皇室的安排,此次秋獵一共有三個部分,自由狩獵、秋獵大比以及篝火秋宴。
現在是自由狩獵期間,所有狩獵者不論尊卑,馳騁草原,不拘任何方式,自由狩獵。
阜尚選擇在這個時候稱病閉門不出,當一個柔弱質子,可總有人啊不想讓他安生。
“臣給殿下請安。”來人是北滄的御醫,是慕容璘知道阜尚“偶感風寒”后特意派來的。
“咳咳,有勞御醫了。”
御醫為阜尚診脈,而這一幕,卻讓阜尚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這診脈呀,講究可多了……
阜尚雙眸輕閉,似乎這樣,那抹熟悉的身影就能留在腦海中。
錦錦,想你了……
阜尚下意識捂住心口,這么多年了,每每想起這個名字,仍會心痛難耐。
“殿下可有何不適?”御醫見阜尚的動作,納悶極了,不是說這東郚來的質子是偶感風寒嗎?怎么還有心疾?
阜尚定了定神:“無事。”
……
秋風微涼,最適合跑馬狩獵,在這秋高氣爽的時節,不僅人浮躁,連馬兒也撅著蹄子躁動起來,非得在這曠野跑上一跑方能過癮。
慕容璘好武,自是不肯安居小小皇帳之內,今年的秋獵大比也由他發起,一聲令下,慕容璘一馬當先,跟在他身后的三個身影便是北滄的三位皇子,除了慕容曇和慕容旭,就是慕容璘的四子慕容霽,如今不過總角之年,至于慕容璘的次子,那是早早就夭折了。
這場大比,某些人心中有諸多打算,自是不會再容阜尚“偶感風寒”的,阜尚也不再稱病,利落地上馬,揚鞭一喝。
卻見那馬兒暴躁地蹬了蹬蹄子,然并未挪動分毫。
阜尚面色一僵,他四周還有好些北滄的權貴子弟,他們面上的嘲笑毫不掩飾,他欲再次揚鞭,卻被一道聲音制止。
“且住,尚兄,你這樣只會傷了馬兒。”是已經隨慕容璘而去的慕容旭,他折返了。
“三殿下。”權貴子弟們行禮,
慕容旭眉頭微蹙,不耐煩地將這群權貴子弟打發走,而后看著阜尚道:“獵場的馬兒不比宮里的性子溫和。”
“是極。”阜尚無奈地看著座下的馬兒,拿著鞭子的手也不知道該放在何處,一時間神情頗有些尷尬,“這,這實在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以前同諸位殿下在宮里學習騎射,雖不才,但我也能駕馭得了馬兒,只是這獵場的馬少經馴服,還有著很濃厚的野性,一時竟不聽我使喚。果真是應了大殿下的那句話,是我自負了。”說道最后,阜尚不免苦笑。
慕容旭搖頭輕輕一嘆,駕馬向阜尚靠近,低語了幾句。
阜尚聽完,按照慕容旭說的法子開始御馬,果然有用,馬兒終于聽他的話跑起來了,不由得大喜過望,將馬兒停下后,他朝慕容旭一拱手:“多謝三殿下賜教。”
慕容旭失笑,不過是一些他們滄國比較偏門的御烈馬之法,本不值當什么,偏這東郚來的質子鄭重其事地道謝,果真是有意思。
只是,也要結束了……
……
卻說與阜尚分開后,慕容旭沒走多遠便看見一小小少年在前方等著,此人正是慕容霽。
“阿霽。”慕容旭笑問,“怎么沒跟著父皇?”
“父皇帶著大皇兄去打獵了,我跟不上。”小少年語氣沮喪,妥妥一個被父兄拋棄的可憐人兒。
“那就跟著三哥。”慕容旭爽朗一笑,旋即策馬離開。
“三哥等我。”慕容霽雙眸一眨,欣喜溢于言表,馬鞭一揮就追了上去,也是不甘落后。
“咻——”利箭破空而去,只見藍色天幕下一黑影沒了聲響就迅速墜落,慕容旭出手就獵得一只大雁。
“不愧是三哥。”慕容霽滿眼驚嘆,“三哥這力道和準度實乃翹楚,臣弟真是萬萬不及也。”
慕容旭得了夸贊顯然心情很不錯:“阿霽不必自謙,待你再練上幾年,必不會在三哥之后。”
慕容霽嘿嘿一笑:“那就借三哥吉言。”
慕容旭將獵得的大雁拾回,取下專屬于他的羽箭,手不自覺的摩挲起箭身。
“這羽箭……”慕容霽湊近,“好似有點不同尋常。”
慕容旭“噢”了一聲,語調帶著好奇,他的羽箭自是有一番玄機,只是不曾想年紀尚輕的慕容霽會看出什么。
慕容霽抽出自己的羽箭細細比對:“三哥,是材質嗎?你這羽箭的材質好像和規制的不同。”
“不錯,阿霽的眼睛倒是毒,這次打敗西阇,繳了不少好東西,我的羽箭乃是用西阇那邊的一種隕鐵特制而成,要比規制所用的礦鐵硬上許多。”
“竟有這樣的東西?可為何三哥拿它來做羽箭?如此硬度,如果做成長劍豈不更好?”
聞言,慕容旭搖頭,語氣也是頗為惋惜:“不成,這隕鐵雖硬,卻也重極,并不適合做成長劍。”
話畢,又是一箭射出,這次堪堪射中一只大雁的翅膀,不想這只大雁很是頑強,中了箭也能飛出好一段距離,落在了遠處山坳。
見狀,慕容旭收斂了幾分笑意,剛剛箭偏了幾分,他見大雁未落有些意外,沒有及時補上一箭,竟叫這雁逃遠了。
秋獵的獵場多是平原,但因其占地之廣,一些小山坡也納入了進來。
“這,可惜了……”慕容霽也有些呆滯,“三哥,你要去拾雁嗎?”
“不必,那山坳乃獵場邊界,去拾一場,費力。”
“可那上好的羽箭……”
“無妨,丟了就丟了。”說話間,慕容旭迅速抽出箭矢,朝前方一只亂竄的野兔射去。
見野兔中箭,慕容旭眉毛一挑,語氣不掩自得:“這不又有了?少一只箭矢而已,并不妨事。”
如此,慕容霽也笑道:“三哥心性豁達,臣弟佩服。”
……
翌日,暮色降臨,以皇帳為中心擺了篝火秋宴,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尚兄這兩日可有所得?”推杯換盞間,只見慕容旭舉著酒盞來到了阜尚面前。
“不過幾只雀兒、兔兒,不值一提。”阜尚舉起酒盞與之對碰,“倒是三殿下武勇之姿,想來是收獲頗豐。”
慕容旭哈哈一笑,盞中酒一飲而盡:“尚兄謬贊,別的倒沒什么,不過獵了幾只野狐,我瞧著它們皮毛手感甚佳,屆時剝了皮送到尚兄府上,今歲似格外冷,尚兄若不嫌,做成毛領御寒也是不錯。”
“那就多謝三殿下割愛了。”阜尚淡淡一笑,也將杯中酒飲盡,領受了慕容旭的好意。
……
夜色漸深,放眼望去,篝火已小,宴會眾人皆已有了醉意。尤其是今日慕容璘獵得了一只白虎,很是高興,眾人恭賀間,不免多飲了幾杯,如今醉得眼神已經迷離,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咻!”
沒有人反應過來事情是如何發生的,等回過神,眾人只見慕容璘胸口明明晃晃地插著一箭,一旁侍候的太監臉色大變,驚恐地叫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有刺客,護駕,護駕——”
話音未落,數道黑影出現在席間,他們身法矯健,手起刀落就是一個人頭落地,或者利刃直刺胸膛,叫人反應不及。
這一下,眾人的酒醒了大半,忙拿出自己的兵器,或是纏斗,或是逃竄,護衛軍也很快加入戰斗,場面一時混亂至極。
但此次秋獵,北滄以軍隊護衛,刺客的人數畢竟有限,又見慕容璘中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樣,一個眼神交匯,眾人只覺得眨眼間,刺客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陛下,陛下——”是那太監凄愴的聲音。
隨行的御醫很快就到了,一番檢查治療下來,神情尤為凝重。
其中一位年長者,似是這群御醫中領頭的,顫顫巍巍地說道:“三位殿下,陛下的箭已拔,箭頭因著陛下身上的軟甲未能深入,然,然箭頭上浸有劇毒,此一劫,陛下只怕是兇多吉少,老臣等只能盡力而為。”
早在變故突生的那一刻,不同位置的三位北滄皇子就沖慕容璘圍了上去,此刻,慕容曇面色不虞,咬牙怒道:“你說什么!一群廢物!若救不了父皇,本殿要你們的命!”
“你休要胡言!父皇乃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豈會兇多吉少?”慕容霽也開口道。
唯有慕容旭未置一詞,他望著慕容璘的方向垂首,一向愛笑的臉上此刻全是冷冽,手臂不由得有些微微發抖。
究竟是誰?怎么會有毒……怎么會走漏風聲?
……
卻說阜尚這處,隨行來的止榔正在幫阜尚包扎,方才刺客來的突然,阜尚一時不察,叫人傷了左手手臂,傷口有些深,鮮紅的血已將包扎的白布條浸了大片。
“殿下當心些,這傷不輕。”止榔滿臉憂愁,也有不解,他自跟著阜尚后,何曾見過主負傷,如今不過一個脫身之計,險些一條手臂都廢了,最初得知主負傷時,他并未擔心,這是他們謀劃好的,他以為只是很淺的傷,直到方才開始處理才覺傷口觸目驚心。
阜尚朝止榔笑笑,語氣很輕:“無妨,我們有謀略,別人也不是傻子。”有人以他做戲,那他自然是要入戲,這戲才能唱下去。
“父皇——”忽然,上首悲慟聲響起,刺客那一箭,到底要了慕容璘的命。
這下,眾人也顧不得自己了,齊齊跪地哀悼,悲痛萬分。
阜尚和止榔對視一眼,有詫異,有不解,慕容璘死了?
“臣,請奏!”是諸葛闞,此刻他雙目通紅,面上一片憤然之色,刺客出手實在太快,哪怕剛剛他離慕容璘不遠,竟也沒能將人救下,“陛下駕崩,大殿下為長子,還請大殿下主持大局,徹查刺客一事,為陛下報仇雪恨!”
以諸葛闞的身份,他這話一出,眾人紛紛附和,請慕容曇徹查此事。
“這是自然。”慕容曇眼中閃過一絲流光。
由慕容曇領著將慕容璘的尸首安置好后,就是要查刺客一事,之前刺客撤離后護衛軍已經追去了,但顯然沒有將人追上。
“臣有罪,請殿下賜臣一死。”說話的是護衛軍的首領雷弈,今日這一出,是他們護衛軍護衛失利,竟讓歹人一箭取了皇帝性命,就是將他千刀萬剮謝罪也不為過。
“你該死!”慕容曇咬牙切齒。
“三哥,三哥,這,這不是你的箭嗎?”就在這時,慕容霽驚訝的聲音響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慕容旭聞言皺眉,方才混亂未曾細看,如今細細一看之下,射中慕容璘的那一箭,可不就是他特制的羽箭嗎?他特制的羽箭有限,現在不在手上的,唯有昨日落在山坳那邊的那支,這是哪個蠢貨撿了回來設計他?他就是要刺殺父皇,也絕不會拿自己特制的箭。
“這是三弟的箭?”慕容曇冷聲問,但旋即他也想到慕容旭不會這般蠢,“荒謬!三弟素來敬重父皇,豈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這定是有人陷害!”語氣那叫一個鏗鏘有力。
慕容旭眼角抽了抽,慕容璘向來不管他,他敬重父皇自然是假,這一箭也確實是他的安排,怎么叫慕容曇這么一說,好似自己還真是什么絕世好兒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