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送離
- 歸榮吟
- 樾筱
- 4641字
- 2023-10-11 16:43:41
“你在干什么!”
慕氏一進屋,就看見自己兒子光著上身,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而夕婧正背對著他們,兩個人頭挨在一起,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么?
夕婧居然在“吻”謝千楨!
她話一落,緊接著葛氏和謝老夫人進屋也看見了這一幕。
“婧兒!”
“婧姐兒!”
夕婧置若罔聞,她離開謝千楨的唇,手上心肺復蘇的操作繼續。
“簡直荒唐!你給我起開!”
見夕婧還在對自己兒子“上下其手”,慕氏憤怒不已,她沖過去,一把拉住夕婧的衣服領子,手一揚,直接將人甩開。
夕婧一心做心肺復蘇,反應過來的時候沒能躲開,就感覺自己被勒住了,呼吸一緊。
她如今不過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孩,轉瞬她的身子一輕,被甩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旁的木柜上。
“呃!”
身體與堅硬的木柜碰撞的一瞬間,夕婧痛呼出聲。
這下葛氏急了,她雖也震驚于女兒驚世駭俗的行為,可夕婧就這樣被甩出去,她也是心疼的。
夕婧被葛氏扶起,她還要往謝千楨身邊湊。
“你別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魔障了不成?”感知到夕婧的意圖,葛氏厲聲道,到底,剛剛進來看見的那一幕給她的沖擊太大了。
“我在救他!”
夕婧來不及解釋了,謝千楨的心肺復蘇必須繼續!
“你救什么?你這是救人?”葛氏皺眉。
“你太惡心了,謝夕婧你瘋了不成?楨兒是你堂親弟弟啊!你居然敢玷污他!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慕氏將謝千楨抱起放在床榻上,句句譴責。
“別說了。”謝老夫人開口,但她沒有反駁慕氏的話,顯然,她也是這樣認為的,她轉頭看向夕婧,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和厭惡,“婧姐兒,太醫一會兒就來,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都給我站在那兒,什么都別做!”
“祖母,我真的在救他,他等不到太醫的!”
“你胡說什么?你個死丫頭,你膽敢咒楨兒!”慕氏哪里聽的了這話,她怒氣沖沖地朝夕婧走來,揚手就要掌摑夕婧。
“三弟妹!”葛氏攔下了慕氏的動作。
“長旻媳婦,夠了!楨哥兒還躺著呢!長昊媳婦,你把婧姐兒帶下去,禁了院子,別讓她再鬧。”說完,怕夕婧不聽話,謝老夫人還示意了跟來的婆子一起將夕婧帶出去。
“不,不是,我真的能救他!祖母,阿娘!你們相信我!”
“帶下去!”謝老夫人冷聲吩咐道。
隨著這道聲音,拉著她的婆子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幾分,夕婧吃痛,根本反抗不得。
等被壓到門邊時,夕婧抽出手死死把住門框,側身再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毫無生氣的謝千楨,雙眸中溢滿了無力和絕望。
謝千楨,六弟弟,真的,救不了你了嗎……
……
太醫確實來的很快,兩刻鐘就到了,是趙太醫,可當他給謝千楨檢查完后,只無奈地搖了搖頭。
“請節哀。”
“楨兒!”慕氏抱著謝千楨哀慟痛苦。
“……請問趙大人,可聽過有清醒的人,親……按壓昏死者的胸膛,能讓昏死者醒來的法子?”謝老夫人忍著哀痛問。
“老夫從未聽過有此救人的法子,什么按壓,這不純純胡鬧嗎?”
……
謝千楨死了,葛氏作為一家主母要處理謝千楨的后事,而夕婧則被謝老夫人一道命令禁足在婧苑。
禁足期間,婧苑來了幾波人。
謝千杭:“小妹,你糊涂啊!你又不是醫者,跑楨院里去做什么!”
謝夕婉:“五妹妹,你還好嗎?你怎么想到去摻和三房的事?惹得一身騷。”
謝千柯:“婧姐兒,素日瞧著你最乖巧溫順,你怎可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是我錯看你了。”
謝夕姝:“五妹妹你做了什么?我怎么聽說六弟弟的死和你有關?”
謝千梧:“五妹妹你,倒是真讓人出乎意料。”
因為謝千楨的后事,謝夕嫻也暫時被放了出來。
“謝夕婧,你要恨我,你就沖我來!你干嘛去動楨兒!他臥病多年,你怎么能這么狠心對他下手!”
夕婧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了?從謝千柯到謝夕嫻,怎么聽他們的口氣,是她害死了謝千楨?
可她只是想救一個人而已。
“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夕婧喃喃自語,目光看向自己的雙手,“何苦……”
……
是夜,婧苑——
“婧兒,你準備一下,明日你祖母帶你和你嫻姐兒入宮。”葛氏得歇了,來了一趟婧苑。
“阿娘,是為何?”
“楨哥兒沒了,昭儀娘娘想見一見嫻姐兒,估計也是要定下她和八殿下的事。”
夕婧不懂,謝千楨和謝夕嫻是嫡親姐弟,一個剛剛過世,怎么另一個就要定下親事了?況且謝夕嫻也還沒及笄啊。
“楨哥兒走了,嫻姐兒是她嫡親姐姐,親事就得耽擱下來,可是她已做下丑事,她和八皇子的事等不得,必須有個決斷,昭儀娘娘已經牽好線了,等入宮見了面就可以定下。若嫻姐兒能在楨哥兒的頭七日內出閣,便也算楨哥兒送他姐姐了,也叫楨哥兒都走的安心。”
夕婧大為吃驚,還能這樣?
見狀,葛氏又嘆一句:“這也是舊俗,他們是姐弟還好,若是生身父母過世,子女守孝就要耽擱三年,親事就拖掉了,在頭七內嫁娶,亡者靈魂未散,見兒子成家、女兒有了著落,也算是另一種慰藉。”
“那我不會再禁足了?明日就不是休沐了,六弟弟他……太學院那邊,是否需要告假?”
葛氏搖搖頭,又默了一瞬,道:“禁足本是為了防你今日再做出什么糊涂事而下的令。”
“阿娘,我沒有!我今日真的——”
“住嘴!”葛氏呵道,“婧兒,我不知你在昭護寺受了什么不好的影響才會在楨院做出如此不堪入目之事,但你是我的女兒,我們一房是嫡長房,你是嫡女,而你今日所作所為實在太讓我意外和失望了……”
葛氏頓了一下,深深地嘆了口氣:“也是我的錯,你還小,又才回來不久,我想著過一兩年再同你提情愛一事,只是如今看來,是我錯了,你是知之甚多的。”
“阿娘,不是的!”見葛氏越說越離譜,夕婧還是忍不住開口打斷,想為自己辯解。
“再一次了。”葛氏語氣較之先前更嚴肅了幾分,“我記得我有教過你,孫娘子也應該教過你,長輩訓話時不得打斷長輩說話!你學的規矩,都忘完了嗎?”
可惜,葛氏沒有給夕婧解釋的機會。
“這樣的你,果然還是暫時不要入宮伴公主為好。方才我與你祖母已經商議過,從此以后你不需要再入宮做常和公主的伴讀,就在家修養品性吧,明日你祖母帶你入宮是告別亦是請辭。”
夕婧入宮做伴讀是蕭皇后定下的,圣上那邊也知曉并默認,若要請辭,少不得要勞煩謝老夫人走動一趟。
“……阿娘,不管您信不信,我真的只是想救六弟弟,我從未想冒犯他,至于您和祖母做的一切決定,女兒都服從。”夕婧聲音低微,語氣寡淡,事已至此,她已經累了,不想再去爭辯什么,郚國和她從前經歷的世界不一樣,這里封建、愚昧,原來古時候的社會就是這樣的嗎?
若說在這里還有一個人能理解她,應該就只有柔昭儀了吧?
……
翌日一早,謝家祖孫三人就到了熙和宮。
熙和宮里,得知謝老夫人要替夕婧辭去伴讀,柔昭儀很驚訝,而一旁的阜玲卻面露幾分欣喜:“那玶玶姐姐要繼續回來做我的伴讀嗎?”
“玲兒,不得失儀。”柔昭儀輕呵一聲。
皇家是威嚴的,但與臣子之間也需做足表面功夫,夕婧還在場,還有其他謝家人在,柔昭儀是阜玲的養母,謝家也就算是阜玲的外家,是阜玲的倚仗,阜玲抬蘇玶玶就是在貶夕婧,故而方才阜玲的話很是不妥當。
阜玲有些不悅,使性子般哼了一聲,起身就要去太學院,正欲離開時,柔昭儀道:“玲兒,不要任性,今日你需替婧姐兒向裴夫子告假,婧姐兒之后是否做你伴讀的事,還有待商榷。”
“……知道了,女兒告退。”阜玲不情不愿地應了一聲,很快離開了。
“娘娘。”謝老夫人見柔昭儀還有留下夕婧做伴讀的打算,不贊同地喊了一聲。
“母親莫急,如今楨哥兒才去,比起婧姐兒,嫻姐兒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一直低頭沒出聲的謝夕嫻聽見了謝千楨和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向柔昭儀看去,她今日衣著素凈,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夕婧看向謝夕嫻,昨日來婧苑罵罵咧咧時,謝夕嫻可不是這幅萎靡樣。
“蕭皇后和八皇子給嫻姐兒定的位分是側妃。”原是定的侍妾,鳳棲宮那邊得知謝長昊無事后,便提了位分。
“嫻姐兒,一會兒八皇子想要見你,本宮讓蘭薏送你過去,今日你回去后略做休整,四日后八皇子會迎你入宮。”
八皇子還未弱冠,沒有出宮封王立府,故謝夕嫻只能先入宮。
“是,嫻兒讓姑姑費心了。”謝夕嫻垂眉。
不多時,謝夕嫻跟著蘭薏離開,殿內只余柔昭儀、謝老夫人、夕婧。
“娘娘,婧姐兒她昨日——”
“母親。”柔昭儀止了謝老夫人的話頭,她扭頭看向夕婧,“婧姐兒,我有事要和你祖母談,你先出去吧,讓蘭茴侍奉你吃茶。”
夕婧聞言看了一眼謝老夫人,緩緩道:“昭懷告退。”
離殿時,夕婧回望了一眼,她不關心能不能繼續做阜玲的伴讀,她只希望和她見識過同樣世界的柔昭儀能在謝老夫人面前幫她解釋,至少,心肺復蘇這個方法應該被承認,應該流傳出去,救人性命。
想到這兒,夕婧突然有一瞬間的失神,等回過神來,她的唇角微微勾起,面露嘲弄,她怎么會這樣想?
夕婧伸出手掌,攤開,小女孩的手又白又嫩,又是你的影響吧?
一生之喜。
好一個美好的人!會醫術,于世間有憐憫。
所以昨日才會不顧一切的沖去楨院,試圖用規范的心肺復蘇操作去挽救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真是能的你!怕是你也從未想過,自己的一番好心會惹得一身騷,你只是想救人,可是所有人都誤解你,他們還冤枉你是在害人!
這就是現實,和你以前所見識的現實很不一樣吧?
你還要繼續嗎?你若繼續復蘇意識,你還會見到更多。
……
清乾殿——
“你說,謝家人今日入宮是來替昭懷縣主辭去伴讀一事的?”
“是。”隸安答。
“呵,這才過了多久?他們謝家以為伴讀是什么?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嗎?”承德帝有些微怒。
“似乎謝五小姐和家里有什么不愉快,謝老夫人對她好似沒有了之前的慈愛。”
“是嗎?怎么說?”
“不太清楚,只是莫約和謝六公子的去世有關。”
“……謝六公子……那也是個可憐人,罷了,朕去一趟熙和宮。”阜尚要保謝五小姐周全,如今看來謝五小姐好像遇上了麻煩,他還是走一趟,免得回頭明樓的人又來鬧。
瞧著謝五小姐是個乖巧溫順的姑娘,又自幼離家養病,如今回來應該受盡家中祖母疼愛才是,這是做了什么事,竟為自家祖母所不喜?
……
元啟殿——
元啟殿是皇八子阜閔的殿宇,而此刻殿內,謝夕嫻正跪在其中。
“本殿就搞不明白了,為何母后會為了你下冊封側妃的旨意。”
“娘娘會選臣女為側妃,自然是臣女有價值,于娘娘、殿下有用。”
阜閔居高臨下,不屑地瞥了一眼謝夕嫻:“你?”
好大口氣!
一個出身商賈的女兒,父親白身,靠著家中伯父才能在京城立足,能有什么用?
……
熙和宮——
“陛下怎么突然來了?”柔昭儀將茶盞遞給承德帝。
“朕方才遇到常和了,她說今日老夫人入宮,是想替昭懷縣主辭去伴讀一事,可有此事?”承德帝接過茶盞,沒飲,目光盯著謝老夫人。
聞言,柔昭儀垂了垂目光,心中嗤笑一聲,明明是從安插在熙和宮的眼線隸安那里得的消息,現在倒是曉得拿女兒當擋箭牌。
“回陛下,確有此事。”
見謝老夫人承認了,承德帝抿了口茶,轉而又道:“縣主入宮伴讀,有品學俱佳的夫子教導,老夫人為何要推辭?”
“陛下容稟,婧姐兒這孩子是個苦命的,幼時因疾在莊子上長大,才回京不久,才學粗鄙,實在不配為公主伴讀。”
“老夫人此言差矣,朕雖未見過縣主幾面,但朕覺得縣主溫順知禮,并非粗鄙不堪之人,區區伴讀她還是當得起的。”
聽了這話,謝老夫人心道不好,本來她和柔昭儀私談,已經快勸動對方不讓婧姐兒繼續做伴讀,怎料圣上突然而至,表現出對婧姐兒的認可。
謝老夫人偷偷打量了一眼柔昭儀,見對方神情無異,也不能確定是她派人去喊的承德帝。
這一眼柔昭儀看在眼里,她明白謝老夫人的意思,可惜真不是她,是圣上自己在熙和宮安了眼線,她也沒辦法。
幾人的神情往來,眼波流轉,被夕婧盡收眼底。
先前她被柔昭儀安排到殿外,無所事事,正出神時,便聽見“陛下駕到!”的通傳,隨后跟著承德帝入了殿。
進殿看見柔昭儀的神色時,她以為自己不能再做伴讀了,不想承德帝倒是看好她。
“陛下……”
謝老夫人醞釀了一下準備開口,不想承德帝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老夫人今日執意如此,可是因為府上小公子早殤?”
這話把謝老夫人問得一愣,圣上這時提起楨哥兒意欲為何?但不論如何,有些事情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