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事
- 歸榮吟
- 樾筱
- 4169字
- 2022-04-27 23:50:04
熙和宮正殿——
“嫂嫂和婧姐兒坐吧,蘭茴,看茶。”柔昭儀吩咐宮女。
“娘娘,您現在可否告知臣婦答應皇后讓婧兒做伴讀的原因?”
“嫂嫂急什么?這是昨日陛下賜的君針,是今歲福州府上貢的新茶,京城當是還沒有,嫂嫂試試?”柔昭儀笑著將茶盞推到了葛氏手邊,又看向夕婧,“婧姐兒還小,可吃的慣茶?若吃不慣,熙和宮還備有冰飲,姑姑讓人取來可好?”
不等夕婧回答,柔昭儀已經派宮女去取了。
冰飲很快被端了來,夕婧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紅色汁水,熟悉的氣味涌入鼻腔,她神色一愣,竟然是西瓜汁!
西瓜汁用精致的瓷碗裝著,這種組合在夕婧看來是極稀奇極有意思的,不過最讓夕婧驚訝的是,這里面竟還有方方正正的小冰塊,和上輩子冰箱里凍出來的沒什么兩樣。
“到了吃寒瓜的時候,寒瓜又甜又多汁,我便讓人榨了,又加了冰塊,這樣的冰飲,夏日里喝著,很是舒暢,婧姐兒不妨試試?”
“是,臣女謝娘娘。”夕婧收斂了神情,端起瓷碗淺嘗了一口西瓜汁。
“我是你姑姑,同我客氣什么?皇后說的不錯,你阿娘真的太拘著你了,雖說女子要規矩懂禮,但也不是這樣一板一眼的,這不叫規矩,叫呆!”柔昭儀笑著,她沒有錯過方才夕婧眼眸中的驚訝。
是她嗎?
微微垂眸,柔昭儀掩下了神情里的復雜。當初她在郚國醒來,一睜眼就見虛元大師站在她的床榻邊。
那時候,柔昭儀沒有原主的記憶,若有,便會認出,虛元大師是原主的父親。
虛元大師告訴她,她乃靈使,不是什么靈異的身份,只是她的血,是媒介,可以逐步喚醒血魄持有者三魂之一的天魂。當年她察覺到阜尚的異樣,一度以為要她喚醒天魂的是阜尚,可惜并不是。
后來,謝家嫡房嫡長女離府養病,她一打聽,竟是虛元大師的主意。謝家對外說女兒去的是莊子上,可她猜不是。
她知道昭護寺的住持就是虛元大師。一次,趁著蕭皇后帶著妃嬪們去昭護寺祈福,她便溜了一圈,打聽到了一處后庵的庵堂院子,聽聞有個官家女兒住在那兒。可是時間太緊,她來不及細查,只能將懷疑放在心底。
她也曾派了人去打聽,可虛元大師做事實在干凈,謝家人也真忍著沒有和那人有什么牽絆,她只曉得那院子里的人是官家門戶的閨秀,真實身份卻全然不知。
再去查莊子,竟真有一位“小姐”在里頭養病,那小姑娘和夕婧一般年紀,無人懷疑她不是謝家小姐。若謝夕婧真是那血魄的持有者,謝家這諸多安排,可真謂是滴水不漏。
昨日得知謝家加官進爵,謝家嫡房嫡長女獲封縣主,此事當然不會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她也沒少打聽到底發生了何事,可清乾殿那邊口風緊,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只得先放一放。
今日夕婧入宮謝恩,她便想著先簡單試探一番。
這個時候,能食用的冰塊幾乎沒有,沒有人會想著把冰用在食物上,她搗鼓了好幾日,終于把前世的小方冰塊做了出來,再配上西瓜汁,這都是郚國還未曾有的東西。剛剛她這便宜侄女一見,果然變了臉色,不是好奇疑惑,而是驚訝。
她在驚訝什么?
是驚訝竟能在郚國見到冰鎮西瓜汁么?
“味道怎么樣?”
“很好喝。”夕婧笑著。
“婧姐兒喜歡就好。”
還真是喝得毫無壓力呢!撇開西瓜汁不說,若不是清楚碗中的冰塊是可食用的,怎會這般?沒看葛氏的眉頭都死死皺在了一起,生怕這是什么入不得口的東西呢!
“娘娘宮里,冰飲都這般特別,寒瓜榨了汁再加上冰,冰直接放在食物中,臣婦還從未見過呢。”葛氏不著痕跡地試探著,宮中水深,柔昭儀可別亂給她女兒吃東西!
“……”夕婧聞言面色一僵,這加冰的西瓜汁很稀奇嗎?看著柔昭儀若有所思的模樣,她心里一慌,這位娘娘莫不是看出什么了?
不!不可能!
她的際遇那么離奇,還有誰會知道?
“宮里的好東西,嫂嫂沒見過的多了,這冰飲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柔昭儀的語氣毫不在意,又扯開話題,“嫂嫂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應了皇后,讓夕婧入宮做伴讀嗎?”
“為何?”在葛氏心里,夕婧入宮這件事比冰飲重要,很快接話追問。
夕婧也側目,關于為何讓她入宮做伴讀這件事,她也很疑惑。
“大哥的事,嫂嫂應該知道了吧?”說起謝長昊,柔昭儀的神情微微沉了沉,但并無多少悲戚,只是不細看,一般人是發覺不了的。
“……昨日知道的。”較之柔昭儀,葛氏的神情波動就很大了,“娘娘可知這里面有什么門道?”
“這件事,除了擺在明面上的,清乾殿那邊侍候的人似乎都不清楚,我幾番派人打聽都無果。”
“怎么會這樣?”
“我想,這件事定不簡單,不然,清乾殿那邊口風不會這樣緊。不過,我有打聽到,給夕婧封縣主的懿旨,是陛下前日就讓皇后擬好的。謝家沒有爵位如何封得了縣主?這么看,陛下前日就有了想給謝家加官進爵的意思,可驛員的信是昨兒一早才送到京城……”
葛氏聞言,面色一沉,這里面,水很深啊……
圣上是提前知道了夫君遇險的消息嗎?
不是閩中來的驛員,那么是誰提前給圣上報的信?
給夫君加官進爵和婧兒獲封縣主真的會是如他們想的一樣,是圣上對謝家的安撫嗎?
前朝晉封,為何身處后宮的柔昭儀一點動靜都沒?回熙和宮的路上,她問過,熙和宮這兩日并未得到圣上的封賞。
還有給雍邑伯府兩位縣主的獲封懿旨,和給婧兒的懿旨是一起下的,為何會這般巧?偏偏之前在寧西侯府,兩家還因雍邑伯府未有縣主一事起了齟齬,眼下就給封上了?
圣上難道清楚當日在寧西侯府發生的事?那太子和昭寧縣主,還有杭兒……
無數個問題在葛氏的腦海里閃過。
她拼命地想理清楚這里面的關系,卻發現迷霧重重,毫無線索。
她的夫君至今下落不明,她想圣上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她猜不透。
這邊,夕婧靜靜地聽著葛氏和柔昭儀的談話,而她并不知道自己那未曾謀面的阿爹出了何事。
皇嗣為她父親所救,謝家封爵,她獲封縣主,蕭皇后讓她入宮為公主伴讀,這一樁樁一件件,顯得理所當然而又風譎云詭。
“娘娘,所以蕭皇后為何讓婧兒做公主伴讀?此事和夫君有關?玶姐兒臣婦也是見過的,作為公主伴讀,心性倒也,倒也尚可。”葛氏把問題扯回到了最初。
“或許不是皇后,是陛下。”
柔昭儀用了“或許”一詞,可語氣,卻是篤定的意味兒。
“陛下?”
“前朝后宮自古便是息息相關,若我沒猜錯,陛下應當是想借此以昭皇恩。大哥下落不明,而宮中情勢錯綜復雜,陛下不好動我的位分,便在此處使力,婧姐兒以縣主之尊入宮伴公主,是好事。”柔昭儀道。
順婕妤病入膏肓,沒有多少時日,待她故去,皇八女阜玲肯定是要正式記在她的名下。而順婕妤的母家蘇家日漸中落,瞧著難有人能撐起門楣,圣上應是不想再用蘇家,連玶姐兒也不想留在女兒的身邊。
或許可以再往深了想,圣上現在抬舉謝家,可是和謝家牽扯最深的皇嗣不是阜玲,而是遠在北滄的皇九子阜尚。
難道是北滄那邊有異動?
想到此,柔昭儀的臉上罕見地帶了一抹凝重。
可是葛氏卻沒有柔昭儀想的那么遠,她思緒一轉,道:“那夫君呢?若真是陛下有意抬舉謝家,可是夫君被洪流卷走,至今下落不明,謝家空有一個爵位頂什么用?”
這也是柔昭儀擔憂的地方,關于大哥謝長昊,除了眾所周知的消息,她硬是沒有從清乾殿打聽出一點兒多余的情報來。
“阿爹,阿爹被洪流卷走?”夕婧聞言,下意識開口道,驚訝中帶著憂慮。
“怎么?婧姐兒不知道?”柔昭儀看著夕婧,她見夕婧之前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聽她和葛氏交談,面色如常,還以為她知道個中內情呢。
“不,不清楚。”夕婧搖頭,老實答到。
“娘娘,是臣婦為了穩住謝家,封鎖了府里消息,也沒同婧兒說。”
夕婧住著婧苑,又是那種偏安一隅的性子,從未讓人特意去打聽過消息,自然也就不知道一些細節。
最后,關于謝長昊遇險的事情,葛氏還是說了。
說一句,葛氏的情緒便低一分,若謝家是宮中貴人博弈的棋子,夫君還有活命的可能,若單純是意外,只怕是滾滾洪流,兇多吉少啊……
夕婧聽完葛氏的話,十分震驚,面上沒什么表情,已然是呆住了,心中又不禁生出絲絲傷感,她還沒有見過這一世的父親,怎么就出事了呢?
但也就幾息的時間,之后,夕婧發現自己的內心竟沒有太深的觸動。
心底泛起絲絲苦澀,未曾謀面,所謂親情,到底淺淡……涼薄如她,心緒還能為誰牽動?
現在的謝長昊于她而言,也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父親一詞,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就連葛氏……接回夕婧后,葛氏自是挖空了心思對夕婧好,時常送些好東西到婧苑,生怕委屈了女兒,但葛氏作為當家主母,她也是很忙碌的,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過目,相處的時間少,母女倆并不親近,比起來,竟是葛氏和謝夕婉的相處更自然些。
柔昭儀和葛氏相互交了底,彼此心里便有數了,后宮不得干政,關于謝長昊的事,兩人就沒再多談,反而聊起家長里短,一會是柔昭儀慰問家里的謝老夫人可還安好,一會兒是葛氏說家里人都念著娘娘,盼娘娘在宮中過的如意。
就這些在夕婧看來是場面話的對話,兩人竟一來一往,說了近半個時辰。
烈陽高掛,炎熱更甚,熙和宮的冰換了一盆又一盆,可見柔昭儀在宮中還是體面,熙和宮夏日里是不缺冰供的。
孫娘子曾同夕婧講過,柔昭儀晉位昭儀后,位分好些年都沒動靜,加上兒子遠在北滄為質子,沒有回來的苗頭,宮里那些捧高踩低之輩便覺得她寵愛不比從前,夏日缺冰冬日缺炭是常有的事。
后來還是柔昭儀使了手段,才得到應有的一切。
……
日頭漸漸毒辣,到午膳的時辰了,宮女們一一擺上膳食,那邊蕭皇后吩咐御膳房添的菜也到了,可就不見理應回來用膳的常和公主阜玲。
“蘭茴,你去一趟太學院,這個時辰早該下學了,怎的公主還沒回來?是不是在路上耽擱了?”柔昭儀吩咐道。
蘭茴應是離開,可是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還帶回了另一個宮女。
“娘娘,太學院出事了。”跟著蘭茴回來的宮女叫蘭苷,是伺候阜玲的。
“蘭苷你怎么一個人回來了?出了何事?公主呢?”
蘭苷垂眉回復。
皇五女阜錦今天在太學院突然昏迷,喚了太醫去瞧,竟是中毒。
教導公主們的霍夫子立刻派人稟了圣上和蕭皇后,幾位公主為表姐妹親厚情誼,留在了太學院等著阜錦蘇醒。
“娘娘可要前去看看?”葛氏問。
“去打聽一下,其他宮有沒有什么動靜,尤其是徽儀宮,看看是個什么反應。”柔昭儀邊搖頭邊道,她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不好貿然前去。
中毒?宮中諸事一向嚴謹有章程,阜錦公主之尊,怎會中毒?誰敢下毒?
夕婧聽完柔昭儀的話,在心里想了想,徽儀宮主位是湘貴嬪霍氏,皇五女阜錦就是她的女兒,封號常寧,年十四,嗯……是霍夫子的嫡親外孫女兒。
一刻鐘過去,去打聽的人回來了。
帝后已經到了太學院,徽儀宮的湘貴嬪也已經趕了過去,協同管理后宮的宸貴妃也去了,其他宮還尚無動靜。
柔昭儀聽完,心底有個猜測,這怕又是蕭皇后和宸貴妃的斗法,其他妃嬪沒有去,她便也沒有著急,只是她擔心阜玲受牽連,可好在圣上心疼子女,讓公主們都先回來用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