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城隍廟巷
- 閑話耒陽
- 春池小荷
- 3456字
- 2020-06-18 17:58:31
南正街城隍廟巷,是耒陽城內最寬敞的一條巷道,也是耒陽城最繁華熱鬧的一條巷道。
這條巷道是縣城涌金門(原名通津門,俗稱金牛門)人城巷道。涌金門直對下河碼頭,耒水上、下河之商船靠岸,人貨人城,都在這個巷道,因此,城隍廟巷兩邊商號較多,其中糧、油、棉花鋪多,屠宰業多;有名的“羅萬昌號”豆豉作坊店、“趙永盛號”絲煙作坊店,都在城隍廟巷,賣魚及豆腐等各類蔬菜的也都喜歡在這條巷中叫賣。因商業繁榮,過往客商多,所以就成了耒陽城中最熱鬧的街巷。
城隍廟巷非常熱鬧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這里有眾多的廟宇。第一個廟宇當然是城隍廟了,這條巷道就是以城隍廟命名的。光緒《耒陽縣志》載:城隍廟在縣治涌金門內。相傳為舊學宮地,元置廟。明成化間(1465~1487年),知縣徐政、嘉靖間知縣馬宣(1550~1554年在任),崇禎間知縣李國禎(?~1639年在任)重修。清康熙間知縣張應星(1709~1722年在任)、嘉慶間知縣常慶(常慶曾四任耒陽縣令,分別是嘉慶十一至十二(1806~1807)年、嘉慶十三至十五(1808~1810)年、嘉慶十八至二十(1813~1815)年、嘉慶二十五年(1820,難以確定是何年),道光九(1829)年知縣以李之梓,咸豐七(1857)年知縣張知遠,倡士民疊次新葺……每歲春秋與風云雷雨同壇,地方官諏吉致祭于廟。
對城隍神之信仰,在中國歷史悠久。城隍一名,最早的記載具之于《易經》,所謂“城復于隍也(疏)……子夏傳云:隍是城下池也,城之為體,由基土陪扶乃得為城……”另有書云:城,指城墻;隍,指護城壕溝,若壕溝注水,則成護城之池。
既有城隍,則有城隍神。《禮記·祭生第二十三》云:“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禮之;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禮之……”而(明)邱溶在其《大學衍義補》一書云:“伏讀圣制,所謂超于高城深池之表,則是神之司,乃城隍之主者……,聚一方之民而為高城深池衛之,必有所以主之者,此城隍之神所以神歟!”可見,城隍神之確認亦是出自《禮記》。
而最早祭祀城隍神,據《禮記》載:“天子大蠟(zha)。”伊耆氏始為蠟”鄭玄注日:天子所祭有八神也。又日八神為:先嗇一、司嗇二、農三、郵表啜( zhui)四、貓虎五、坊六、水庸七、昆蟲八。注水庸為溝。坊為畜水又排水之地,庸為受水又排水之溝。坊與水庸即城隍神。另一說水即隍,庸則為城。指古天子堯。祭祀城隍之神始于堯。到六朝時,方明白庸即是祭城隍神。
自堯時開始祭祀城隍神(水庸)六朝以后各府州、縣都有城隍神廟,耒陽當然也不例外。且州、縣長官每年春、秋二季都要帶領官民祭祀城隍神,以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并保合境官民平安。再加上久雨或久旱,縣官亦帶官民祭祀城隍神,祈求止雨或下雨,每逢此時,城隍廟巷亦熱鬧起來。
城隍廟并排還有一祠,名吉祥祠(我認為可能是“吉祥寺”)。“吉祥”一詞,按中國本土意為美好的預兆,《易系辭下》云:“吉事有祥”。但佛教認為“吉祥”是一菩薩,吉祥菩薩即文殊菩薩。《三藏法數》云:“文殊三名,一名文殊師利,梵語文殊師利,華(中國)言妙德。謂具不可思議微妙,功德在諸菩薩之上,故云妙首。三曼殊室利,梵語曼殊室利,華言妙吉祥,謂具不可思議微妙,功德最勝吉祥,故言吉祥。”
文殊與普賢、觀世音及地藏,統稱佛教四大菩薩,各占一大名山。其中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在一般寺巷里,常被塑像于佛祖像左右侍立。文殊菩薩像頭頂五髻,象征大日吾智,手持劍,座駕獅子。一座寺廟立于城隍廟邊,住有和尚,早晚有僧敲鐘擊鼓、擊木魚念佛誦經,城隍廟巷自然是熱鬧了。
與城隍廟并排而立的,還有文昌宮。《耒陽縣志》載:“文昌廟(宮),舊在城北,萬歷三十一(1603)年知縣曾惟慤創。康熙五十二(1713)年知縣張應星改為趙大中丞(湖南巡撫趙申喬)生祠,另建廟于學宮左,后圯(pi)。嘉慶七(1802)年,邑諸生乃遷建于原所,趙大中丞神主另立祠于廟右。道光二十七(1847)年,邑人移建于縣東南隅舊東齋學署。光緒九(1883)年改造賓興堂,首士黃鼎臣等于十(1884)年重修,增廣舊制,煥然壯觀。”
文昌立廟,當然是神,文昌何神?班固《前漢書·天文志》云:“斗為帝車,運于中央,臨制四海。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系于斗。斗魁戴筐六星,日文昌宮。一日上將、二日次將、三日貴相、四日司命、五日司祿,六日司災。”這就是說,北斗為天帝乘載工具車,在天中央運行,臨駕制約四海天下。于是分白天黑夜,四季運行,使木火土金水五行均衡,使天地運行有規律等。而北斗第一是戴匡六顆星,叫文昌宮,六星之名各異。而道教則將文昌神說得很復雜。道書《云笈七箋》云:“文昌星神君,字先常,天子司命之符也。中央司命者或日制命丈人,主生年之本命,攝壽天之簡札。太一變魂而符列,七司命混合而對魂。帝君司命之神,主典年壽。魁柄長短之期,是以混合太一,以符命(籍)而由之,故稱丈人焉。名理名,初字元度卿,一名神宗、一名靈華。”⑩這段話使人很費解,使人似乎知道文昌星神,是上天大帝管理人的壽命長短的一道符命,又說是一個有名的神,但究竟是符,還是神人很難確定,是神人的話,姓甚名誰亦很難確認。
據清人趙翼《陔余叢考》云:“今世文昌祠所祀梓潼帝君,王弁州《宛委余編》謂即陷河神張惡子,而引其所著《化書》謂本黃帝子……,周時為山陰張氏子……西晉末,發生于趙嵩張氏,年七十三,人石穴悟道而化……”所謂《化書》全稱為《梓潼化書·清河內傳》,言其在南北朝即立廟祀梓潼君張惡子。后唐玄宗逃難到四川封張惡子為左丞相;唐僖宗到四川時又將其封為順濟王,宋改封為英顯王,元代以道士之說,封其為輔元開化文昌司錄宏仁帝君。自始梓潼君就成了文昌祠主。
《清朝續文獻通考·群祀考·二》引俞樾云:文昌,天星也,而今世所奉文昌稱為梓潼君,不是天星,也不是張惡子,是東漢初期就有梓潼文君,是益州太守,梓潼人而已。其子任北海太守。益州云民立祠祀之,因文君之而附會為文昌之神,故后人遂以梓潼君即文昌神。
這大概是儒家反對道家神的一種說法。
顧炎武所著《月知錄》云:“以奎為文章之府,故立廟祀之。乃不能象奎,而改奎為魁。又不能象魁,而取之字形,為鬼舉是而起其斗。”是說因“奎”為北方玄武七宿之一,不好塑成人像,于是改奎為“魁”,并因魁為北斗之首,也不好塑像,在塑文昌神時,以“魁”字之形為準,塑神像一個鬼,以魁足踢起一個斗,手舉一毛筆,后人所謂“魁星點斗”即此神樣。這就是文昌宮中之神。
可見文昌神首先是儒家所立北斗首星之宮,然后道家認為是張惡子所化,亦儒道二家爭立之梓潼君,最后成了奎星變成的魁,介于星、鬼、人、神四者之混合體了。
文昌宮的祭祀每年分為春秋二祭,另在二月初三的文昌帝君生日祭。縣令及縣學教諭、訓導等官員及學子祭祀文昌神。
在文昌宮與城隍廟之間,還有一個文人聚會的場所,是為“賓興堂”。據《耒陽縣志》載:“賓興堂,原名文會堂,乾隆三十六(1771)年,邑紳伍先拔、謝振南等創建于南門外,咸豐間,邑紳蕭元音倡移文昌官側;光緒九(1883)年邑紳黃鼎臣、劉春芬……等募捐,改建于文昌宮后。其科田自創始時置田百六十石……續增……共計田八百二十九石六斗,以為三載賓興之資。”
所謂“賓興”,本指周代時的一種選舉法,即自鄉小學推舉賢良有才能的人而賓禮之,用以升人國學(中央學校)。“興”的意思即“推舉”。隋唐后之科舉時代,地方官設宴招待應舉參加考試的讀書人,叫做“賓興”。就是仿古鄉飲酒之禮。后來又把參加鄉試(鄉試見前文《考棚巷》)為賓興。總之,賓興堂為參加科舉改試的文人及官員們的活動地、招待場所。
因文昌宮、賓興堂在此,同時于此巷,還建有文星樓。《耒陽縣志》載:“文星樓,在涌金門左,咸豐六(1856)年知縣洪瑯諭邑紳李維周、資孟宅、劉熙等捐建。”文星即文曲星,又稱文昌星。
文星樓即俗稱八角亭,今仍聳立,已被申報批準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此樓八角攢尖式頂,四層八面,在當時及后很長時間內,是耒陽城最高建筑,登斯樓頂,耒陽周圍風光盡攬無余。
需要檢討的是:我曾將此樓錯誤地訂為“環秀樓”。1982年我主持編修《耒陽文物志》一書,由于當時從事文物博物工作不久,學粗識淺,沒有認真閱讀《耒陽縣志》等有關資料,再加上當年除主修《耒陽文物志》一書外,還同時主持蔡候祠維修(后棟倒塌,前棟已壞),又主持107國道耒陽縣城段改道搶救性考古發掘工作(發掘古墓近兩百座)。時間緊,工作忙(當然此為客觀原因),沒有認真考證,錯把文星樓當成東門環秀樓,今借此機會糾正,并向讀者道歉。
城隍廟巷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仍然熱鬧非凡。人民政權在城隍廟原址建立了耒陽縣總工會,工人俱樂部立于此,職工業余學校立于此。全城人們工作之余,都喜歡來俱樂部打球、唱歌、排練文藝節目,或比賽體育活動,或上夜校學習文化,城隍廟巷仍是繁華,而改革開放后,更是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