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學校承擔責任的不同情形

近年來，校園中屢屢發生學生傷害事故，因學生傷害事故而引起的侵權責任糾紛也愈加頻繁。一旦發生校園傷害事故，牽涉各方利益主體，學校自然而然就會成為“替罪羔羊”，處于十分尷尬的境地。學校對學生究竟負有什么責任和義務？在校中小學生發生傷害事故，學校是不是“無限責任公司”，在這些傷害事故中都應該承擔責任？如果承擔責任，應該承擔什么樣的責任？校內不同時間段發生學生傷害的責任如何劃分？如何判斷學校對于損害結果的發生有無過錯？接下來，結合實際發生的不同典型案件，參照相關法律規定以及法院審理這些案件的處理結果，針對校園學生傷害事故的歸責原則進行探討。

案例一：丁某系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某學校初一年級學生，2010年10月12日是其生日，在上完晚自習后，丁某從學校門口的超市買了一箱啤酒和兩瓶42度的白酒，拿回寢室與幾個要好的哥們兒一起喝酒慶祝。在寢室熄燈后，他們仍在喝酒，其間發出了很大的吵鬧聲，在午夜時分才入睡。由于他們住在一樓，其間幾次驚醒了宿管阿姨和隔壁寢室的同學，但都未加制止。第二天上早自習的時候，同學發現丁某昏迷不醒，后送往醫院，經鑒定系酒精中毒，搶救無效死亡。事件發生后，學校支付了5000元的撫慰金，因不能達成賠償協議，丁某父母將其告上了法庭。

案例二：2014年12月18日，在山西省杏花嶺區某小學三年級下午第二節英語自習課上，老師王某正在教室后面輔導學生，武某站起身來偷看前排同學李某的日記本并朗讀出來，就在老師和同學都還沒有緩過神來了解發生何事的時候，李某在極度憤怒之下扭過頭一拳打在武某的鼻子上，致使武某鼻梁骨骨折。事情發生后，在場的王老師及時將武某送往醫院，并通知了雙方家長。經過治療，武某父母花費醫療費1萬多元。對于此事，武某的家長認為除李某的監護人應當承擔責任外，在正常教學時間發生的傷害事故，學校也應當承擔責任，但學校方面持有異議，認為校方無責。

案例三：2013年6月5日，福建省福州市某小學二年級上午第一節課后，幾名學生在操場上玩“摸瞎子”游戲時，其中一名學生將另一名學生撞倒，造成其右胳膊骨折。

案例四：王某系廣西壯族自治區南寧市某小學三年級學生，在放學后被李老師叫住出黑板報，被突然倒塌的墻體砸中。事發之后，王某被送往醫院就診，經南寧市第一人民醫院救治，王某進行了高位截癱手術，經鑒定為三級傷殘。住院期間各項費用共計62.482萬元，后續醫療費用80萬元。李老師和學校支付了住院期間醫藥費用37.19萬元，此后就賠償數額各方沒有達成一致，王某家長將教師和學校共同訴至法院。

學校對學生應當承擔教育管理、保護的責任，對學生在校園發生的人身傷害的賠償應當堅持以下兩個原則：

（1）過錯原則或者過錯推定原則

《侵權責任法》第38條規定，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幼兒園、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受到人身損害的，幼兒園、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應當承擔責任，但能夠證明盡到教育、管理責任的，不承擔責任；第39條規定，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受到人身損害，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未盡到教育、管理職責的，應當承擔責任。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160條規定，在幼兒園、學校生活、學習的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或者在精神病院治療的精神病人，受到傷害或者給他人造成損害，單位有過錯的，可以責令這些單位適當給予賠償。

《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8條第2款規定，因學校、學生或者其他相關當事人的過錯造成的學生傷害事故，相關當事人應當根據其行為過錯的比例及其與損害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承擔相應的責任。

根據上述法律規定，對學生傷害事故，學校承擔的是過錯責任和過錯推定責任。前者是指學校只有在存在過錯的情況下承擔責任，后者是指如果學校對于所產生的損害后果不能證明自己沒有過錯就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兩者的區別在于舉證責任的不同，后者實行的是一種舉證責任的倒置，其目的是減輕受害人的舉證責任。對于學校來說，學校是否存在過錯，首先應當從學校的性質、學校與學生的關系方面來看，如果學校在履行教育管理、保護職責中存在不當之處，且這種不當是造成損害的原因之一，學校就應當承擔責任。案例一中，學校對于丁某的死亡就應當承擔過錯責任。原因在于，學校對住宿學生有教育管理的職責，在熄燈就寢之后聽到學生在宿舍吵鬧卻未加以查看和制止，說明學校在管理中存在不當之處，與丁某的死亡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因此應當對丁某的死亡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在考慮學校是否存在過錯責任的時候，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學校是否盡到了合理注意義務。所謂合理注意義務，是指按照通常的預見能力和預見水平，應當預見到可能發生的損害或者避免發生損害的義務。具體來講，就是學校應當預見到而沒有預見或者沒有采取措施避免損害結果的發生，就是沒有盡到相當注意義務；如果學校不可能預見到損害結果的發生或者已經盡到相當的注意義務，就不應當承擔過錯責任。案例二中，雖然傷害發生在上課期間，任課老師對學生有直接的教育、管理和保護義務，但是該事故的發生是十分突然的，甚至是一瞬間的事情，老師對此事的發生不可能預見也不可能制止，因此，老師、學校對此事的發生并沒有過錯，不應當承擔責任。

（2）公平責任

根據《民法通則》第132條的規定，當事人對造成損害都沒有過錯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由當事人分擔民事責任。案例三中，事故發生在課間休息時間，學校的管理責任和監護人的監護責任處于不確定的狀態，且此事件的發生屬于意外事件，學校、當事人雙方對此事件的發生均沒有過錯，因此應當適用公平責任。而法院的最終判決也是按照公平原則，判決由當事人酌情分擔原告的損失。

案例四中，學生在放學后因幫助或者配合老師完成一些活動時因為校園設施而受到人身傷害，學校是否承擔責任？《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9條第1項規定，學校的校舍、場地、其他公共設施，以及學校提供給學生使用的學具、教育教學和生活設施、設備不符合國家規定的標準，或者有明顯不安全因素的，學校應當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因此，學生在校期間，即便是放學后的留校期間，因為校園設施而受到傷害的，學校應當承擔責任。但是，如果學校對設施、設備已經盡到相當注意義務，或者因為學生自身的原因導致設施不安全產生人身傷害的，可以適當減輕學校的責任。

當前，學生課后留校的現象十分普遍，學生中的積極分子放學后會配合或者幫助老師從事一些公益性活動。值得注意的是，很多老師沒有征求家長同意便擅自將學生留校擔任其“得力助手”。那么，這些學生出現安全問題之后，教師、學校就會成為過錯責任主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