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掛靠單位不應對機動車交通事故損害承擔直接賠償責任

——李某某等訴張某某、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山東省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淄民三終字第565號民事裁定書

2.案由：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李某某、孫某玉、孫某紅、卜某霞

被告（上訴人）：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

被告：張某某

【基本案情】

2014年6月19日1時30分許，受害人卜某榮乘坐被告張某某駕駛的魯GJ9027（魯GR943R掛）號“東風牌”重型半掛車沿臨沂市河東區省道342線九曲辦事處朱斜坊村路段，與前方順行的宋某某駕駛的魯QS3486（魯QCZ53掛）號“陜汽牌”重型半掛車相撞，造成卜某榮當場死亡，張某某受傷，雙方車輛及貨物部分損壞的道路交通事故。經交警部門認定，被告張某某承擔事故的全部責任。原告因交通事故向被告索賠未果，形成訴訟。另查明，肇事車輛魯GJ9027（魯GR943R掛）號“東風牌”重型半掛車掛靠于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原告明確表示放棄對實際車主徐某某的起訴，且兩被告均表示不追加徐某某為本案被告。被告張某某系實際車主徐某某雇用的司機。事故發生后，徐某某已經向原告支付了現金43000元，喪葬費8400元、驗尸費1000元。

二審庭審中，被上訴人李某某等四人認可受害人卜某榮生前工資由張某某發放。

【案件焦點】

被掛靠單位是否對機動車交通事故損害承擔直接賠償責任。

【法院裁判要旨】

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區人民法院一審認為：維護道路交通秩序，預防和減少交通事故的發生，保護公民人身安全、財產安全及其他合法權益，是每個駕駛員應盡的義務。公民享有生命健康權，侵害公民身體造成傷害的，應承擔民事賠償責任。受害人卜某榮乘坐被告張某某駕駛的魯GJ9027（魯GR943R掛）號“東風牌”重型半掛車沿臨沂市河東區省道342線九曲辦事處朱斜坊村路段，與前方順行的宋某某駕駛的魯QS3486（魯QCZ53掛）號“陜汽牌”重型半掛車相撞，造成卜某榮當場死亡，張某某受傷，雙方車輛及貨物部分損壞的道路交通事故。經交警部門認定，被告張某某承擔事故的全部責任。交警部門作出的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事實清楚、責任劃分正確，法院予以確認。該交通事故給原告造成的損失應由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肇事車輛魯GJ9027（魯GR943R掛）號“東風牌”重型半掛車的實際車主徐某某已經支付現金43000元及喪葬費8400元，經原、被告雙方質證認可，應當從賠償款中予以扣除。另外支付的驗尸費1000元并不在原告的起訴范圍之內。該交通事故給原告造成的損失為：1.原告主張的死亡賠償金565280元，參照2014年度山東省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計算。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張某某提出異議，認為應當按照農村標準計算。原告提交的稷下街道辦事處證明一份、山東省人民政府建設用地批件一份、淄博市人民政府征收土地公告一份等證據，足以證實受害人卜某榮系失地農民，可以按照城鎮標準計算其死亡賠償金，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張某某的異議不能成立，原告的該項主張，符合法律規定，法院予以支持；2.原告主張的喪葬費23193元，按照山東省城鎮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計算，被告均無異議，符合法律規定，法院予以支持；3.原告主張的處理事故人員誤工費5000元，未提交相關證據證實，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張某某認可按照三人三天，每人每天100元計算為900元，法院予以確認，對原告主張的過高部分，法院不予支持；4.原告主張的交通費20000元，有單據一張為證，因本次事故發生在臨沂市，屬于淄博市范圍外，法院酌情支持3000元；5.原告主張的尸體存放費2320元、運尸費3100元，應當屬于喪葬費范疇，系原告重復主張，法院不予支持；6.原告主張的精神損害撫慰金30000元，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提出異議，認為數額過高。該交通事故造成受害人卜某榮死亡，給原告造成持久性的精神痛苦，被告應當賠償原告精神損害撫慰金，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的異議不能成立，結合案件情況，法院酌情支持15000元，對原告主張的過高部分，法院不予支持。

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三條、第十五條第一款第六項、第四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十八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七條、第二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賠償原告李某某、孫某玉、孫某紅、卜某霞因此次事故造成的損失：精神損害撫慰金15000元、死亡賠償金565280元、喪葬費23193元、交通費3000元、處理事故人員誤工費900元，以上共計607373元，扣除已經支付的51400元，余款555973元，于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支付；

二、駁回原告李某某、孫某玉、孫某紅、卜某霞的其他訴訟請求。

宣判后，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提起上訴。山東省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本案系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事故發生時，張某某駕駛的重型半掛車與宋某某駕駛的重型半掛車相撞，雖然宋某某在本次事故中不承擔責任，但其所駕駛車輛的保險人應在交強險無責險限額內承擔賠償責任，原審中未追加保險公司參加訴訟，漏列當事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條規定：“以掛靠形式從事道路運輸經營活動的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造成損害，屬于該機動車一方責任，當事人請求由掛靠人和被掛靠人承擔連帶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本案中，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作為涉案車輛的被掛靠人，應對事故損害承擔連帶責任，實際侵權人或者雇主應對事故損害承擔直接賠償責任。原審中未追加實際侵權人之雇主參加訴訟，導致實際賠償主體缺失，原審判決判令連帶責任人承擔直接賠償責任不當。綜上，原審判決漏列案件當事人，訴訟程序不當。

山東省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四）項之規定，裁定如下：

一、撤銷淄博市臨淄區人民法院（2014）臨民初字第2488號民事判決；

二、發回淄博市臨淄區人民法院重審。

【法官后語】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條規定：“以掛靠形式從事道路運輸經營活動的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造成損害，屬于該機動車一方責任，當事人請求由掛靠人和被掛靠人承擔連帶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司法解釋規定掛靠人和被掛靠人對損害承擔連帶責任，在審判實踐中，掛靠人和被掛靠人是作為共同被告出現的，在判決主文表述時，均是由掛靠人在超出交強險和（或）第三者責任險承擔責任范圍外承擔賠償責任，由被掛靠人對掛靠人的賠償責任承擔連帶責任。也即實際侵權人或者雇主（掛靠人）應對事故損害承擔直接賠償責任，被掛靠人承擔連帶責任，而非直接賠償責任。本案中，山東某物流有限公司作為涉案車輛的被掛靠人，應對事故損害承擔連帶責任，實際侵權人或者雇主應對事故損害承擔直接賠償責任。一審判決判令連帶責任人承擔直接賠償責任不當。

根據連帶責任的特征，掛靠情形下，在實體權利上受害人可以要求掛靠人承擔責任，也可以要求被掛靠人承擔責任。但在訴訟中，為查明事實、明確責任，受害人只能起訴掛靠人（被掛靠人），掛靠人（被掛靠人）要求追加被掛靠人（掛靠人）為共同被告的，人民法院應予準許；當事人均未申請追加，人民法院也應依職權追加另一方為共同被告。本案中，被告張某某系實際車主徐某某雇用的司機，原告在訴訟中明確表示放棄對實際車主徐某某的起訴，且兩被告均表示不追加徐某某為本案被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規定，賠償權利人在訴訟中放棄對部分共同侵權人的訴訟請求的，其他共同侵權人對被放棄訴訟請求的被告應當承擔的賠償份額不承擔連帶責任。從司法解釋起草的本意分析，這里的共同侵權，是指廣義上的共同侵權，不包括本案所涉及的掛靠人和被掛靠人對損害承擔連帶責任的情形。因此，嚴格地講，如果原告在訴訟中明確表示放棄對實際車主（掛靠人）的起訴，由于實際侵權人或者雇主（掛靠人）應對事故損害承擔直接賠償責任，被掛靠人承擔連帶責任，而非直接賠償責任。在實際賠償主體缺失的情況下，經法院釋明，原告仍堅持放棄對實際車主（掛靠人）的起訴，被掛靠人也不再承擔連帶責任。本案中，二審法院出于保護受害人實體權益的考慮，以一審法院未追加實際侵權人之雇主參加訴訟，漏列當事人，訴訟程序不當為由撤銷原判，發回重審，兼顧各方利益，具有事實和法律依據，值得肯定。

編寫人：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區人民法院 劉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