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風送禮
- 天運長生
- 走開小紙人
- 2944字
- 2020-08-09 20:52:28
屋內,溫文爾雅的書生回憶著平靜的二十年,梳洗整理,最后用一根古典莊重的木簪固定住長發。隨后攬鏡自顧,鏡中那人眉目清朗,許折看久了,竟覺怦然心動,只有在這些時候,他才能見到這般相貌、氣質、才情俱佳的男子。
屋外雨停了,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微澀的香氣,許折走到窗邊,向外一瞧,只覺天地廣闊,山水可親。
他不由得問自己:
你真的喜歡平凡的生活嗎?還是說……只是習慣?
二十年了,波瀾無驚的歲月已經過了二十年了……他撿起筆架上的一桿狼毫,投入筆筒,輕嘆,文人手中筆似刀啊。可讀書救不了自己,刀或許可以。
他不能一輩子籠罩在黃鼠狼的陰影下。
得去修仙。
……
……
兩天后。
“先生再見。”
“先生再見。”
“吶~”
二十幾個年幼懵懂的小姑娘,三三兩兩,邁著可愛的小步伐,離開了學堂。
有些在嘰嘰喳喳地交流:
“先生今天的衣裳好白啊。”
“是啊。”
“吶~”
突然。
“撲通。”
不遠處,有一只九歲的小姑娘左腳絆右腳跌倒了。
許折快步走過去,“有沒有受傷?”
小姑娘自己站起來,忍著淚花的目光里充滿了年幼:“那,那個,我也不知道……”
這邊還沒處理好。
“撲通。”
西邊又跌倒一只,撞到額頭了,趴在地上哭,可把許折忙壞了。
終于,小姑娘們都安全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許折回到學堂,默默地整理桌椅,清理地面,等一切忙好,才鎖好門窗安心離去。
路上偶遇其他年輕教習,客氣地交流幾句。
那人看著兩手空空的許折,問:“維清,今天不帶教案回去嗎?”
許折回道:“恩,有些事要去做。”
恰好此時,有一小廝模樣的人牽著一匹馬過來,對許折恭敬說道:“公子,這是您租的馬。”
許折接過韁繩,“好。”
那教習見狀,對許折道:“那我就不再打擾了。”
此時天色還很早,太陽只是略微西斜。
許折翻身上馬,一騎西去。
路途之中,有青樓,有酒坊,有武館……有行人,有乞丐,有流浪貓,也有擺攤賺些小錢的道人吆喝著,“大道姻緣,天運長生,今日解簽只收七文小錢”。
一個時辰的路程很快便到了。
……
……
青玉宗收徒之處。
修仙者坐在高臺,四男一女,神情各異。
女子是主座,不出意外地位最高,年紀看著十八九歲的樣子。
經過一番曲折。
許折得到了此行的結果。
女子除了開頭看許折一眼,便對他再未關注,兀自拖著下巴,垂頭喪氣,雙目無神,一副凄涼的樣子。
那四位男子看完測試結果,又簡單討論后,幾人中唯一佩劍的修士這樣對他說:
“你很優秀,但不太適合我們青玉宗,所以……很遺憾。”
意料之中。
但許折還是掙扎了一下。
他嘗試與那看著地位最高的女子溝通,期待事情可以有些轉機。
她眼球轉了轉,但沒回應,看得出,她對面前這清秀書生的詢問,沒有任何答復的興趣,她心情似乎不好。
這女子嘆了一口氣,唉,幾天了,怎么淮梅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都沒有呢?
沒有女孩子看,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許折等了她片刻,沒有結果,或者這就是結果,人家都嘆氣了,拒絕的已經不能再明顯了。
自己的確不夠資格入青玉宗。
五個仙人都拒絕了,他也沒再糾纏的必要了,于是對那位佩劍修士道:“打擾了。”
遂轉身離去。
后來許折越想越不對勁,是不是那只黃鼠狼做了什么壞事,使自己的仙資下降了?進而失去了一個修仙的機會?
那幾位男修士其中一人,懶懶地掃視著許折的背影,說道:
“剛才這人,其實我覺得挺不錯的,相貌、心性都不錯,就是資質太平凡了,用宗門資源給他進行仙啟,大概率是虧本的買賣。”
身邊那人隨口接道:“我們宗門虧本不是很正常嗎?不過到底資質如何,不仙啟誰也不敢打包票。”
“也是。”
“七年前,收了一個資質優異的凡人,宗門在他身上投入了大量資源,結果呢?他閉關六年,茍著修仙,吃了無數資源,一出來竟然我們宗門太小,留在這里沒有前途,然后就叛逃了……宗門大量的付出,付之東流。宗主氣的差點吐血身亡。”
“再說五年前,一個資質一般的讀書人求著我們收他,我們沒收,結果,其他宗門收走了,仙啟過后,一看,五尊塑像為其睜眼,簡直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宗主氣的差點吐血身亡。”
“再這樣下去,我們宗門在修仙聯盟里的評級肯定要下降了。”
“……”
這時,這位修士拿起一張白紙,抖一下:
“哎,你們說,剛才這姓許的讀書人,不會也是表面資質一般,背地里是個天才吧?”
那個腰間佩劍,作為代表,宣布拒絕許折的修士哈哈一笑,不帶停頓地連說好幾句話:
“不可能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
“真是的話,宗主這回真要被我們氣死了。”
“哈哈哈……宗主太倒霉了,這些年招收的弟子都是和我們差不多的廢物,笑死我了,哈哈哈……”
笑著笑著,佩劍修士瞥了一眼那馬背上漸行漸遠的白衣,竟產生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笑聲漸止。
忽然心有所感,他從身旁這位修士手中拿過那張白紙,抖一下,細細看去。
上面有這遠去書生親筆寫下的姓名。
“許折。”
寥寥兩個字。
矯若驚龍。
……
……
小城邊緣。
晚飯時間,陳安然悶聲吃完飯,對他爹說:
“爹,維清這么晚還沒回來,一定是去了青玉宗的招生大會……”
“哦,所以呢?”
“我也想去試一試,萬一我是什么萬年一遇的荒古圣體呢?”少年作幻想狀。
陳案景夾了一筷子青椒,“呵呵,好好待在家。”
“維清哥都去了。”
“他是他,你是你,你們不同。”
“哪兒不同了?”
“你是我的兒子,這就是你們最大的不同。”
“可……”
陳案景皺起眉頭,輕輕敲了一下桌子:“夠了,好好吃飯。”
想到許折,陳案景心中也有些糾結。
他對于那少年,觀感很好,甚至可以說很喜歡。
這回那少年遇上的事,他當然有能力去幫,但憑什么?就憑做了三年鄰居?
天運循環自有定數。自己沒什么可幫他的了。
可就在這時候。
一白衣少年跨進屋來,身長七尺余,腰懸美玉,手中提著一壇酒。“陳叔。”
正是許折。
陳案景余光瞥了一眼,微微詫異。
在他印象中,許折從十五六歲起,便是數年一青衫。
“聽安然說,你去參加仙門的試煉了??”
“嗯,不過人家不要我。”
少年眉眼帶笑,神情中不見一絲愁怨,仿佛在敘述著別人的故事。
陳安然聽了這話,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如何……
陳案景摸著二寸山羊胡,打量起許折。
長發束起,鬢如刀裁,白衣如冬雪,未配冠,黑色發帶垂及腰間,身姿儀態不輸天上仙人。
原來這少年換下教書的青衫,只是站著,就是這般氣宇軒昂。
古言芝蘭玉樹,不過如是。
許折將酒放到桌上:
“陳叔,你前些日子說想要一壇春柳酒坊的秋露白,但一直沒得買,我今天回來時路過那家酒坊,問了一聲,正好有,順手給你帶回一壇。”
“哦……那時就是隨口一說……很貴吧?”
陳案景用手摩挲著酒壇,他自己記不得何時說過了,但他的確喜歡春柳酒坊的秋露白。
“沒有,和往年一般。”
陳案景望著這眉眼帶笑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由地回想起這些年的過往。
這少年總是這么細心,經常為自己帶來小小的驚喜:
也許是一壇秋露白,也許是一把驅邪桃劍,也許是一幅親筆寫的新春對聯,也許是一盤肥而不膩的小白兔,也許是……
他收下了這壇秋露白。
沉默片刻,陳案景問許折還有沒有其他什么話要說,后者并未意識到什么,只當做尋常對話,于是搖頭告辭。
許折走后,陳案景打開這壇酒,酒香溢開,漸漸盈滿了整個屋子,這三年的煙火情緣,似乎都在酒香里了。
陳安然適時地替許折說了幾句好話:“爹,維清人也太好了吧?”“前幾天剛給我們送了條大黑魚,爹,那晚你吃的可歡了。”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卻拿出一只大碗,倒滿秋露白。
嗅了嗅,還未飲時,笑著說聲“罷了”,而后伸出右手中指,輕叩三下碗沿。
清風徐來。
皎皎明月下,院外有一片槐葉從枝頭脫落,隨著微風飄到了許折的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