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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事

公元25年,劉秀即皇帝位于鄗縣(今河北柏鄉),建元建武,隨即又收降了扼守洛陽的更始軍隊,遂定都于洛陽,這意味著一度被王莽篡奪的漢政權又得以重建。因洛陽在長安之東,史稱劉秀建立的政權為東漢,亦稱后漢,而劉秀則被稱為光武帝。

劉秀是西漢高祖劉邦的九世孫,舂陵節侯劉買之后。綠林、赤眉起義蓬勃發展之時,劉秀與其兄劉認定正是興復高祖之業的良機,即糾集宗族、賓客,在舂陵(今湖北棗陽東北)組織起一支七八千人的軍隊,稱為舂陵軍,不久又歸并入綠林軍。更始政權建立后,劉秀作為軍事將領之一,曾在擊潰王莽有生力量的昆陽之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顯示了自己的勇敢機智;兄長劉遭猜忌被殺后,他自知羽翼尚未豐滿,無力對抗,因而強抑悲痛,從前線趕回謝罪,可見其善于韜晦,心機過人。正因為此,劉秀才得以脫穎而出,利用奉命到黃河以北招集軍隊的機會,積極尋求當地官僚、豪強的支持,又用分化、利誘等手段,收編了部分農民起義隊伍,壯大了勢力,穩定了在河北地區的統治。一旦在河北站穩腳跟,劉秀即不失時機地稱帝,建立了自己的政權。

劉秀稱帝后的首要目標,便是消滅起義農民的武裝。他派遣部將鄧禹、馮異率大軍入關,向赤眉軍發起進攻;同時在豫西一線布下重兵,乘著赤眉軍出關東歸之機,一舉將赤眉軍鎮壓下去。他分別派遣岑彭、景丹等將領,向河南、荊州地區的零散起義軍及更始政權余部進行圍剿,以穩固洛陽中心地區的統治。此外,他又派吳漢等人領兵繼續剿殺河北地區的農民軍。

全國規模的起義軍既已消滅,等待著劉秀的歷史任務就是完成全國的統一。當時,各地還有不少割據勢力與劉秀分庭抗禮,其中主要的有漁陽的彭寵、齊地的張步、梁地的劉永、廬江的李憲、南郡的秦豐、天水的隗囂、河西的竇融、巴蜀的公孫述、五原的盧芳。面對這些割據勢力,劉秀從容部署,采取各個擊破、政治誘降與武力討伐并舉的策略,歷經十余年的戰爭,至建武十二年(36),終于次第平定了各地割據勢力,基本實現了全國統一。

作為東漢的創建者,光武帝劉秀對西漢一朝權臣跋扈、諸侯強橫和外戚篡位而導致西漢衰亡的慘痛教訓,有著深切的體驗。為了防止類似事件的重演,他采取了種種鞏固皇權的措施。

在群雄角逐之時,劉秀不得不盡力以利祿來籠絡部屬、爭取支持,利用他們“攀龍鱗,附鳳翼”的心理,為自己爭奪統治權效力。建武十三年(37),平定巴蜀的公孫述以后,光武帝大封功臣三百六十五人,外戚、恩澤四十五人。這些功臣所享有的優厚待遇,超過了西漢初年劉邦對功臣的封賞。但光武帝卻不給他們以實權實職,不讓他們參議大政。當時功臣中能夠參議朝廷大事的,僅鄧禹、李通、賈復等寥寥數人而已。即使這幾個人,也深知光武帝不想讓功臣擁眾京師,因而都避榮寵、遠名勢。李通身為光武帝的妹婿而特受尊寵,被任為大司空,也知趣地稱病而不理事。

對于大臣,光武帝督責尤嚴。當時的內外群官,多由光武帝親自選擇。加以法理嚴察,職事過苦,尚書近臣甚至被當眾捶撲牽曳,弄得群臣不敢說話。如先后任大司徒一職的官員,有的因事罷官,有的因剛直去位,因罪下獄的更不在話下,致有“自是大臣難居相位”之說。更有人迎合光武帝的心意,提議要司隸校尉督察三公。

光武帝一面削弱三公權力,另一面又擴大尚書臺的權力。尚書一職官卑品低,易于驅使,西漢后期已漸受重用。光武帝為使權力進一步集中在自己之手,又擴大了尚書臺的組織,加強尚書臺的職權。此后一切政務不再經三公管理,而尚書臺則成了皇帝發號施令的執行機構,所有的權力日益集中于皇帝一身。

恢復生產、穩定社會秩序,是光武帝創立東漢、特別是實現全國基本統一之后面臨的又一迫切問題。為了緩和社會矛盾,光武帝在統一全國的過程中,六次頒布了解放奴隸、三次發布了禁止虐殺奴隸的詔令,使東漢一代奴婢問題較西漢有所緩和。

土地問題,是光武帝急需處理的又一關鍵問題。這一問題解決得如何,不僅與社會秩序的穩定息息相關,而且關系到東漢政府的收入。建武十五年(39),光武帝下令度田和檢查戶口,以加強東漢政府對土地和勞動力的控制。所謂度田,就是清丈土地,包括核實戶口。度田若要嚴格實行,不僅要清丈農民的土地,而且也要清丈豪強地主的土地。東漢的郡縣官吏大多本身就是豪強地主,自然不愿如實丈量土地,呈報戶口。特別是河南、南陽等地區,是光武帝的故鄉,多的是近臣或近親,當地官吏根本不敢如實度田,只能盡量把租稅負擔轉嫁到平民百姓頭上。這就引起了農民的反抗。光武帝得知度田不實的情況后大為惱火,對舞弊官吏嚴加懲處,大司徒歐陽歙、河南尹張伋及諸郡守十余人,皆下獄處死。

沒想到這樣一來,更激起了豪強地主的普遍不滿和反抗,尤以青、徐、幽、冀四州為甚。各地農民和豪強地主的雙重反抗,使光武帝頗感棘手。面對這一局勢,他一面軟硬兼施,把反抗平息下去;一面不得不取消度田,實際上承認了度田的失敗。此次反度田的斗爭中,得益最大的是豪強地主。他們不僅得以保住了大量的隱瞞土地,而且保住了大量隱瞞的依附勞動者,從而使得豪強地主的大土地所有制經濟,在東漢一代幾乎不受限制地膨脹發展。

在因度田而引發各地反抗的同時,交趾女子徵側與其妹徵貳也在建武十六年(40)起事,得到九真、日南等地人民的響應,很快攻占六十多座城池,徵側、徵貳自立為王。“二徵”的這次起兵,緣起于東漢交趾太守蘇充對當地人民的苛重盤剝,從而激起了強烈不滿和反抗。所以光武帝在派伏波將軍馬援率軍鎮壓“二徵”之后,便從政治、經濟等方面進行了一些改革,穿渠溉田,發展農業,廢除殘暴的“越律”十余條等,使東漢政府與當地人民之間的關系得到了緩和。

建武二十一年(45),苦于匈奴斂稅苛重的車師前王庭、鄯善、焉耆等西域君長,都遣質子入侍,請求東漢政府向西域派遣都護。但是光武帝此時的主要精力用于鞏固內部統治,無暇顧及西域,因而沒有答應西域諸國的請求,遣還其侍子,僅厚加賞賜而已,致使整個西域南北道完全處于匈奴統治之下。

不過,匈奴統治者內部,自西漢以來即存在對漢和好及與漢敵對的兩種勢力,而且在建武二十四年(48)又分裂為南、北二部。是年春,匈奴南邊八部大人共議立呼韓邪單于之孫比為呼韓邪單于,遣使向東漢朝廷表示愿永為藩蔽之意。光武帝正苦于自開國以來,匈奴連年入侵,窮于應付,正可利用匈奴內部分裂來保衛邊塞,遂接受了他的請求。為支持并控制南匈奴,光武帝又于建武二十六年(50)派中郎將段郴等至南匈奴,幫助其設立單于庭帳于五原(今內蒙包頭西)西部塞八十里處,隨后又允其入居云中郡(治所在今內蒙呼和浩特南)。從此,南匈奴政權在東漢的支持下,得以穩定下來。

光武帝在位期間,考慮最多的仍然是內部統治的穩固問題。他吸取西漢一朝的教訓,在對大臣嚴加督責的同時,對于宗室諸王也嚴加控制。他對諸王僅封予狹小國土,又申明西漢舊制“阿附蕃王法”,嚴禁諸王蓄養羽翼,交通賓客,結黨營私。建武二十八年(52),光武帝借故下令郡縣搜捕諸王賓客,牽連而死者以千數。

建武三十年(54),光武帝出京東巡。群臣紛紛提出,值此即位三十年之際,宜封禪泰山。光武帝卻以“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加以拒絕,并下令郡縣若遣吏上壽,盛稱虛美,必處以髡刑,嚇得群臣不敢再提。可是時隔一年之后,光武帝又突然改變了態度,原來他從讖文中讀到了封禪泰山的依據。于是,光武帝再次東巡,封禪泰山。返京后大赦天下,改元為建武中元。

光武帝當年奪取政權時,曾利用讖緯制造輿論,在得天下后,仍極力宣揚讖緯。給事中桓譚上疏勸諫,差點斷送了性命。建武中元元年(56),光武帝宣布圖讖于天下,命令全國都要信奉讖緯。光武帝利用讖緯作為維護統治的精神武器,但讖緯并不能保佑他延年益壽。就在他封禪泰山、宣布圖讖于天下的次年二月,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二。

光武帝劉秀在位三十余年,每旦視朝,日昃乃罷,又時常與公卿大臣講論經義至深夜,勤勞不怠,樂此不疲。他雖以征伐得天下,待天下已定,即退功臣而進文吏,統攬權綱,量時度力,奠定了東漢一代一百余年統治的基業,致有“光武中興”之譽。


光武帝病逝后,皇太子劉莊即位,改元永平,是為明帝。

光武帝尸骨未寒,皇族內部便生出了一場風波。山陽王劉荊雖是明帝的同母兄弟,卻對明帝即位十分不滿,他詐稱大鴻臚郭況之名,寫信給廢太子東海王劉彊,說他無罪被廢,郭皇后又遭廢黜之辱,鼓動東海王舉兵奪取天下。劉彊接到書信,非常惶恐,當即扣押了劉荊派來的使者,并將書信封呈明帝。明帝考慮到劉荊是自己的同母兄弟,況且又剛剛繼位,因而沒有追究,只是把劉荊送往河南宮。然而在他的心中,卻對宗室諸王多了一份戒心。

明帝繼立之后,繼續光武帝的各項政策,特別對宗室諸王及外戚,更是嚴加控制。永平三年(60),明帝思念中興諸功臣,乃命人圖畫二十八將于南宮云臺,以鄧禹為首,次以馬武、吳漢、王梁、賈復等,均為追隨光武帝南征北戰,為漢室中興立下卓著功勛之臣。馬援功勛也很大,其女又是明帝皇后,然而也正因為他身為外戚,竟不得列入云臺二十八將功臣圖像之內。當時,外戚授官也以九卿為限。明帝還明文規定,后妃之家不得封侯與政。并且還令陰、鄧等家外戚互相糾察,不使有越軌行為。對于宗室諸王,明帝更是屢興大獄,大肆株連。其兄楚王劉英信奉黃老、浮圖,與方士往來,被人告發謀逆,作金龜玉鶴,刻文字以為符瑞圖書,暗中封侯置吏對抗朝廷。明帝雖以親親為名,不殺劉英,但在永平十三年(70)將楚王廢黜,遷移至丹陽涇縣(今安徽涇縣西)。劉英自殺以后,明帝更以此為由,大肆興獄懲治楚王黨羽,被株連處死、流徙的外戚、諸侯、豪強、官吏以千計,被收捕者更達數千人。甚至楚王劉英抄錄的名士名單,也成了搜捕的依據。在嚴密控制宗室諸王這一點上,明帝較光武帝有過之而無不及。幸賴馬皇后為人賢慧,頗有識見,在明帝面前極言興獄必多冤屈,又有侍御史寒朗冒死力諫,明帝才稍有感悟,寬釋了千余人。可是當三年之后淮陽王劉延因生性驕奢、待下嚴烈,被人告發招奸猾、作圖讖、祠祭祝詛時,明帝又一次窮治不休,司徒邢穆、駙馬都尉韓光等皆受牽連而坐事下獄死,牽連致死、流徙者甚眾。以致北海王劉睦警告其使者,應向朝廷說:自襲爵以來,志意衰惰,聲色是娛,犬馬是好。劉睦深知,只有裝作昏庸無知、荒淫逸樂,才能免遭疑忌。

疑忌并嚴密控制宗室諸王,是明帝為了強化集權、穩固自身統治而采用的手段,是他生性褊狹,好以耳目窺人隱私的表現。不過,明帝在位的十八年中,確實也有不少作為在歷史上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永平七年(64),明帝聽說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即遣郎中蔡愔等出使天竺(今印度)求其道。蔡愔等至月氏,得到一些佛教典籍,并邀請沙門攝摩騰和竺法蘭一起,于永平十年(67)回到洛陽。次年,明帝即在洛陽筑白馬寺,供攝摩騰、竺法蘭居住,并編譯《四十二章經》,是為中國傳播佛教之始。

永平九年(66),崇尚儒學的明帝不僅規定自皇太子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孫均要讀經,又為外戚樊、郭、陰、馬四姓諸子立學于南宮,號“四姓小侯”,置《五經》師,搜選高能儒士授業。至于期門、羽林之士,亦悉令通《孝經》章句,甚至連匈奴也遣子入學。經明帝如此倡導,儒學便得到了較以前更廣泛的傳播。

發展農業生產,也是明帝考慮的問題。永平十二年(69),明帝命王景與將作謁者王吳治理黃河。黃河的治理,是當時一項巨大的水利工程。黃河自漢成帝鴻嘉四年(前71)決而不塞算起,已有八十六年;從王莽始建國三年(11)決魏郡起,也已五十八年。自那時以來,河道南移,改從千乘(今山東高苑北)入海。由于沒有堤防約束,河水恣意橫行,下游泛濫成災。王景、王吳組織幾十萬人力,先以“堰流法”修作浚儀渠,再從滎陽至千乘海口千余里間,筑堤立水門,費以百億計。經此番治理,黃河水患得到了整治。是時連年豐收,粟每斛三十錢。更可貴的是,此后八百年間,黃河沒有改道,下游水患大為減少。

從永平十五年(72)起,謁者仆射耿秉屢請出擊北匈奴,并提出先擊白山(今天山),取伊吾(今新疆哈密西北),破車師,通烏孫諸國,并擊破在伊吾之南的呼衍,然后匈奴可破的策略,得到了明帝的采納。

永平十六年(73)二月,明帝遣祭彤、竇固、耿秉、來苗等四路出兵,進擊北匈奴。然而,四路軍隊中僅竇固所率之一路出酒泉,至祁連山,擊敗呼衍王,攻取了伊吾盧城,其余三路均無所獲而返。這次行動,雖未能取得預期的效果,但卻為班超出使西域創造了條件。

竇固在伊吾盧置宜禾校尉,留吏士屯田,即遣假司馬班超等出使鄯善。班超與吏士三十六人,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英勇氣概,襲殺匈奴使者,迫使鄯善王歸附東漢。隨即又至于闐,使于闐王殺匈奴使者而附漢。至此,自王莽天鳳三年(16)焉耆襲殺王駿等五十七年之后,西域重新打通。次年,東漢政府重新設置西域都護及戊、己校尉,中原與西域的聯系得到了加強和鞏固。


永平十八年(75)八月,明帝病死,在位十八年。太子劉炟即位,是為章帝。

與明帝遵奉建武制度而無所變更的做法不同,章帝即位伊始,就接受大臣的建議,著手改變明帝時的一些政策。當然,這是與他即位時的形勢密不可分的。

明帝病死八月,十一月,焉耆、龜茲就攻潰了西域都護陳睦部。與此同時,北匈奴亦圍攻己校尉關寵于柳中城(今新疆吐魯番東南),車師則與匈奴聯合攻擊戊校尉耿恭。關、耿二部堅守數月,食盡窮困。朝廷正遇明帝大喪,救兵不至,形勢十分危急。章帝雖調發張掖、酒泉、敦煌及鄯善兵前往救援,但結局如何,殊難預料。就在這一年,京師及兗、豫、徐諸州又發生了嚴重的旱災。

在此情勢下,司徒鮑昱、尚書陳寵皆勸章帝宜改前代苛俗,實行寬刑罰,司空第五倫也上疏勸行寬厚之政。校書郎楊終則勸章帝罷西域。章帝采納了他們的意見。于是,章帝在建初元年(76)詔罷戊、己校尉及都護官,接著又在一年后罷伊吾盧屯兵。章帝本來還要召還班超,只因疏勒、于闐固留班超,西域才未全部落入匈奴之手。

建初二年(77),燒當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諸部起兵,擊敗金城太守,攻隴西、漢陽(治所在今甘肅甘谷東南)。章帝遣馬防、耿恭等率軍三萬人前往剿殺,大破之,斬首四千余人,解除了臨洮(今甘肅岷縣)之圍。數月后,馬防再次大破羌兵,招降萬余人。

章帝欲封諸舅馬廖、馬防、馬光為侯,馬太后卻不許,認為凡提出這一建議者,都想取悅于自己以邀賞。她在詔書中說:外戚貴盛,很少有不傾覆的,所以先帝慎防舅氏,不讓他們居于樞機之位。章帝還不甘心,再次提出請求,仍被馬太后拒絕。

建初三年(78),有司又引經據典,請封諸舅。章帝以天下豐收,邊陲無事,便封廖、防、光三舅為侯。馬太后仍不贊成,只因章帝堅持,三人勉強接受。但他們很快就都辭位,以特進解職還家。

建初四年(79),章帝采納楊終的建議,為了使儒學與讖緯學進一步結合起來,仿照西漢宣帝時論定《五經》于石渠閣的做法,召集大夫、博士、郎官及諸儒會聚于洛陽的白虎觀,議論《五經》異同。對不同的意見,章帝親自予以裁決,連月始罷。最后由班固總結,寫成《白虎通義》(又稱《白虎通德論》)一書。白虎觀會議是東漢儒學思想進一步神學化的會議,這次會議肯定了“三綱六紀”,并將“君為臣綱”列為三綱之首,使封建綱常倫理系統化、絕對化,同時把當時流行的讖緯迷信與儒家經典糅合為一,使儒學獨尊的地位通過政治權力最后確定下來。

章帝雖非馬太后親生,但對太后卻禮敬有加。太后在日,后宮安寧無事。然而馬太后死后,后宮便出現了猜忌和爭斗。章帝皇后竇氏無子,竟與母親一起誣陷宋貴人姊妹,鼓動章帝廢黜大(宋)貴人所生太子劉慶為清河王,并逼迫宋貴人姊妹二人自殺,另立梁貴人子劉肇為太子。然而時隔不久,竇皇后又猜忌太子肇生母及外家,時常在章帝面前譖毀梁貴人姊妹,致使章帝逐漸疏嫌。建初八年(83),竇氏又寫了匿名書信,誣陷梁貴人的父親梁竦謀反,將其害死在獄中,梁貴人姊妹也憂懼而死。

宋貴人、梁貴人姊妹先后死去,使竇皇后除去了與其爭寵的對手。不久,外戚馬氏也因為奢侈逾僭而得罪,馬廖、馬防均被逼令赴封地,僅有馬光留在京師。

諸馬失勢以后,竇氏便更加貴盛了。竇皇后之兄竇憲為侍中、虎賁中郎將,其弟竇篤為黃門侍郎,二人均喜歡結交賓客。尤其是竇憲,自恃宮掖聲勢而不可一世,自諸王、公主與陰、馬諸家,無不畏懼其勢力。竇憲竟以賤值請奪沁水公主園田,沁水公主雖為明帝之女,亦不敢與之相爭。直至章帝發覺,怒斥竇憲,才使他大懼而有所收斂。竇憲的強橫,實際上意味著東漢一朝的外戚擅權現象已初露端倪。


章和二年(88)二月,章帝死,太子劉肇即位,是為和帝。

和帝即位時年僅十歲,是東漢第一個幼年即位的皇帝。年輕的竇太后臨朝,不便接觸大臣,只能重用娘家兄弟協助處理政事。東漢的外戚擅權大體上就是這樣形成的。當然,這也與光武帝“雖置三公,事歸臺閣”,丞相(大司徒)一職變成徒具虛名的空銜,從而為外戚專權提供了條件,有著很大的關系。

竇太后臨朝,其兄竇憲以侍中的身份出入宮廷,內管機密,出宣誥命;其弟竇篤為虎賁中郎將,篤弟景、環均為中常侍。兄弟四人皆處于要害之地,竇氏實際上已掌握了東漢政權。

永元元年(89),竇憲與耿秉等會合南匈奴,大舉向北匈奴進攻,與北單于大戰于稽落山(今內蒙古白云鄂博附近),連戰皆捷,斬獲甚眾,降者前后二十余萬人。竇憲與耿秉出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今蒙古境內杭愛山),命中護軍班固刻石記功而還。

由于大破北匈奴的顯赫戰功,竇憲官拜大將軍,位在三公之上,于是竇氏權勢更加熾盛。許多地方大吏常由竇氏擢拔,刺史守令多出其門。竇氏父子兄弟并居列位,充滿朝廷,朝臣震懾,望風承旨。刁猾的竇憲又把仁厚委隨的老臣鄧彪安排為太傅錄尚書事,只要有事,便讓鄧彪出面啟奏,以掩人耳目。

然而,竇氏的熏灼權勢,與日益長大的皇帝終于發生了矛盾。和帝年齡稍長,對竇氏弄權愈益不滿,但在深宮中與內外臣僚隔絕,可以依靠的只有貼身的宦官。

永元四年(92),和帝利用中常侍鄭眾掌握的部分禁軍,誅除竇氏集團在太后身邊的黨羽,下令收繳竇憲的大將軍印綬,遣歸封國,迫令自殺,竇氏宗族賓客都免官放歸本郡。和帝依靠宦官的力量,從外戚竇氏的手中奪回了權力,然而鄭眾也從此參預政事,并因功而受封為侯。宦官用權又由此開始。

竇憲伏誅,班固亦受牽連。班固曾著《漢書》,開創“包舉一代”的斷代史體例,可惜尚未著完,即病死獄中。和帝下詔,命其妹班昭踵而成之。而此時,班固的兄弟班超作為西域都護,正坐鎮龜茲,經營西域。

永元六年(94),班超發龜茲、鄯善等八國兵七萬余人,討伐攻殺前任都護、一直心懷二意的焉耆、危須、尉犁,殺其王侯貴族,斬首五千余級,俘獲一萬五千人,改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焉耆王,于是西域五十余國,悉皆納質內屬。從此西域地區和中原的經濟文化聯系更加密切,通往西亞各國的“絲綢之路”重新暢通無阻。

班超在西域的活動,為加強中原與西域地區各方面的聯系,維護多民族國家的統一,作出了不可磨滅的歷史性貢獻。值得一提的是,永元九年(97),班超曾派遣副使甘英出使大秦(今羅馬),一直至安息(今伊朗)西界臨海(今波斯灣)欲渡,若不是受阻于安息船人,是很可能順利抵達大秦的。

班超在西域三十余年,以年老乞歸,竟很久沒有答覆。其妹班昭上書為之哀求,和帝感其言,乃征召班超返還。永元十四年(102)八月,班超回到洛陽,九月即病逝。

元興元年(105),二十七歲的和帝死。鄧后為了長期把持朝政,以長子劉勝有痼疾而廢,立生下僅百日的少子劉隆為帝,即殤帝。鄧太后臨朝稱制,其兄車騎將軍鄧騭輔政。

鄧太后,名綏,乃東漢開國功臣鄧禹的孫女,性孝友,好讀書,常晝修婦業,暮誦經典。和帝時,被選入宮為貴人,恭肅小心,謹遵法度,時時克己以下之,深得和帝嘉許。被立為皇后之后,更注意崇尚節儉,凡郡國貢獻,悉令禁絕,歲時但供紙墨而已。和帝每每想賜爵鄧氏,她總是哀請謙讓,由此更為和帝所敬重。和帝死后,鄧太后臨朝稱制,又下詔減省宮廷用度,原先每年歲用二萬萬,自是才數千萬,郡國所貢,也都減半。由此觀之,鄧太后確是一個頗有識見和心機之人。

次年八月,殤帝死,鄧太后又定策迎立清河王之子劉祜,即安帝,時年亦僅十三歲。鄧太后這一選擇的目的很清楚,即希望借此繼續由自己掌握大權。從竇氏的失敗中,鄧太后汲取了教訓,比較注意抑制其兄弟子侄的過分驕縱,在控制政權方面,則更多地依靠宦官。此外,她除了并用外戚、宦官,又起用了當時名士楊震等人,希望取得士大夫的支持。盡管如此,鄧氏一門仍權傾朝野。

永寧二年(121)三月,鄧太后死去,安帝始親政事,情況立即發生變化。為爭權奪利,安帝乳母王圣、宦官李閏等,誣告鄧騭兄弟及宦官蔡倫圖謀廢立,鄧騭被遣就封國,旋即自殺,鄧氏勢力被逐出了權力中心。

安帝親政后,閻皇后兄弟閻顯等及帝舅耿寶,并為卿校,典掌禁兵,宦官李閏、江京、樊豐等亦受重用,并掌機要,從而短暫地形成了一種外戚、宦官共同把持朝政的局面。

安帝親政期間,政治明顯敗壞。外戚與宦官互相勾結,屬托州郡,傾動大臣,招徠海內貪污之人,恣意收受賄賂。甚至隨意假作詔書,借此胡作非為。

延光四年(125)三月,三十二歲的安帝病死在南巡途中。隨行的閻皇后與閻顯兄弟及江京、樊豐等密謀,為防不測而秘不發喪,匆匆趕回洛陽后才對外宣布。閻太后臨朝,廢太子劉保因系宮人所生,不得立為繼嗣。太后欲久專國政,謀立幼兒為帝,乃與閻顯等定策,迎立章帝孫北鄉侯劉懿。閻顯依恃其妹皇太后的聲勢繼續掌握大權,閻氏兄弟并處權要,威福自專。

然而好景不常。同年十月,剛剛坐了幾個月皇位的劉懿病死。另一派宦官孫程等十九人聚謀,乘機發動突襲,共斬江京等人,擁立廢太子劉保即位,是為順帝。閻顯兄弟被捕下獄誅殺,閻太后被遷出皇宮,顯赫一時的閻氏就此倒臺。而宦官孫程等十九人則因擁戴有功而皆得封侯,宦官的權勢大為增長,皇帝則完全成了外戚宦官相互爭斗中的傀儡。


順帝即位以后,以孫程為首的宦官頗受恩寵,參預政事,且飛揚跋扈,頤指氣使,遭到了士大夫及外戚的不滿和指斥。而順帝隨著年歲漸增,也有意扶植外戚勢力以求得各派力量間的平衡。

陽嘉四年(135)二月,御史張綱上書順帝,反對聽任宦官以養子襲爵的做法。順帝未置可否,但不久就任命梁皇后的父親梁商為大將軍。東漢一代,從和帝即位時開始,母后臨朝,外戚執政,每假兵權以自重,而大將軍遂為最高之官。所以,順帝以梁商為大將軍,其扶植外戚之意是不言自明的。

梁商出任大將軍一職,是梁氏憑借外戚身份執掌大權的開端。不過,由于從掌權到專權需要有一個過程,也由于梁商為人柔和自守,梁氏的權勢還沒有引起人們太大的注意。

永和六年(141)八月,梁商病死。順帝不聽其臨終前關于喪事從簡的遺言,親臨致哀,舉辦了高規格的葬禮。喪事剛剛辦完,立即以梁商之子梁冀接任為大將軍。梁冀其人,頑囂兇暴,早已名聲在外,一旦繼其父為大將軍,更是驕橫跋扈。外戚梁氏的勢力逐漸朝登峰造極的方向發展。

梁冀兄弟的專橫縱恣,引起了士大夫們的反感。漢安元年(142)秋,東漢朝廷派遣侍中杜喬等八人分頭巡行州郡,監察刺史二千石臧否,侍御史張綱也在出行之列。然而張綱獨不受命,埋其車輪于洛陽都亭,公開宣稱:“豺狼當道,安問狐貍!”并劾奏梁冀兄弟以外戚蒙恩,專權納賄,結黨營私,條陳其“無君之心”十五事。張綱的行動,震動了整個京城。當時梁皇后寵幸正盛,諸梁姻戚充斥朝廷,順帝雖然知道張綱所言忠直,卻不能予以采用。杜喬等人至州郡后,所劾奏的也多為梁冀或宦官的親黨,但結果都不了了之。

建康元年(144)八月,順帝病死,時年三十歲。年僅二歲的太子劉炳即位,是為沖帝。梁皇后被尊為太后,臨朝稱制。如此一來,梁冀的權勢更是炙手可熱了。這年九月,朝廷詔舉賢良方正之士,涼州將家子皇甫規亦在其中。策問時,皇甫規勸告梁冀兄弟宜增修謙節,輔以儒術,省去游娛不急之務,割減廬第無益之飾,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一番話激怒了梁冀,評定皇甫規為下第。在皇甫規托病歸鄉之后,州郡又秉承梁冀旨意,幾次要陷其于死地,沉廢在家十余年。梁冀之專橫,于此可見一斑。

沖帝繼立不及一年而死,梁冀又與梁太后定策,選立年僅八歲的劉纘為帝,是為質帝。質帝雖然年幼,人卻頗為聰明。他看不慣梁冀的專橫跋扈,在朝會時目指梁冀,對朝臣說了一句“此跋扈將軍也”,為梁冀所深深厭惡,竟派手下用毒餅將質帝毒死。

質帝死后,梁冀以議立帝事詢問朝臣。太尉李固、司徒胡廣、司空趙戒等均以清河王劉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皇帝。可是梁冀一黨則因為蠡吾侯劉志娶梁冀妹,堅持擁立劉志即位。雙方爭執不下,梁冀竟氣勢洶洶地要挾威逼。胡廣、趙戒等人無不畏懼改口,紛紛表示唯大將軍命令是從,獨有李固、杜喬堅持原議不變,結果均被梁冀誣陷下獄致死。梁冀與宦官曹騰合謀,扶立尚未成年而又昏庸無能的劉志為帝,是為桓帝。從此,梁冀威行內外,百官側目,莫敢違命,皇帝也恭謹而不能有所親預。當時,朝廷的大小政事,皆由梁冀決斷;百官的升遷任免,都得先到梁冀家中謝恩;地方州郡貢獻的物品,先要把最好的送給梁冀,其次才獻給皇帝。梁冀的專橫暴虐,可謂達到了極點。

梁冀一門的貪暴殘忍,胡作非為,激起了一片咒罵之聲。梁冀之所以能橫行無忌,靠的是兩個妹妹一為皇太后,一為皇后。但當兩個妹妹先后于和平元年(150)和延熹二年(159)死去之后,梁冀便失去了靠山。桓帝雖然無能,而且又是梁氏所立,但對于梁冀一手遮天、自己名為皇帝卻不能有所干預的狀況畢竟憤恨不平,只是礙于梁皇后的情面而難以發作。所以,梁皇后一死,桓帝當月就秘密召集了平時素與梁冀兄弟不睦的單超、左倌、徐璜、具瑗、唐衡等五個宦官,經過一番密謀,把梁氏一門無分長幼,都斬盡殺絕。梁冀專權二十四年,梁氏一門出了七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卿相尹校共五十七人,成為外戚執政的極盛時期。


梁氏滅門之后,宦官獨攬了大權。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等五人,因參與謀誅梁冀之功而同日封侯,世稱“五侯”。自此權歸宦官,朝政日亂。五人執政之后,“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驕橫跋扈,絲毫不遜色于梁冀。單超早死,其他四侯專橫更甚,當時人稱他們是“左回天,具獨坐,徐臥虎,唐兩墮”,足見其氣焰之囂張。

桓帝本想借助宦官之力擺脫梁冀的控制,然而在誅滅梁氏之后,又被宦官所挾制,這就進一步引起了一部分官僚、太學生的憤怒。白馬令李云露布上書,公開揭露宦官執政導致的財貨公行、政化日損,觸犯了宦官們的忌諱,被逮捕下獄。弘農郡五官掾杜眾對李云以忠諫獲罪深表同情,并且上書愿與李云同日死。李云、杜眾及先前被梁冀誣陷而死的李固、杜喬的斗爭,得到社會上的普遍同情,前后兩“李杜”之名,聲滿天下。

桓帝后期,宦官集團獨霸政權的現狀,令官僚士大夫們憂心忡忡。他們反對宦官專權,要求改革政治,修補樊籬,維系東漢王朝搖搖欲墜的統治。一大批太學生也對宦官專權堵塞了他們進入政權的正常途徑而強烈不滿,擁護和支持打擊宦官集團的斗爭。于是,官僚、太學生與宦官之間,便展開了激烈的斗爭。

在反對宦官集團的斗爭中,出身于衣冠望族的李膺成為著名的領袖人物。他在任河南尹時,因打擊宦官而被捕下獄,不久復為司隸校尉,又把貪殘無道、畏罪藏匿的野王令張朔從其兄宦官張讓的家中搜出處死。李膺敢于打擊當權的宦官,名聲越來越大,士大夫把得到他的接待稱作“登龍門”。以李膺、陳蕃等人為首的反宦官斗爭,也使作惡多端的宦官集團恨入骨髓,必欲除之而后快。

延熹九年(166),宦官集團發動了一場鎮壓官僚、太學生的大規模行動。他們唆使人誣告李膺與太學生及郡國生徒朋比為奸,共為部黨,謗訕朝廷,疑亂風俗。于是桓帝震怒,詔令全國逮捕黨人,收執李膺、杜密、陳寔等二百多人,并且布告天下。第二年,由于士大夫的奮力營救和迫于輿論壓力,桓帝不得已才釋放黨人,赦歸田里,但禁錮終身,不得做官。這就是歷史上所說的第一次“黨錮之禍”。

永康元年(167),桓帝病死,皇后竇氏尊為皇太后,臨朝稱制,定策迎立解瀆亭侯劉宏,是為靈帝。太后父竇武為大將軍輔政。竇武嫉惡宦官專寵,遂與陳蕃合作,起用被禁錮的黨人,打算消滅宦官勢力。但因事機泄露,宦官曹節、王甫搶先發動政變,竇武兵敗自殺,陳蕃等人也相繼被害。

建寧二年(169),宦官侯覽使人誣告張儉結黨謀反,曹節又乘機奏捕黨人。李膺、杜密、范滂等百余人,均死于獄中,其他因仇怨陷害相牽連,以至于死、徙、廢、禁者有六七百人。熹平元年(172),竇太后死,有人在洛陽朱雀闕上書寫譏刺宦官曹節等專權的文字,宦官集團借機又一次四出搜捕黨人及太學諸生千余人。熹平五年(176),又以靈帝名義下詔規定,凡是黨人的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及五服以內的親屬,一概免官禁錮。這就是第二次黨錮之禍。

兩次黨錮,把反對宦官集團的正直官僚和太學生網羅殆盡,宦官完全把持了政權,標志著東漢政治進入了最黑暗的時期。官吏貪殘,橫征暴斂,人民苦難日深。加上因多次鎮壓羌族人民的反抗,造成兵役連年、死亡流離的惡果,東漢政權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光和元年(178),靈帝初開西邸賣官,公開賣官的價格,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于西園立庫貯之。如此舉措,不僅絲毫無補于朝廷財政的枯竭,反而加劇了當政者的奢靡腐朽,社會矛盾更趨激化,終于導致了黃巾大起義的爆發。


光和七年(184),張角兄弟在利用太平道進行了十余年的組織發動之后,三十六方一時俱起,皆著黃巾以為標幟,人稱黃巾軍。張角自稱“天公將軍”,其二弟張寶、張梁分別稱“地公將軍”和“人公將軍”。旬月之間,天下響應。黃巾軍的主力集中在冀州、潁川、南陽三個地區,進攻的矛頭直指洛陽。

黃巾起義的爆發,令東漢朝廷非常驚慌,急派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調集大軍防守洛陽周圍各要塞。同時命令皇甫嵩、朱、盧植、董卓等將領率軍鎮壓潁川、冀州的黃巾軍。東漢政府又下令解除黨錮,協力對付黃巾軍。

黃巾軍雖然作戰英勇,但由于缺乏訓練,毫無作戰經驗,加上戰略部署不當,在經過九個月的激烈戰斗之后,各支主力先后失敗。東漢政權進行了血腥的報復,州郡大肆誅殺,一郡至數千人。

黃巾軍的幾支主力雖然相繼失敗,但各地農民起義并未因此而止息。中平二年(185),張牛角、褚飛燕、張白騎、眭固等十多支義軍同時奮起,大者二三萬,小者六七千。此外,韓遂、馬騰等地方割據勢力也乘機攻殺東漢地方官吏,搶占地盤。因此,黃巾起義雖然被鎮壓,但是東漢的整個政治格局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東漢朝廷控制全國局勢的能力大大削弱,而各地豪強地主卻在圍剿黃巾軍的過程中壯大了自己的實力,突出者如曹操,在打敗青州黃巾軍后,將其精銳改編為青州兵,由此在中原地區異軍突起。經過一番混戰,軍閥割據的局面已經初露端倪。

面對如此局勢,東漢的一些官吏紛紛為自身著想,謀劃著建立自己的勢力范圍。中平五年(188)三月,太常劉焉為謀求去益州任職,建議改刺史為州牧,加重州郡官吏之權。朝廷接受了劉焉的提議,選任列卿、尚書為各地州牧。州任之重,自此開始。東漢政策的這一變化,又對軍閥割據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中平六年(189)四月,漢靈帝死,皇子劉辯繼立,是為少帝。何太后臨朝,外戚何進則以大將軍的身份,與太傅袁隗一起參錄尚書事。

靈帝尚在之時,何進即遭到宦官蹇碩疑忌。靈帝死后,他又險遭蹇碩暗算。因此,何進一旦執政,即密謀誅除蹇碩。蹇碩惶恐不安,欲與中常侍趙忠、宋典等搶先下手,卻因事泄而被何進誅殺。

袁紹勸說何進盡除宦官,以免重蹈當年竇武的覆轍。可是卻遭到何太后的阻撓,延宕而不決。袁紹又出謀劃策,建議多召四方猛將豪杰,使之率軍前往京城,借此脅迫太后。何進竟不顧陳琳的諫阻,征召野心勃勃的董卓領兵進京。

董卓聞召,立即出發。進至澠池,何進又生狐疑,派人制止董卓繼續進軍。如此反反復復,盡除宦官的計劃早已泄露。中常侍張讓、段珪等不甘束手就死,遂詐傳太后詔令,將何進騙入宮中斬殺。

消息傳出,司隸校尉袁紹即與叔父袁隗領兵收捕宦官,無論少長,一概誅殺。前后被殺者二千余人,甚至連不長胡須者也被誤殺不少。曾經長期操縱東漢政局的宦官集團,至此被誅殺殆盡。

宦官集團方除,董卓已領兵進入洛陽。他擔心自己所率三千步騎過于單薄,先是歸并了何進等人的部曲,接著又暗中唆使丁原的部屬呂布殺了丁原,吞并了丁原的軍隊。待到兵力大增以后,董卓即逼迫朝廷罷免了司空劉弘,而由自己取而代之。

九月,經過這一番布置,董卓便借口少帝愚暗,不顧群臣的反對,廢少帝為弘農王,改立陳留王劉協,是為漢獻帝。經此廢立之舉,董卓大權在握,自任為太尉,不久又自任為相國。

董卓生性殘忍,一旦專政,據有朝廷甲兵、珍寶,威震天下,恣意橫行,為所欲為,甚至縱容士兵在京城打家劫舍,剽略財貨、女子,弄得人心惶惶,一片怨恨之聲。

董卓進京后的所作所為,激起了袁紹、曹操等一大批官吏的憤慨,紛紛準備起兵討伐董卓。初平元年(190)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公推勃海太守袁紹為盟主。袁紹自號車騎將軍,韓馥、孔伷、劉岱、張邈、橋瑁、鮑信、曹操、袁術等,眾各數萬,分路進討。

面對著關東州郡的一致聲討,董卓不敢正面交鋒,決定放棄洛陽,遷都長安。滿朝公卿都不愿西遷,可是懾于董卓淫威,不敢表示反對。在脅迫獻帝西遷時,董卓捕殺京師富家,沒收了他們的財物,并驅徙長安百萬百姓,一時步騎交雜,競相踐踏,饑餓寇略,積尸盈路。臨行前,董卓又下令焚燒宮廟、官府和民居,二百里內,室屋蕩盡,雞犬不留。還指使呂布發掘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掠其珍寶。

董卓把獻帝挾持到長安,而以大軍屯駐潼關之外,意在挾天子以令諸侯。于是,中原豪強便以討董卓為名,乘時蜂起。天下大局,遂轉入了軍閥混戰的局面。漢獻帝此時雖然依舊在位,但東漢王朝實際上已經等于滅亡了。直到公元220年十月,獻帝禪位于曹丕,東漢在形式上也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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