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這兩年，楊雨博不止一次地想過，自己是不是應該勇敢邁出那一步，但一次次地最終都被他自我否定了。他最害怕的局面，就是有一天和吳冰倩漸行漸遠，永遠也回不到過去。他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但他清楚地明白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如他的父母一般，他現在還不敢賭。他覺得，像現在這么守著她，以一個朋友和青梅竹馬的身份，就正好。而當現實中展哥的遭遇和他心中埋藏的恐懼重合，讓他感同身受。

吳冰倩呢，也許是心電感應吧，即使楊雨博從沒有說過什么，但她都懂，所以她愿意等。也正因為這份足夠的安全感，對于這份感情，她反而從來沒有害怕過什么。

２

后來，吳冰倩接到曲靜怡的電話。

等他們倆趕到夜排檔，何俊清左右手各抱著李維軍和張瑞寧的一只胳膊，假模假樣地擠眼淚。

“所以，剛社團老師到底跟你說什么了”

“她說，人手緊張這兩周電視臺就先停播，讓我千萬不要有壓力，不要因此影響了期中考試”

“嗯，這不挺好的嗎”

“是啊，以后都不會有壓力了，因為這學期結束電視臺就永遠解散了”

“啥玩意兒？不是，你電視臺不還剩五個人呢嗎”

“現在就剩三個了”

在早些年，學校電視臺剛成立那會兒，這是一個外在光鮮、令眾人趨之若鶩的香餑餑。但要把電視臺做成功，對社員的素質和能力要求之高，又是一件太勞力費時的苦差事，因此曾經滿腔熱血要大放光彩，中途卻因堅持不了黯然退場的大有人在，斗志大約就是這么被一點點磨沒的，電視臺的招新攤位前也一年比一年冷清。這些年，社內人手緊缺，電視臺僅靠著每周一次不走心的校園新聞播報勉強維持。

高一剛進校時，何俊清懷著對主持的滿腔興趣和熱情進入電視臺，也憑才華真的把原本毫無亮點的校園新聞欄目做活了。不夸張地說，原本死氣沉沉的電視臺真的有了一番“起死回生”的跡象。

后來他接任社長，躊躇滿志地想將電視臺壯大。奈何電視臺的群眾基礎太差，招新那會兒，即使有“男神社長”這塊活字招牌，來勢兇猛的大都只是觀望的人。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還都是靠何俊清刷臉刷來的社員，最終是抗不住壓力而紛紛退社了。

３

民以食為天，人在特別愁的時候就更應該去擼串，是他們這群好朋友的人生信條。

吳冰倩咬一口串：“我嘔心瀝血，寫出這么優秀的稿子，竟然還沒人肯讀了。不過沒關系啊，我可以自己讀”

楊雨博：“你那優秀學生訪談我去幫你聯系訪談對象，直接我來主持，可你能把‘學姐學長棒棒噠’這名字給換了嗎”

李維軍：“全英文放送這種節目你怎么敢做，你放眼整個電視臺，連個能說得溜到跟你搭話的你都找不到，唱獨角戲嗎你，得虧你有我們”

頹廢了半天的當事人總算有點清醒了：“別呀，我告訴你們又不是為了這個，我這回是真的認命了，就是太難過了”

“我們上禮拜還四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夜，可你呢，只有難過到這份兒上了你才會告訴我們”

“認命？活生生的希望現在環坐在你邊上，誰準你認命的？”

“你們別這樣，你們辛辛苦苦陪我把電視臺撐起來，可以后呢，一年之后等我們都退社了，電視臺后繼無人還是完了，那你們的努力全白費了，我怎么對得起你們”

“我說你這個人怎么就這么執拗呢。好，假設你成功把電視臺護送到你退休并且后繼有人，一年后它沒垮，你怎么能保證它第二年不垮、第三年不垮呢。你一輩子才多長，你的手才能伸多遠，我們不用這么偉大也做不到這么偉大的好不好。你今天做了，你盡力了，你起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要是沒有做，你連對得起自己都沒做到。”

何俊清這會兒終于是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不出一個拒絕的字來。

“還有啊，雖然說每周校園新聞是你的‘白月光’，但現在實在沒辦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廣播站不是一直打算把新聞播報收過去嘛，那就給他們吧。不然總套在這上面我們怎么開新欄目啊……”

“人手不夠，你能不能別一個人硬扛，咱們兩周做一期，甚至三周做一期，慢慢來嘛”

４

“各位同學，大家中午好，以上就是本期節目的全部內容，謝謝大家的收看。我是何俊清，旁邊這位是我的搭檔李維軍。”

期中考試后，電視臺全新策劃的第一期節目播出，何俊清坐在攝像機前，還并不知道外面的反響如何，此刻內心卻異常輕松。他和李維軍交換一個眼神，繼續說道：

“在經歷長時間的精心策劃和短暫休整后，今天是我們電視臺全新改版、重新出發的第一天。新推出的兩檔節目是今年上半年我們陸續收到同學們的建議和反饋后所打造，也將在今后持續地接受大家的批評指正。而目前電視臺的人員力量還不足以支撐節目每周放送，所以兩檔節目我們分單雙周交替播出。而在這個過程中，如果電視機前有同學熱愛英語、熱愛主持，又愿意過來和我們一起學點新東西的話呢，電視臺歡迎你們。”

５

“那我們走了哦”

“嗯拜拜”

放學后，和吳冰倩他們告別，曲靜怡坐在教室里等著何俊清一起放學。

自從那天新欄目在新高一獲得熱烈反響，這次終于是靠內在吸引了諸多追隨者。何俊清的心境變了，所以這會兒招社員也變得謹慎而從容了。

今天最后一節社團課他因為面試耽誤了一小會兒，回來后只有曲靜怡一個人趴在桌上好像睡著了，手下還壓著新一期節目的筆記。

他也不急，就在她邊上坐著等。

十分鐘后，她悠悠轉醒，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看向他：“嗯？你回來啦，怎么不叫我啊”

“沒事兒，走吧”

“這次，謝謝你啊”走在路上，他突然開口。

“謝什么，老楊他們也幫了你這么多，你也沒這么謝謝人家吧”

“他們是兄弟，表達感謝的方式不一樣”

“那小倩還幫你寫了這么久的稿子呢”

小倩她，也是兄弟，但你不一樣。

沒法理直氣壯地只把她當兄弟，但是這是喜歡嗎，他們對彼此，是真的缺了點悸動的感覺。

他們是默契的拍檔、朋友，而超出這以上的關系，他理不清，她也理不清，那就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