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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沒收畫冊時間過去三天后的那個早晨,楊雨博和吳冰倩像往常一樣踏進教學樓,便迎面遇到正在執勤的兩位現任學生會副主席——姜遠和陶溪。倆人從剛進學生會起就是楊雨博和吳冰倩一手帶出來的,本來關系就很親近,這會兒看到他們更是驚喜地直接撲了上來。
等平復了心情,兩個人倒是又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地告訴他們他倆在一起了。
楊雨博和吳冰倩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欣慰的。還記得他倆剛進校那會兒互看不順眼,這一年多來吵吵鬧鬧到最后還是動了心。
然而接下來他們異口同聲的話確是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謝謝你幫我改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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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倒是挺有能耐啊,你幫別人改情書的時候怎么就沒點覺悟要給我寫封情書呢”
“有時間幫別人改情書,你怎么也沒時間給我寫情書呢?”
“人家溪溪一個女孩家寫情書是多勇敢的事情,我當然要支持她幫助她啊,那你呢”
“姜遠那家伙纏了我一整天,我是沒想幫他來著,結果我就不當心瞟了一眼,那寫的是啥玩意兒,我是為了不玷污‘情書’兩個字才幫他的好嗎”
“誒你說他倆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情書不是自己寫的是一件多光榮的事情嗎,他們還互相承認了?”
“是吧,不過其實都不需要互相承認”
“也是,就他們倆半斤八兩那作文水平”
倆人一邊拌著嘴一邊在距離早班會打鈴還剩一分鐘的時候踏進了教室,卻看見平日里對早班會最隨性的展哥此刻早已嚴肅地站在講臺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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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群人還有沒有點良心啊,當初蔣老師就站在他們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是誰替他們出的頭?”
“對你們倆沒點感激之情就算了,他們現在是幾個意思,居然還反咬我們一口”
“呵,人家連反咬你都不敢光明正大的,還玩匿名信呢”
下課后,幾個男生圍在楊雨博的座位邊憤憤不平地說道。
就在剛才,展哥告訴大家,前幾天副校長信箱里收到一封匿名信,直指從教導主任到年級組老師,都對高三文理兩大實驗班嚴重區別對待。寫信人繪聲繪色講述了當天活動課上被沒收畫冊的經歷,當然只字未提有人替他們站出來聲張的事實,還順便有板有眼地批判高三(1)班非但沒有為全校學生樹立自覺學習的榜樣,甚至所有老師都對此持放任態度。
那么矛頭就不僅指向老師了,連帶著高三(1)班全員都跟著躺槍。
最后,一向寬厚的副校長想了個最公平公正的方式——
你覺得老師偏心無非是自認為不比別人差所以咽不下這口氣,那正好文理分班快半個學期了,過兩周就期中考試了,大家就比試一下,高三(1)班和高三(6)班全體參加所有文理學科的考試,輸了還是贏了怎么個說法你們自己定。
高三(6)班最終一頭熱地應了戰,也終于有骨氣了一回,說如果這次考試(1)班的文科總均分比他們班高,那任何處罰或要求我們都接受;但如果我們班總均分比他們高,那從此往后學校必須對兩個班級一碗水端平。
高三(1)班一個個白眼翻上天,表示我們沒有任何要求,隨你們折騰吧。
當天放學回家路上,吳冰倩很嚴肅地問楊雨博:“這件事明明只代表了少數人的意愿,所以為什么要我們一干無辜人來陪他們玩”
“你也說了這只是少數人的意愿,所以我們多數人的節奏并不會因為這個我們不在乎的插曲而打亂。但對于那少數人來說,這是短時間內學會彼此尊重最有效的方法。不過如果你不想考,那么我們就不考,我們有棄考文綜的權利”
“誰說我不考的,我不發威他們當我好欺負的啊”
楊雨博捏捏她的臉,柔聲說:“嗯,就是一次平常的考試嘛,輕松發揮就好了”
“你說這次……如果一個理科生得了文科第一,是不是特別牛逼”
“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如果我得了第一的話,你有什么獎勵嗎?”
楊雨博悠悠望一眼她充滿期待的眼神,故作漫不經心地說:“你得文科第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為什么要有獎勵”
望著她嘟起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他心底又柔軟了幾分,終于不再逗她:“那你想要什么獎勵,先說來聽聽”
“我要你給我寫情書”
楊雨博:“???”所以是在這兒挖了坑等著他呢。
“你認真回憶一下我們當初是怎么在一起的,你就‘汪汪’了兩聲我就被你迷得暈頭轉向,你自己都不覺得太便宜你自己了嗎,你連封像樣的情書都沒給我寫過”
楊雨博:“???”
他剛想反駁,但轉念一想,事實好像的確是這樣,但短暫的自尊心迫使他不能太快低頭:“寫情書這種事情男女平等,憑什么就我給你寫,我也要”
“哦?那你敢不敢賭?”
“如果這次你總分第一,我給你寫一封。要是你理科榜也能拿第一,我再追加你兩封。”
吳冰倩也不甘示弱:“好,你要是這次文科榜你能得第一,我給你追加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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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狠話的吳冰倩當晚寫完作業便去書房翻出了壓箱底的歷史書。其實她和楊雨博都心知肚明,無論這次考試成績怎么樣,反正他倆的結局一定是三封情書換三封情書,而且在理科成績有沒有可能超過楊雨博這個問題上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也并沒有什么好掙扎的。她之所以決定好好看書,主要是為了把他們班的面子掙回來。
她打開書柜最底層,倒是意外發現一袋已經開封的信紙,是高一那年開學第一次給楊雨博寫信用的,有些模糊的記憶在一瞬間涌上心頭。
那節班會課上,展哥還說了一句話:“信封上記得署名,收信人就不必寫了。當然如果你不介意我知道,你也可以寫上。一旦你寫了收信人,就意味著在未來這三年里,你的收信人隨時可以找我取信。”
吳冰倩其實并不知道楊雨博有沒有在信封上寫上她的名字,但她那時候是覺得,要等畢業的時候再看是最有意義的。后來時間久了,她便也不太想起這件事了。但這一刻,心底被一股莫名的情緒填滿,她突然很想知道,兩年前的他在想什么,在堅持什么,在期望什么。
于是第二天夜晚,她靠在床頭,無比認真地打開了那三個按照她的喜好買的粉嫩信封。
那一晚吳冰倩是哭著入睡的,卻睡得格外踏實。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四年級那年暑假的一個暴雨天,她害怕打雷,楊雨博把她圈在懷里,雙手幫她捂住耳朵。
第二天醒來后她精神還不錯,只是還沒有完全消腫的眼睛讓楊雨博受到了驚嚇。
坐在公交車上,吳冰倩雙手纏著他的腰,整個人窩在他懷里補覺。
他把她抱在懷里,頭緊靠著她的,思緒卻不自覺地飄遠。
最早說不談戀愛的是他,后來反悔的也是他。他寧愿曖昧不清也不敢表白的時候,她在他身邊一句怨言都沒有。等他終于開竅了趕著表白的時候,她也一點沒舍得讓他嘗苦頭。現在她想要情書,他還要給人提那么苛刻的條件。雖然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情書他哪會不寫,但她好像當真了,不僅當真了,還為此沒日沒夜地復習。
這么想著,楊雨博愈發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后來公交車一個急剎,把吳冰倩顛醒了。她倒是沒再閉眼了,就是整個人愣愣地繼續窩在他懷里。
楊雨博懺悔地說:“你別再這么熬夜復習了。我那天就是跟你鬧著玩。情書你要多少封我都給你寫,嗯?”
“嗯?我沒熬夜復習啊”
“那你眼睛怎么腫了?”
“就,看……看小說啊”偷偷摸摸看情書這種事畢竟還是沒法理直氣壯地說出口,只好扯個四舍五入能沾點邊的理由。
遮遮掩掩的態度落到楊雨博眼里,陰差陽錯地被解讀為半夜偷看小說被抓包,所以心虛了。
“什么小說”
“額……青春……甜愛……小說?”她試探性地問道。
“男主又帥,又專情,又霸道,又溫柔的那種?”
“呵呵呵……”
他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標準的笑容:“所以,你有男朋友,為什么,還會去看,青春,甜愛,小說,呢?我有,什么,地方,令你,不滿意了,嗎?”
說完便有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使勁往他懷里拱,一邊拱還一邊跟他撒嬌:“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小氣啦,人家看小說又不是為了看男主,看男主的話當然還是要看韓劇啊……”
再度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楊雨博一個冷眼掃過來,毫不客氣地把她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雖然動作還是很溫柔的,然后冷哼一聲就提著書包下車了。
她趕緊死皮賴臉跟上去,手腳并用纏了他一路,直到快到校門口了,她紙老虎似的威脅說:“你要是還板著臉的話,我就這么纏在你身上進學校哦”
他無所謂地點點頭:“好啊,你敢嗎”
好吧,她信他是真的敢的,不敢的是她。
趁四下無人,她踮起腳火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便撒歡著逃了,他笑得一臉滿足,跟上她進了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