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周五課間，趁著去小賣部的時間，李維軍跟何俊清問楊雨博：“放學陪瑞瑞去喝酒唄，你能溜出來嗎？”

“我先送她回家，再來找你們。你們千萬別說漏嘴，不然我就完了”

“安心吧你，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要是小倩知道我又帶你去喝酒，非宰了我不可”

這幾天，吳冰倩悲催地得了重感冒。楊雨博把她送回家，燒了熱水又嘮嘮叨叨了半天，等到徐女士提前下班回來，他才心虛地離開了。

等趕到夜排擋，他才發(fā)現(xiàn)這三個人壓根沒有要等他的意思。天還沒黑，店里的客人還稀稀拉拉的，他們卻明顯已經(jīng)喝完了一輪。

剛失戀的那個目光呆滯、沉默不語。

早失戀的那個大約是產(chǎn)生了共鳴，竟然哭了。

還沒戀上的那個，也不知道是單純陪兄弟還是心底也藏著事兒，面無表情地喝悶酒。

除開李維軍失戀那晚，這明明算是第一次喝酒，怎么一個個無師自通的樣子。

“你來啦”

“我跟你說，我們今天不說話，就喝酒”

行吧，前十七年沒打爽的架和沒喝過的酒，在這兩個月全補回來了。

反正老板是老熟人，他便也不管不顧地直接一杯酒下肚了。

不愧是十幾年的兄弟，酒量一樣的差勁，酒品倒是出奇一致的好，連喝高了以后安靜地倒在桌上的姿勢都是一個模樣。夜幕降臨，店里客人逐漸多起來，老板也暫時沒顧得上他們。等抽了空去瞧他們一眼，結果已經(jīng)全部喝趴下了，只有不知道誰的手機一直在響。瞟一眼屏幕，正好，也是老熟人。

“喂，雨博啊”

“喂，丁皓啊，我是大排擋的老陳，雨博他們幾個在我這兒喝醉了，你能抽身過來一趟把他們帶回去嗎”

“誒好，那麻煩您幫我們看著點，我們馬上來啊”

來電話的是同班同學，也是這里的常客，本來是打電話叫他們幾個晚上一起打球。

他們一共三個男生過來接人，本來還在盤算著三個人怎么帶四個人回去方便，結果楊雨博突然醒了。幾個人喜出望外地圍上去，誰知這家伙一醒過來就開始鬧，掙扎著不肯走：“我不要你們，我，我要小倩，我要小倩來接我……”

實在是拉不動，沒辦法，林野只能給吳冰倩打電話。

“小倩啊，雨博和維軍他們在夜排擋喝醉了，我們本來想把他送回家的，結果這貨死活不肯走，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吵著鬧著要見你。你要不來一趟吧……”

“好好好，那你們把他們幾個先送回去吧，你把雨博留在那兒就好，我馬上來。對對對跟老板說一聲賬等我來結，謝了啊”

不省心的家伙，被他這么一攪連頭都不痛了。吳冰倩匆匆披了件外套出門，幾乎是跑過去的。等到了那里，遠遠看到他就像個等著爸爸媽媽來接的幼兒園小朋友，委屈巴巴地坐在店門口的板凳上。

看見她來，他突然眼睛就亮了，踉踉蹌蹌地奔過去。

“你能走嗎？”

“能，當然能啊”

扶著“巨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就不肯走了，抱住她撒嬌說：“寶貝，你，你以后會離開我嗎，你，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我們，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她知道他們今天為什么瞞著她去喝酒，可還是被他搞得又氣又急的。她也知道他為什么會耍小孩子脾氣，吵著鬧著想見到她，然后對她說了這么一番話。她突然很想哭，輕輕地摸摸他的頭，很溫柔地說：“我當然不會離開你啊，我怎么舍得，丟下你一個人呢”

“嗯，那，那你親我一下”

“別鬧，我感冒呢。等感冒好了我再多親你一下好不好？”

“我不管，你要是不肯親我，我，我就親你了……”

２

第二天一早，楊雨博頭痛欲裂地醒來。當昨晚的記憶回籠，他一時間沒能分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但他沙啞的嗓子和流涕不止的鼻子，還有吳冰倩一整個周末都沒睬他的現(xiàn)實，讓他確定了那一定不是夢。

周一早晨，也許是昨晚吃了感冒藥的緣故，楊雨博這一覺安穩(wěn)得差點睡過了頭。等他急匆匆趕到小區(qū)門口，公交車已經(jīng)進站了，吳冰倩臨上車前還遠遠地朝他瞪了一眼，一副分明沒有想等他的意思。

“師傅，后面還有個人，不好意思麻煩您等一下下”

“沒事沒事”

“謝謝您啦”

所幸是趕上了，楊雨博刷了卡、跟司機師傅道了歉又道了聲謝，往后排方向走去。

最喜歡靠窗坐的人偏偏占了個靠過道的位子，分明又是一副拒絕和他交流的架勢。

“這位同學，可以讓我坐進去嗎”

“不可以”

他俯下身，咬著牙在她耳邊說道：“你信不信我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把你抱進去”

信，當然信，仗著自己力氣大嘛，就跟大前天晚上不由分說地親上來一樣，于是只好半推半就地被擠進了里面的座位。

在旁人看來，就是兩個帶著口罩的人在進行什么奇奇怪怪的交流，畢竟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吳冰倩，你自己覺得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你想想我是怎么感冒的，結果你對我沒有絲毫的關懷也就算了，你還給我冷了兩天的臉”

“你是怎么感冒的，要我再幫你回憶一下是嗎”

“不管中間過程如何，感冒是你傳染給我的，這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

“好啊，那我認，感冒是我傳染給你的，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說完便隔著兩層口罩貼上她的唇。一觸即離，然后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一個紅著臉望窗外，一個若無其事地看前方。

臨下車，吳冰倩把書包丟給他：“幫我拿包”

“哦”

他起身準備往前走。

“你都不牽我一起走的嗎”

“哦哦哦”

３

對于再過幾個月就要步入準高三的他們來說，文理分班是頭等大事，也是每周一例行早班會無法避免的議題。

“關于選文還是選理的問題，我想大家思考了這么久應該都有定數(shù)了，決定好的這周可以把志愿表交給我了。今天主要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理科實驗班的選拔。這件事兒呢，選理的各位，更要考慮清楚。雖然說了很多遍，但我還是不得不每周都多嘴一句，你要想清楚了這個班的模式是不是適合你，如果你僅僅是仗著自己成績好覺得待在（１）班特別有面子，那我希望你還是三思……”

高三（１）班這個詞，在立港中學就等同于傳奇。學校每屆新高三都會重新組建理科實驗班，目的就是為了立港幾所最高學府選拔和儲備科學研究和應用領域的人才，因此選拔條件極為嚴苛。不夸張地說，最后能進這個班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雖然申請條件并沒有限制，但因為這個班級培養(yǎng)模式的專業(yè)性和針對性太強，因此對于大部分成績名列前茅但將來沒有意愿在相關領域深造的學生而言，可能并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吳冰倩、楊雨博和張瑞寧以后要學物理，李維軍和何俊清要學化學，他們毫無懸念都是要進這個班的。至于曲靜怡，恰好屬于成績拔尖但志不在此的最尷尬的那一類理科生。但她很早以前就表態(tài)稱自己呆在實驗班是一種浪費生命的行為，吳冰倩也早就默認她是要轉(zhuǎn)班的，雖然情感上是不舍得的，但她百分百支持她的決定，也絕不會做出慫恿她留下來這種事，哪怕是玩笑。從曲靜怡第一次堅定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后，他們之間都默契地再也沒有談論過這個話題。

“你說，我要不去報名吧”

“你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你干嘛這幅表情，我還以為你聽到我想留下來會很開心”

“因為你當初說的沒錯啊，如果轉(zhuǎn)班，你就有更多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可是轉(zhuǎn)班的話，我適應新班級和新老師都要花時間吧，同班這么多年，和你們分開產(chǎn)生的失落感也許更會影響我的狀態(tài)。而且啊，留下來的話，我這一年下來腦子能再轉(zhuǎn)得快一點。你們的實驗課我也是可以申請不上的，這樣我還是能安排好自己的時間的，那對我就是利大于弊嘛?！?

“所以不是跟我分開會失落，而是跟我們分開會失落”

“吳冰倩你覺不覺得你很過分”

“何俊清知道嗎”

“干嘛要告訴他”

“哦？”

“你知道的嘛，他堅決希望我轉(zhuǎn)班，態(tài)度比我自己還強硬?！?

“不急，還有時間，你報名先報著。等名單出來，你也想清楚了，你再決定來還是不來。但有一點，我們只想你開開心心、毫無顧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我、老何、或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反而最終成為了你的顧慮和羈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