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又是一個周五。放學后，團委老師召集宣傳部和美術社的負責人討論新一期校園板報的事宜，吳冰倩作為分管副主席也到場了，楊雨博正好去實驗室改裝置，一邊等她。

出上一期板報的時候，吳冰倩還在為美術社的自愿加入拍手叫好，然而一個多月過去，美術社社長卻從發小的女友變成了發小的前女友，再一起共事的感覺就有那么些微妙了。等開完會，其余人都一窩蜂回班級了，只有王思蕊是收拾了書包過來的，所以她是直接回家。吳冰倩也不用回班，因為楊雨博發來短信，告訴她已經提著她的書包在校門口等了。

她們就這么一路尷尬而沉默地走到校門口，連楊雨博看到這副景象也很是意外，畢竟按某人的習性來講，早該隨便胡扯個理由然后逃之夭夭了。

他們和王思蕊一起走到前面的小路口便告別了。楊雨博牽著吳冰倩走了不過幾秒的時間，便聽到身后隱約傳來掙扎聲。

“你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你聽到沒有”

聽到王思蕊越來越清晰的喊叫，他們對視一眼，楊雨博便掉頭飛奔回去。他連忙幫王思蕊掙脫開那個他也素未謀面的男生，緊接著將她和跟著跑來的吳冰倩嚴實地護在自己身后。

那男生人高馬大，被橫插一腳后更惱了，罵罵咧咧地果斷一拳揮上來，奈何遇到了楊雨博這么個會打的，三兩下就被踹倒在地上。

“我求你了，你走啊”王思蕊哭得撕心裂肺，像是用盡最后的勇氣和力量吼出了這一句話。

“好，只要你將來別后悔”他背對著王思蕊起身，猶豫地停留了幾秒，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２

“他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在一起過，進了高中以后我提的分手。他本來就不愛念書，以前跟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你讓他干什么都行，就是別把他按在桌子前讀書。初中的時候，他開始結識一些混社會的人。但他唯獨對我，是真的好。所以以前我不在乎那些，即使他抽煙打架、不學無術、滿身戾氣，我還是喜歡他。等時間久了，我才發現我根本做不到不在乎那些。我跟他，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我改變不了他，所以我累了。可就算我累了，絕望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我心底直到現在，都還殘留著對那個人揮之不去的留戀。這半年來，我很對不起李維軍。我接受他的告白，嘗試和他在一起，我以為和那么優秀的一個男生在一起，可以讓我徹底忘記那個人。沒想到最后，我還是利用了他，徒增了對他的傷害。”

“雖然我只見過他剛剛那短暫的一面，但我覺得，他和維軍有點像，性格上。維軍他在外人面前，也是個很冷的人，不太喜歡笑，他孩子氣的一面只會留個他最信任和依賴的人。他也是個倔脾氣，不過這些年已經慢慢變了很多，甚至你那位竹馬剛剛發狠的表情，都跟他以前有點像。所以我終于可以理解，為什么你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帶著一點喜歡的。這談不上利用，畢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是全心全意地，想要接受他對你的好。”

“可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李維軍，還有楊雨博，都是活在陽光下的人，干凈，通透，坦蕩。所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還有我的秘密，不要讓李維軍知道。他太美好了，我不想他以為，自己成為了另一個人的替代品。”她眼含淚光，苦澀地笑著。

“我保證，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只是，你跟那個人……”

“他已經答應了跟家里去國外，我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我其實分不清，我到底是在留戀這個人，還是只是在留戀那段記憶。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只是在留戀，還是我依然喜歡著他……”

３

剛剛王思蕊說有話要說的時候，其實并不介意楊雨博也知道這些，可他還是紳士地回避了。

等聊完回來，王思蕊跟他道了聲謝，便同他們道別了。

楊雨博牽過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后來一路上，楊雨博都沒有問起她們聊天的事。

“你都不好奇，我們剛才聊了什么嗎？”

“我如果想知道，你會告訴我？”

“嗯……如果你肯告訴我那天我爸跟你說了什么，我可以考慮一下”

“……”

“不過啊，我答應了她，今天的事兒不會讓維軍知道，所以你幫我們保密好不好？”

“嗯，我知道”

４

“我的祖宗，你怎么還沒起，你要遲到了”

周一一早，老吳同志準備好豐盛的早餐，到了飯點卻遲遲沒見女兒下樓來。

“什么什么，哎呦我鬧鐘怎么沒響呢”

“是啊我睡過頭了，你先走吧別等我了。對我不是跟文具店老板約了今天早上去取畢業禮的賀卡嘛，所以鐵定要遲到了，嗯我跟展哥打聲招呼……”吳冰倩一邊刷著牙一邊含糊不清地跟楊雨博打電話。

“那賀卡我去幫你拿，你把收據給我，你別急，慢慢來……”

楊雨博去吳冰倩家取了收據，就往文具店的方向去了，偏偏半路上遇到了一個他不是很想遇到的人。

他們的肖主任正站在路邊正對著他的方向，跟一個男人說話，氣氛好像還挺緊張。

作為新世紀的三好少年，見到老師當然是要主動打招呼的，但他和主任關系鬧得這么僵，撞到槍口上萬一她直接在大街上把他教育了可怎么辦。

可是不問好吧，萬一主任看到他了呢。本來主任就不太喜歡他，現在還要再多個沒禮貌的印象。

正當他躊躇往前的時候，他們那邊的爭吵聲也越來越大，甚至他看到那個男人準備揚起的雙手，眼看著要朝主任揮過去。

“哎喲臥槽”

他本來的設想是帥氣地扣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然后一步步把人逼退到墻角。

然而現實是，那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拍在了他背上。

這老頭手勁怎么這么大……

楊雨博恨恨地轉身，往后退了幾步，把肖主任死死地擋在身后。

“哪里冒出來的臭小子，不關你的事，給我起開”

“你打女人，那就關所有人的事”

“你趕緊回學校上課，這是老師的命令。”

當然老頭并沒有給他回去上課的機會，一拳緊跟著就上來了。

最近的人都怎么回事，排著隊要跟他切磋武藝……

５

“就是去菜市場那條路，有個男人竟然當街打女人。后來有個小伙子見義勇為，穿的校服好像是立港中學的，長得也很俊俏的嘞，跟那個男人打起來了”

“贏肯定是小伙子贏了咯，不過那個男人好像有點功夫，打了蠻久的，我過來的時候還聽到警車開過去的聲音了……”

“這孩子真的是好，很正義的喏”

去菜市場那條路不就是文具店那條路嗎，他們學校的校服，一個長得俊俏的小伙子……

吳冰倩聽著過路的阿姨們繪聲繪色的描述，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果然，當她不安地趕到現場，就看見楊雨博正一臉淡定地拍著褲腿上的灰塵。

她焦急地沖到他邊上，拉著他轉了好幾圈：“你沒事兒吧，沒受傷吧”

“沒事兒，一點沒受傷，對付個蠻不講理的老頭還不容易”

她撲到他懷里：“太好了，你沒事兒就好……”

是挺好的，如果你的手能別跟那老頭拍在一個位置上就更好了……

她無比眷戀地倚靠在他的肩頭，就像王思蕊那天說過的，他是活在陽光下的人，不僅干凈、通透、坦蕩，而且溫暖、正義又善良。

他滿足地揉揉她的腦袋，不經意向前望去，視線恰好跟肖主任撞上。

印象中，這是她第一次朝他微笑，眼神里好像帶著感激，帶著抱歉，還有他看不懂的情緒。

那個男人是她的前夫。他在事業如日中天后最終沒能抵御住誘惑，婚內出軌，她毅然選擇離婚。結果沒過多久，商場失意，第二任妻子也拋棄了他。他重新回來乞求她的原諒，她對他避而不見，更不許他見女兒，才演變成今天早上這出鬧劇。

當然這一切，學生們都不會知道。

“咦，那不是主任嗎，她怎么在這？”吳冰倩一抬頭，便看到他們主任去找警察說了什么。

“她一直站在我邊上，是你沒看到她”

“學校這么快就派代表來啦？不對不對，她又看到我們倆抱一塊兒了？完了完了完了……”

“那老頭想打的人是她，然后我沖過去的”

６

后來，等他們倆戀戀不舍地松開，肖主任才又過來正式跟他道了謝。至于其他的，只解釋說那是她前夫。知道他們肯定不是多嘴的人，便沒有再多交待什么。

這天晚上上完競賽班，吳冰倩覺得腦袋有點悶，楊雨博便陪她去操場上吹吹風。

“如果再多幾次，你可以直接出本回憶錄了，名字我都幫你想好了，立港中學師生們那些不為人知的愛情史”

“哪有那么夸張”

“你自己算算，一年沒到都被你撞見過多少次了，你這是什么神奇的體質啊”

楊雨博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她理直氣壯地回擊：“要是之前兩次你說可能是我的問題那我無法辯駁，可今天，是你一個人遇到的”

“可我今天會走那條路，是因為要幫你拿賀卡”

“那，那展哥那次，雖然扇巴掌是我們倆一塊兒看到的，可他腸胃炎住院是你發現的他”

“扇巴掌那天我們倆會在那個點走那條路是為了陪你做實驗。我發現他得腸胃炎，是因為那天你去找汪洋，所以我才會沒事干在學校里瞎晃悠的”

“那王思蕊那次……”

“她那次，人是跟你結伴出來的”

雖然這狗男人的邏輯無懈可擊，但真的很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你說，肖老師是因為從他那里受到了太大的傷害，才會拼了命地想要阻止我們在一起嗎。她以前，應該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吧。”

也是從那天起，肖老師好像變了一個人，或者說，其實是在慢慢找回原來的自己。她好像終于放下了一些事，變得愛笑了，也不再多插手孩子們的事。

也就在大家以為最大的阻礙迎刃而解的時候，張瑞寧和張靜陽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