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店長把N號帶回來了？”陸傳祺訝異地問。

“是啊，她在里面。”

“店長回來的時候什么表情，有沒有面帶冷笑或者是左眼微瞇？”陸傳祺擔心地問道。

“沒有，就是平常那樣，面無表情。”

“出大事了。”陸傳祺扶額說道，她來回踱步，顯得焦急。姜路云不明所以，這不是好事嗎？N號的傷口得到治療，還被好好的帶了回來。就算是要換錢，也是體體面面地離開現實世界。

“待會兒你去街頭一家混沌店，買一碗大肉餛飩回來。待會兒給店長送進去，記住，進去之后，不要說任何一句話，就放在桌子上，然后馬上出來，明白嗎？”

“在你這樣說過之后，我還敢端進去嗎？”姜路云躲到書架后面，從空隙中看到他瑟瑟發抖的眼睛。“店長為什么要這樣啊？”

“你還太年輕了，之后就會慢慢知道了。先去買了，端進去。這是六塊錢。”

作為隨庭安的財務官，陸傳祺望著空蕩蕩的收入明細，每天都在為了吃飯而發愁。

從神官大人那里得到的微薄補貼也不能緩解他們的困難。姜路云看著像金子一樣的六塊錢，根本不想接過這死亡通知單。

但他還是抵不過陸傳祺的軟磨硬泡，不情不愿地接過六塊錢，屁顛屁顛地走了出去。

隨庭安坐在書桌前，面前有兩張椅子，左側有一個小型的會客廳，她是這么認為的。

所謂的會客廳也只是幾個蒲團放在地上，中間擺著一張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原木桌，為此隨庭安還和對方大吵一架，險些招來警察。

陸傳祺之后再也不讓隨庭安摻和經濟方面的事情，人窮志短說的大概是這個情況吧。

“你從哪里來。”

“這是什么地方？”

“你現在只需要回答問題，沒有資格提問。”

“我不知道。”

這該死的答案。隨庭安聽到這句話，耳朵都快起繭了。

很奇怪的是，這次她沒有發怒。

無論是自己覺醒之后逃出來的人，還是無理由被迫拉出來的人，都是這個說法。

他們不記得那個創造自己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書里跑出來，大部分的角色都是這樣的情況。

作家基于什么樣的生活經歷或者是心中的妄想才創造的他們，脫離了自己的世界后，都會迷失在其中。

對于他們來說，這個世界，和小說里的世界雖然大體相同，但他們還是無法理解。

他們所擁有的人生是被操控的人生，他們逃脫了原本世界，就像提線木偶的線斷了，再也站不起來。

而且小說里的時間概念和現實中的時間概念完全不一樣，他們的一天有可能只是一行字，或者是一個單詞，就會跨越上百年或者上千年，只要作者允許。

而現實世界，一秒鐘，就是一秒鐘，他不會拉長或者縮短，是真實地流淌。

角色逃脫之初，就像是如夢初醒的人們，在混沌中似乎有些記憶，但很快就會消逝不見。

完全清醒之后，腦海里只留下一段殘片。

“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的姓冷，聽起來是一個很偏的姓氏，那時我們家被日軍襲擊，村里征兵，我丈夫被抓走了。妹妹被土匪擄走，當了壓寨夫人。后來我獨自拉扯自己的三個孩子，我只記得這么多。”

“你知道自己是廢稿吧。”

“你剛剛說的，我大概聽明白了。我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人物，是虛無的。”

“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不明白。”

“你身上有很強的意念，才讓你在現實世界生活了五個多月還沒有完全失憶。”

“我感覺到世界不一樣了。”

“跨越了幾十年，甚至是百年。”

“我現在要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會把你交給神官，讓他來處置你。”

“可是我的孩子還在家里......”

“你也知道自己的世界是虛幻的吧。”

女人低下頭來，她似乎在思考什么，雙手交握，最后鼓起勇氣說：“可是在我的記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即使您在和我說什么，我也是這樣認為。您或許會認為我愚笨不堪，頭腦不靈光。

即使，我是被創造的人，我也有自己的人生。人生的意義在于，自己相信什么，而不是在于別人告訴你什么。

您看起來生活里上百年或者千年，見過這么多人，他們最后應該都會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吧。

就算人生是虛幻的，那也是有意義的。

意義不在于真實或者虛假，而是意義本身。

我沒有讀過多少書，可是我一直堅信這個道理，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直等他回來了。”

“我們知道了。”

“知道什么？”女人有些不理解。

“你的記憶。逃出來的理由。”

隨庭安撐起身子向前，她凝視著那雙褐色的眼睛：“你是為了來見他的。”

......

于巾然揉著眼睛醒來，門口傳來激烈地拍門聲。她摸索著爬起來，打開門。是張季秋。他看到于巾然后長舒一口氣，不等她邀請進門，就直接進入房間。

“你到底干了什么？手機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我在睡覺啊。”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怎么？”

“下午四點，你已經不回我的信息有三天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警察打電話給我，說你的手機被踩碎了，丟到路邊，好心人幫你交給警察后，警察從電話卡里找到我的電話，這才打電話給我。”

三分鐘前的于巾然如果是剛剛從夢鄉中醒來的幼童，睡得香甜。

那么現在就是被扔到室外摧殘的溫室花朵。

那部手機還在分期還款，現下也沒有一部可以備用的手機。

她驚訝自己居然睡了這么久，而且根本記不起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事情。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怎么了，是不是熬夜畫畫太過勞累，營養不良暈倒了。”

“可能是吧，最近接了一個活兒，幫別人設計一個墻畫。”

“還挺好，不錯嘛。我還以為你會餓死。”

“生活無論怎么樣，總要吃飯吧。”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一個買家要來買你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