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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江南如夢

  • 憂樂記
  • 史海舟
  • 16890字
  • 2019-12-03 20:00:00

張明遠、費無極與子午四人自然不甘如此撤離,揚州城之事,早已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張明遠、費無極來到揚州城之前早已吩咐弟子送信到各大門派處以求支援。離揚州城較近的門派是江南幾大門派,分別是九華山、龍虎山、齊云山、普陀山、雁蕩山、衡山、廬山、黃山,龍虎山張繼先早已羽化登仙,故而龍虎山自身難保,目下并無出戰的勢力。

這日應約前來助戰的有九華山連衣師太,她攜門下十個女弟子前來。普陀山沈海天一聽金人來襲,也是不甘示弱,前來助戰,座下二十弟子緊隨其后而來。雁蕩山韓芙蓉只是想來湊熱鬧故而也通知了武夷山李嬋娟前來,二人帶著各自門下七八個弟子,著黑衣襲擊金兵,神出鬼沒,好生了得。抓住金兵年輕氣盛背井離鄉自然好色的嗜好,李嬋娟故意讓女弟子扮作煙花女子,專門勾引金兵,進而暗殺金人。搞得金兵人心惶惶,對許多揚州城的女子也戰戰兢兢,不敢動手動腳,沒了昔日的色膽包天。齊云山岳江南一看武夷山玉、雁蕩山都來了,自己當然不可缺席就與二位女掌門人結伴同行而來,岳江南只一人而來,弟子都在山上。岳江南雖命令他們不可輕舉妄動,但岳江南的師弟卻暗中派弟子一路保護岳江南周全。衡山派李浩然與廬山派錢紫川,二人居然沒帶弟子而來,他們一路喝著酒,順帶殺得金兵抱頭鼠竄。黃山派宋風雨卻隔岸觀火,并未下山,只是送些黃山的禮物,送給張明遠等人略表寸心。

金兵撤退必得匆匆忙忙,這窮寇莫追的道理想必世人皆知,可張明遠等人也心知肚明,只是心有不甘,故而在金兵離開揚州城的前一日,從午時三刻直到夜色時分,不斷襲擾金兵。耶律馬五忍無可忍就拿黎民百姓撒氣,斬殺許多黎民百姓。張明遠與各大門派于心不忍,只好放開一條生路,金兵便跌跌撞撞,抱頭鼠竄、倉皇而逃。

在金兵退去后,宋高宗得知江湖人士也阻擊金兵,便派人送來犒賞物品,以示褒獎,張明遠等人代替朝廷舉行宴會,答謝各大門派。

“諸位,貧道多謝。此番揚州遭金兵洗劫,各大門派出手相助,抵御金兵,救國救民,實乃可歌可泣。”張明遠舉杯,拱手看向眾人。

費無極也仰天長嘆:“想當年,我們各大門派齊聚少林寺召開武林大會,何等的氣勢恢宏,可如今國破家亡,形勢危急。各大門派可以摒棄前嫌,齊心協力,趕走金兵,實在感天動地。”

“想不到金賊居然南下揚州城,這等狗膽包天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九華山如針芒在背,這揚州城與我九華山并不遙遠,這金兵來犯,分明是不給我九華山薄面。”九華山連衣師太,恨恨的道,頓時義憤填膺起來。

眾人自然心知肚明,九華山從遠近來說,的確與揚州城最近,可素日九華山與揚州城并無瓜葛,這九華山乃佛門清凈之地,自然與揚州城的煙花三月,花紅柳綠格格不入,不過此番外敵入侵,九華山連衣師太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連衣師太所言極是,這金兵南下的確有恃無恐,如今落入我各大門派之手,定要他們自討苦吃。”齊云山岳江南哈哈大笑。

“我各大門派還是來遲一步,不然怎會有這般生靈涂炭。”武夷山李嬋娟氣急敗壞道。

雁蕩山韓芙蓉神情肅穆:“不錯,金人的確可惡。這金兵南下恐怕非一時興起,想必有了初次,便會有二次。就怕金兵不肯善罷甘休。”

“我出家人本不愿過問這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可目下金兵欺人太甚,如之奈何?”普陀山沈海天捏著佛珠,微微一笑。

“沈掌門所言極是,目下金兵來了,各大門派還是要從長計議,就怕女真人收買人心,各大門派被離間,就麻煩了。”衡山派李浩然點了點頭。

廬山派錢紫川笑道:“女真人想離間我等,豈不是白日做夢?”

“黃山派宋風雨居然沒來,不知他做何感想?”九華山連衣師太冷笑一聲,喝了口茶。

“師太不必生氣,想必黃山派也有心無力,不可強求,”普陀山沈海天勸道。

齊云山岳江南哈哈大笑:“我齊云山與黃山派、九華山同在一塊土地度過春夏秋冬,如若不是金人南下揚州城,恐怕難以相見。這山上的瑣事纏身,也是無可奈何。”

“比起少林寺的武林大會,目下齊聚幽州城已是很不容易。沒曾料想金兵會突襲江南,實在難以置信。”武夷山李嬋娟笑道。

“金兵雖說陰險毒辣,殺人如麻,可他們畢竟遠離故土,千里迢迢南下,這思鄉之情無以言表。他們也不愿胡作非為,也是金太宗帶的頭,這金太宗著實不可小覷,不過如此膽大妄為,難保他不會有所閃失。”雁蕩山韓芙蓉樂道。

“金賊太也囂張,他們攻破東京城,俘虜二帝北去,這已是罪責難逃,可他們還是步步緊逼,居然追擊皇上。這女真人莫非是不知疲倦了,豈不奇怪?”連衣師太罵道。

“師太說的好,這金兵狗膽包天,居然深入我大宋腹地。他們就不怕有來無回么?”齊云山岳江南撫掌大笑。

“折騰了這樣久,還是讓他們給跑了。真是難以置信!”九華山連衣師太噓唏不已,握著拳頭重重一擊,桌子差點被震碎,可見這內力之強,絕非花拳繡腿。

“前輩憂國憂民,我等愧不能及。”費無極見連衣師太如此深明大義,就拱手道。

張明遠沒想到會來揚州城走一遭,目下見到江南的景色宜人也是心曠神怡,但見大好河山被金兵糟蹋,心里也是義憤填膺。只是自己要顧全大局,這抗金不抗金,廟堂上有些看法,江湖上也有些看法。只不過廟堂上皇帝說了算,而江湖上卻是武林高手說了算。

“你們可知揚州城最近的就是我九華山。如若揚州城不保,九華山就危機四伏。如若各自為政,隔岸觀火,想必金兵來與不來,我等都自相殘殺了,是也不是?”九華山連衣師太悶悶不樂,又是一杯茶下了肚。

張明遠聽這話后,倍感尷尬,畢竟江湖各大門派都是各自為政,當年武林大會在少林寺召開也是空聞大師與玄空道長的面子,如今怕是很難召集這般武林大會了,國破家亡,烽火燎原。別說各大門派,就是大宋各地勤王之師也大有占山為王的情狀。可廟堂與江湖畢竟有所不同,大宋有了宋高宗算是有了些大旗不倒之感,可江湖上,在天下太平時皆是游手好閑,你爭我斗。如今天下大亂了,卻畏首畏尾,膽小怕事。

“黃山派目下在練習劍陣,以便金兵再次突襲時可以抵御。還望諸位江湖前輩和朋友明白。”費無極見狀,也聽出連衣師太的不滿,不過要顧全大局,便大笑道。

“師太如此巾幗不讓須眉,晚輩慚愧之極,還望見諒。”子午一看連衣師太如此嫉惡如仇,便拜服不已。

余下見武夷山玉雁蕩山是兩個女掌門就感覺他們必定沒什么本事,可畢竟是朝廷的相約之客,故而笑道:“二位前輩雖為女子,不過巾幗可以不讓須眉。晚輩佩服。”

普安看向武夷山和雁蕩山掌門人,她們雖說上了年紀,可氣質不凡。這中年女人的氣勢就在于此,雍容華貴、落落大方。

武連倒是沒精打采,懶得理這幫人,只是礙于江湖道義,故而前來相迎。他心里依然悶悶不樂,日夜思念趙香云。

張明遠見武連這般模樣,就示意他可以出去一個人靜一靜。可他置若罔聞,一動不動。眾人說話好似與他無關緊要,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費無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也不能勸武連,素知這小子是個癡情種。這思念之痛,無人可勸,只能自己把持。要么痛死,要么馬上停下來,再做計較。

“武連,方才連衣師太問你話,你如何愛答不理。師父師叔可都忍無可忍了。”子午與各大門派掌門人辭別,帶著武連走了出去。

余下也拉著武連到一邊氣道:“你這是在做什么?趙香云到了大金國,那里有他的父皇、母后,你就別瞎操心了。想必她嘻嘻哈哈,開心的不得了。金人遲早放他們回到中原。”

“在青城山,怡樂和你總是合伙欺負我一個,你口口聲聲說,趙香云雖說貴為帝姬,可也沒什么了不起。這下好了,你日夜思念,把自己搞的神魂顛倒,對你有什么好處?你說!”普安安慰武連,頓時仰天長嘆。

“日夜思念,這話有些過頭。你們以為我對連衣師太愛答不理,是我的過失么?你們以為我是稀里糊涂么?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豈不聞,察言觀色四個字不可小覷。諸位前輩皆是武林高手,他們說話卻又幾分傲慢。連衣師太說宋風雨不好,可宋風雨未必不好,連衣未必就好。這好人壞人,難說的很。善惡乃一念之間。”武連搖搖頭,哭笑不得起來。

子午不以為然:“你就別胡說八道了,你也不是張繼先天師,你也不會通天術。你哪里知道連衣師太到底是善還是惡。你就危言聳聽,如若讓連衣師太知道了,恐怕你就自討苦吃了。”

“你就不要自命不凡了,你我還不了解,豈不可笑?你一定想趙香云了。”余下拉著武連,走到一邊,對他耳語起來。

普安也狐疑開來:“臭小子,你就不必云山霧海繞來繞去了,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何不可?”

“你們果然了解我,不錯想趙香云有一點,不過我也是感慨萬千,這揚州城還是一片狼藉,我等各大門派雖說讓金兵嚇破了膽可我們搭救黎民百姓太也遲了。”武連破涕一笑,頓時神情肅穆。

送走各大門派后,張明遠、費無極讓子午四人在運河邊等待。

張明遠看子午、普安如此喜笑顏開,就問何故,二人卻神秘兮兮,默然不語。武連和余下卻早已明白,馬上對張明遠、費無極解釋開來:“揚州城雖說被金人洗劫了,可他們被各大門派偷襲的也是慘不忍睹。”

“你們不必如此,你們哪里知道,金兵抓走多少黎民百姓,搜刮多少金銀珠寶。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我等江湖豪杰雖說大顯身手了,可畢竟勢單力孤,與金人騎兵作戰,實在有心無力。并非打不過,實在是金兵與各大門派的武藝不在一個級別,有些大材小用。”費無極搖搖頭,苦笑起來。

張明遠繼續笑道:“帶兵打仗與行走江湖多少有些不同,你們可知?”

“這事,師父師叔說過,此番我們也頗有感觸。”武連點了點頭。

普安皺眉嘆道:“世人都說我大宋是有相無將,這能征善戰之人實在匱乏,你們以為如何?”說著看向子午、余下、武連。

“誰說我大宋無將,自太祖武德皇帝以來,這文武雙全之人比比皆是。范仲淹都讓西夏心驚膽裂,如此文武雙全,莫非世人都視而不見不成?”子午一怔,不以為然。

余下叫道:“女真人哪里知道我大宋也是馬背上得到的天下。太祖便是武林高手,是也不是?”

武連默然不語,又陷入深思,卻不知為何。心中苦悶一言難盡,好生了得。

宋高宗可謂日夜兼程,才逃到了杭州,回宮之后,趙構嚇得魂不附體,頓時癱倒在地,當夜有妃子侍候,宋高宗居然房事不舉,一瞬間臉色蒼白,神情恍惚,戰戰兢兢,氣急敗壞,昏厥過去。太醫救起,太監上前端著茶水,宋高宗蘇醒后,慌亂之際打翻在地,當夜不能安睡,密令處死當時在場的所有宮女與太監,自此皇后漸漸被疏遠開來。宋高宗留下陰影,不再提及立太子之事。

次日早朝,宋高宗上殿后望了望黃潛善、汪伯彥怒道:“都是你二人,害得朕差點丟了性命!你們可知罪么?目下黎民百姓頗多怨氣,群臣也對你們多有不滿,如之奈何?你們既然忠心耿耿,就明白替朕分憂的道理,是也不是?”

“陛下!微臣罪該萬死,還望皇上開恩。”兩人嚇得跪倒在地誠惶誠恐說著。

“事到如今!你們還想說什么!難道是朕的錯嗎?”宋高宗又厲聲道。

“陛下怎能有錯,是我,我們。可是我們也沒有。”兩人支支唔唔了半天也是語無倫次。

宋高宗嘆道:“你們就別來見朕了!都回家養老去!揚州城這一路而來,想必你們也多有勞頓。”“陛下,陛下。這,這這!”兩個人膽戰心驚起來。“去吧,去吧。朕想清凈一些日子。”宋高宗又嘆道。“陛下,我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是忠心耿耿,還望陛下開恩。”沒等兩人說下去。

宋高宗哭笑不得道:“你們先賦閑一些時日,此乃掩人耳目。事后朕會讓你們官復原職,不但官復原職,還要委以重任。還不快出去,等朕心緒好了,再做計較,退下!”“陛下,這!”黃潛善、汪伯彥面面相覷,無可奈何的嘆道。“怎么?難道你們想抗旨嗎?好啦,退朝。”宋高宗說著揚長而去。留下黃潛善與汪伯彥依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來到御花園,宋高宗與張明遠等人且走且談。但見眼前風和日麗,鳥語花香,高大大宋太湖石,怪石嶙峋,荷花池,魚兒浮游。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眾人在亭臺樓閣之間,信步攀談。

“多謝明遠道長、無極道長斷后,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設想,聽說你們返回揚州城拯救黎民百姓,實在令朕感動,你們都是大宋的忠貞之士,朕代天下萬民,深表謝意。這金人著實可怕,他們殺人不眨眼,你們出生入死,赴湯蹈火,真是大大的忠臣良將。”宋高宗心有余悸,對張明遠等人畢恭畢敬,贊賞道。

“皇上,貧道按理說來不該對廟堂之事喋喋不休說些一家之言,可皇上目下登基大寶,想必也想大展宏圖。這揚州城之事,恐怕比東京城更可怕。聽說金人不過一萬,我大宋禁衛軍就十萬,是也不是?還望皇上明鑒。”張明遠尋思開來,皇上目下登基大寶不久,雖說有宏圖大志,可目下年紀輕輕,黃潛善、汪伯彥這般賊人慫恿下,難免會坐享其成,茍安快樂。想到這里,馬上話里有話,勸說開來。宋高宗一怔,眨了眨眼睛,礙于情面,依然微微一笑,頓時默然不語。

費無極見狀,就直言不諱道:“如此看來,還是我大宋膽小怕事,底氣不足。這女真人雖說野蠻殘暴,可我大宋仁人志士也有千千萬,莫非怕他不成?我們一個打他一個或許打不過,十個打他一個總成。可望風而逃,抱頭鼠竄,這算怎么回事?”

宋高宗頓時一臉不悅,心想,你這是說朕抱頭鼠竄,膽小怕事了,雖說你們是太上皇的座上賓,可不過是道家中人,如此口出狂言,顯然欺負我趙構年輕,不壓人不是。如若不是念著父皇的情面,想著籠絡人心,豈能讓你們如此胡言亂語。再說子午四人畢竟與自己同甘苦,共患難過,想到這里,臉色煞白,笑而不語。

張明遠與費無極面面相覷,見宋高宗面紅耳赤,頓時心知肚明,點到為止便好,畢竟趙構非康王殿下,而是如今的皇上了。這身份一變,人就變了。雖說人還是那個人,可早已今非昔比。子午四人只是眨了眨眼睛,不好插嘴,畢竟趙構是皇上,皇上沒讓他們說話,他們也只好默然不語了。

“兄弟們,你們一路辛苦,朕決不食言,一定大大的獎賞你們。你們想要什么,開口便好。”宋高宗見氣氛尷尬,就看向子午四人。

“皇上,我們不需要什么,我們只是想家了。”子午微微一笑,馬上心平氣和道。

“你們還有家可想,朕呢?朕的家在哪里?自從太子登基大寶后,朕就無家可歸了。有人說,有娘的地方就是家。母后如今深陷苦難,做兒子的豈能袖手旁觀,朕無不日夜思念母后。想竭盡全力,搭救母后南歸。”宋高宗一怔,沒想到子午會說這句話,就嘆道,頓時潸然淚下,噓唏不已。

張明遠等人頓時也一怔,沒曾料想,宋高宗如此思念自己的母后。

普安仰天長嘆:“皇上,我們北上見到韋太妃了。”

“朕的母后怎樣?有沒有什么話帶給朕。”宋高宗喜出望外,馬上上前拉著普安的手追問。

“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淚流滿面。”武連搖搖頭。

宋高宗馬上陷入失望,不知所云,淚眼迷蒙。

余下見狀,馬上安慰宋高宗:“皇上,不必如此。韋太妃也是有苦難言。”

“皇上,太妃娘娘恐怕也是怕皇上太也思念,就不說話。這一言不發比只言片語更令人傷心難過。韋太妃與太上皇畢竟夫妻一場,皇上思念母親,可韋太妃卻離不開太上皇,他們好歹夫妻一場。”張明遠語重心長道。

“不錯,道長所言極是。父皇對母后那般冷漠無情,可母后依然癡情。朕對父皇的所作所為不敢茍同時,母后還勸朕不可記恨父皇與太子。母后太也宅心仁厚。”宋高宗聽了這話,不由點了點頭,熱淚盈眶。

“皇上,貧道可比你慘許多。母親在貧道出生后就撒手人寰,貧道長大成人才與父親相認,可惜他也撒手人寰了。從此以后貧道就孤苦伶仃,無父無母了。如若不是師父、師叔、師兄弟,如之奈何?師父走了、師叔走了,貧道以后要自己單打獨斗,主持大局,真是一言難盡。”費無極看向宋高宗。

宋高宗聽他們這般推心置腹,說到自己的傷心往事都動情起來,就勸慰看開來:“好了,這傷心難過太也多了,人世間總有傷心難過,如若動不動就淚流滿面,豈不太苦自己。母后受苦受難,朕掛念不已。如今想讓母后回到中原,恐怕只能議和了。女真人想必也是如此想法。”

聽到“議和”二字,張明遠等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如若不是議和,東京城就不會疏于防范,就不會釀成靖康恥,可趙構脫口而出了,也不好反駁,就按耐怒火,沉默不語。

“議和不過緩兵之計,這女真人南下已是板上釘釘,朕自然心知肚明。我大宋豈能怕金賊,揚州城給朕的刺激太大,朕這才明白。來與不來解釋女真人說了算,可見江北很是危機四伏。”宋高宗或多或少從眾人表情感到了些許的茫然失措,就解釋道。話雖如此,可心里卻還是感到女真人不過嚇唬自己而已,不久想必女真人就走了,他們并不會再次南下。如若議和大功告成,母后就可南歸,朕的龍位居能保全。至于抗金,可有可無。只要女真人不覬覦朕的寶座,什么事都好說。

“皇上既然胸有成竹,我等就放心了。”子午心知肚明,自己目下不可沖撞宋高宗,就微微一笑。

普安尋思:“趙構恐怕是還想茍安,如若女真人不繼續追擊,他恐怕不會痛下決心抗金。”想到這里,也是仰天長嘆。

余下氣急敗壞也無可奈何,畢竟康王做了皇帝,不可隨隨便便。

武連對宋高宗畢恭畢敬道:“難道皇上不想搭救仁福帝姬么?”

宋高宗素知武連喜歡香云妹妹,香云妹妹也喜歡武連。不過不可明說,畢竟皇家威儀不可失,想到這里,馬上點了點頭:“朕說了,搭救的也非母后一人。只要女真人心胸寬廣,所有人南歸,朕都歡欣鼓舞。”話雖如此,可心里嘀咕開來:“父皇畢竟老糊涂了,就不用回來了。太子的皇帝做的如此失敗,回來又有何臉面見大宋黎民百姓?除了母后與香云妹妹,其他人,朕看回來也是多此一舉。”

“太上皇與太子如若回來了,想必皇上也喜樂無比,是也不是?”子午明知故問起來,素知太上皇與皇上回來,恐怕康王這皇帝又要危機四伏了。

“太上皇回來還是太上皇,太子回來就做個親王好了。朕都想好,你們放心,大宋黎民百姓放心。朕要力挽狂瀾,這心懷天下的氣度自然更上一層樓。”宋高宗愣了愣,緩過神來,似笑非笑。

“皇上果然運籌帷幄,心思縝密。如此妥善安排,自然很好。但愿天下太平,這便很好。”張明遠頓時笑道。

費無極如何不知太上皇、太子與康王曾經的恩恩怨怨、紛紛擾擾,可目下太上皇與太子恐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康王做了皇上,不管女真人與黨項人承認與否,至少大宋黎民百姓也是承認了。張邦昌還政便是最好的緣由。可惜張邦昌死的太也冤枉,宋高宗的手段果然狠毒無比,而且與太子不同,總是如此當機立斷。

“皇上,當年張邦昌也與皇上出生入死,為何皇上依然殺了他?”武連看向宋高宗,試探著問道。

“張邦昌的確與朕出生入死,你也是知道的。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父皇的妃子拿來做自己的妃子,這般不檢點,又能怪誰?難道這般亂臣賊子還要茍且偷生不成?朕登基大寶了,張邦昌還政按理說來,功不可沒,可他卻在當了女真人御封的皇帝后,肆無忌憚,飛揚跋扈,調戲父皇的愛妃,你們說說看,這算怎么回事?”這般膽大包天的相問,恐怕只有武連了。宋高宗聽聞頓時臉色煞白,一臉不悅,不過回過神來,就微微一笑。

“陛下,張邦昌的事恐怕有些隱情,不為人知。許多人感覺張邦昌做了皇帝,可以威風八面,天下無敵。殊不知張邦昌也有苦衷,還望皇上明察秋毫。”余下見武連這般相問,宋高宗不生氣,就大膽問道。

“你們不可胡言亂語,難道一個個都喝醉了不成?”張明遠見子午四人相問如此膽大包天,就示意他們不可造次。

費無極看向宋高宗:“皇上,徒兒難免言語不周,還望見諒。”

“不必如此,你們能來護佑朕,朕就心滿意足。”宋高宗搖搖頭,笑出聲來。

不知不覺黃昏時分,宋高宗賜宴張明遠等人作陪,說說笑笑,聊以忘憂。但見鎮江府,垂柳蕩漾,波光粼粼,一派江南秀美景象。

這日,宋高宗與群臣游玩長江,張明遠等人一同作陪。對李綱作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眾人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只有宋高宗昂首挺胸,遠眺大江東去,但見波濤洶涌,大船揚帆,氣勢恢宏。

張明遠、費無極與宋高宗下了山坡,且走且談,說說笑笑,興致勃勃。子午四人與群臣在山坡上等候。

“還記得蘇東坡寫過一首詞,叫做《念奴嬌,赤壁懷古》。雖說眼下是鎮江府,非赤壁,可面對這浩浩大江,如何不感同身受?”宋高宗昂首挺胸,威風凜凜,立于江邊,仰天長嘆。

“陛下所言極是,當年蘇東坡面對大江,恐怕也是豪情滿懷,如何會想到如今的兵荒馬亂。”張明遠神情肅穆,捋了捋胡須,娓娓道來。

費無極仰天長嘆,馬上吟誦開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不錯,大江東去,江山如畫。朕何嘗不知,如今兵荒馬亂,黎民百姓受苦受難,皆朕之過,豈可推辭?”宋高宗也噓唏不已,仰天長嘆。

張明遠素聞趙構喜歡書法,就笑道:“不知陛下可見過蘇東坡的書法?”

“蘇東坡此人可謂全才,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這畫、樂、書,無一不能。還會做菜,東坡肉味道不錯。”費無極也笑道。

宋高宗破涕一笑:“你們可知蘇東坡也是道家子弟了,他那一生可謂‘上善若水’,隨遇而安。他恐怕心知肚明的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是也不是?”

“不知陛下如何看待這蘇東坡?”張明遠若有所思,馬上追問。

宋高宗微微一笑,眺望大江:“朕在應天府登基大寶之時,就早已追贈他為太師,謚號:文忠。”

宋高宗與張明遠、費無極且走且談,說說笑笑,片刻意猶未盡走上山坡。

此時此刻,御史中丞顏岐悶悶不樂,馬上走上前去拜道:“陛下,李綱為金人所惡,不宜為相。如今皇上登基大寶,迫不得已啟用李綱,可皇上要熟思,李綱畢竟是欽宗皇上的舊臣,皇上用他,恐怕有所不妥。難保這廝心不在焉,還念舊主。”

聽了這話,子午一怔,李綱為人光明磊落,這廝居然說李綱大人壞話,實在可惡,不過他畢竟是朝廷官員,自己不可斥責,只好壓制心中怒火。

右諫議大夫范宗尹也若有所思,尋思,李綱如若勢力大了,本官就羨慕嫉妒恨了,趁他羽翼未豐,先下手為強,也未為不可,想到這里,馬上笑道:“陛下,李綱名浮于實,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為相。如若任由他坐大,恐怕就尾大不掉了。如若他主張北伐,迎回二帝,皇上就不好收拾局面了,還望皇上熟思。”

普安一聽這話,馬上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早有預謀,想趕走李綱大人,有個疑惑,為何李綱大人就如此不受人待見,難道是李綱大人為人處事太也可恨么?自然不是,實在是李綱正義凜然,與這拍馬屁的亂臣賊子格格不入,他們自然背地嚼舌頭了。

“陛下,聽說欽宗皇上在被俘前又想起用李綱,任命他為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事。如此舊主任用過的人,皇上再用,恐怕不大吉利。畢竟皇上登基大寶要力挽狂瀾,必得任用些有勇有謀的新人,也是歷朝歷代的規矩。”黃潛善早已回到宋高宗身邊,他讒言道。

余下心里冷笑,黃潛善乃還好意思背地說壞話,你也是逃出揚州城的喪家犬,還配說李綱,著實可笑。

“李綱這人徒有虛名,不可大用。皇上可知此番金兵為何追擊到揚州城,原來是皇上任用李綱,金人由此不滿,故而奔襲揚州城。”汪伯彥也不甘示弱勸道,馬上把揚州城之事,都栽贓到李綱身上。這話說的實在一派胡言,可宋高宗卻聽得目光呆滯,好似信以為真一般。

武連氣急敗壞,也無可奈何,汪伯彥的嘴巴居然數黃論黑,一派胡言。這等奸詐小人,皇上居然還讓他做官,實在想不通。

宋高宗動了動嘴唇,卻默然不語,心中胡思亂想開來:“這話頗有道理,李綱雖說名揚天下,金人怯他三分,用李綱抵御金人也未為不可,可這人的確有些功高蓋主之嫌,不得不防,可揚州城的事,也不可怪罪李綱,金人要來,也是不可阻擋。”

夜色時分,在江南院落里,亭臺樓閣,雕梁畫棟,一派典雅別致。張明遠等人一起吃晚飯,宋高宗御賜幾樣江南美味佳肴,還有海鮮,子午四人總算口福不淺,從京兆府來到揚州城,一路上沒吃過什么美味佳肴,揚州城又驚魂落魄了一場,連著幾日,總是茶不思飯不想。這下過了長江,才算安寧下來。素聞江南美味佳肴頗多,這鎮江府有宋高宗在,故而江南沿海的海鮮也絡繹不絕進貢而來,算是給皇上壓壓驚,由此,張明遠等人也一同消受,算是福氣不小。

武連看著桌上的美味佳肴,卻沒什么好胃口,目光呆滯,一句話也不說。余下見狀只是把海鮮剝皮,用小碗盛好拿到他面前。武連也不說謝謝,也不動嘴吃,只是掉眼淚。子午和普安見狀不由大驚失色。

“你怎么了?”普安問道。

子午安慰武連:“莫非想趙香云了?”

“你一點也不爭氣,為了個女人,神魂顛倒。”余下嘆了口氣。

“武連,聽話,你最近不吃不喝可不好。你難道就不為你爹娘想一想,如若你回到京兆府,他們見你面黃肌瘦,如若怪為師沒照顧好你,豈不錯怪為師了。”費無極不知所云,可見狀不由擔憂起來,隨即安慰武連。

“趙香云與他父皇母后在一起,想必沒什么可擔驚受怕的。”張明遠仰天長嘆。

“我是看到揚州城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故而傷心難過。你們不必安慰我,我雖說惦記趙香云,可還不至于相思成疾。我武連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可武連依然不說話,好似啞巴,只是淚光點點,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武連喃喃道。聽了這話,眾人方才放下心來。

“從揚州城到鎮江府,雖說不遠,不過是坐船過大江。可這一路卻非同小可,好似跨越千山萬水。如今到了鎮江府,你們難道不知我們還有一個故人么?”費無極吃了幾口飯,馬上喝了口茶,環顧四周,微微一笑。

“是陳東?”張明遠恍然大悟,笑道。

“想起來了,前輩是太學生的頭領,如若不是他,朱拱之恐怕當年還不會得到人神共憤。我們與他算是并肩作戰,這故交是稱得上的,不知他可好。”子午驚道。

“他便是鎮江府丹陽人。”普安記憶猶新,頓時喜出望外。

“我們何不去找尋一二,到了陳東前輩的故里,他自然要以主人待客。”余下津津樂道。

“可不,當年在東京,我們還在樊樓吃過酒,在宮門外一同舌戰過王時雍。”武連也開懷大笑,心緒好了許多。

“武連,你可知這鎮江府陳東可是非同凡響之人,他名噪一時。離開東京后,想必目下會過得很好。當年你們與陳東舌戰王時雍,可還記得些什么?”費無極見武連好了許多,就問道。

武連娓娓道來:“王時雍這人,許多黎民百姓還以為她是青天大老爺,沒想到他也會道貌岸然,裝神弄鬼。言語之間頗多陳詞濫調。”

“陳東前輩的口才了得。我們四人雖說也口若懸河,可比起他就顯得小家子氣了。”余下記憶猶新,往事難以忘懷。其實這是自謙了,陳東當年并無過多言語,只是子午四人才大顯身手,令人感慨萬千。在師父、師叔面前自然要謙虛一二。故而這般說話。當然這并非說陳東一無是處,這太學生跟隨陳東,陳東一呼百應,這便是陳東的本事。這蔡京、童貫等六賊的提法也是陳東起的頭,在當年也是名震天下。

“如若不是當初陳東前輩一呼百應,恐怕當年除去朱拱之,恢復李綱,滅了李邦彥等人的囂張氣焰就勉為其難了。”普安聽出這話里其中的幾分意思,可也礙于情面只好認了,但并不自賣自夸。

子午點了點頭:“不錯,回想往事,對陳東前輩的教誨記憶猶新,如今來到他的故里,自然感到萬分高興。”

“改日打聽好了他的住所,我等自然要登門拜訪,以示敬意。”張明遠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費無極笑出聲來:“這回,他該請我們吃飯了。”

眾人哈哈大笑,說說笑笑之際吃菜吃酒,好不歡快。

次日,朝議,宋高宗見李綱也在,就微微一笑。眾人也是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宋高宗不知所云,只是心神不寧,原來今日黃潛善、汪伯彥要舌戰李綱,宋高宗早已得知,故而心神不寧。

“陛下,開封留守宗澤大人昨日的書信已呈交皇上,不知皇上可有答復?還望皇上明示。”李綱啟奏道。

宋高宗嘆道:“開封府的防御城墻的確要修一修了,宗澤與朕有患難之交,朕心知肚明,給宗愛卿的餉銀,朕早已催促加急辦理,李愛卿意下如何?”

“陛下如此,微臣感激不盡。”李綱喜出望外,馬上拜道。

宋高宗難為情道:“這一切罷和議,卻是一件難事。你們做臣子的,如何就不能顧全大局了。凡事要以大局為重,金人如若步步緊逼,與他作戰在所難免。可如若議和有望也未為不可,如若不議和,勞民傷財且不說,黎民百姓也永無寧日,李愛卿可明白?你也知道金兵洗劫東京開封府后,我大宋元氣大傷,目下這銀子錢并不寬裕,面對女真人,我大宋要用緩兵之計,且先休養生息,喘口氣,等我大宋緩過勁來,女真人就不敢咄咄逼人了。”

“李大人,這張邦昌被陛下處決了,你難道還不滿足?難道要斬盡殺絕不成?嚴懲張邦昌及其他為金兵效勞的官員,以勵上節。這可是你與宗澤二人的奏章,皇上早已照辦,還有什么不滿意的?豈不可笑。”黃潛善忍無可忍,馬上冷笑。

“李大人力主設置河北招撫司和河東經制司,支持兩河軍民的抗金斗爭,并推薦張所和傅亮分別任河北招撫使、河東經制副使。你這獅子大開口,皇上也是點了頭,可謂薄面很大了。莫非還不滿足?”汪伯彥也嘲諷道。

宋高宗看向李綱,贊不絕口道:“李愛卿主張,自父皇以來軍政腐敗,賞罰不明之事,頒布新的軍制共計二十一條,你還建議著手整頓軍政,在沿江、沿淮、沿河建置帥府,實行縱深防御,朕感覺頗有見解,都予以同意。愛卿果然是文武雙全,不可多得的奇才。”

“陛下,微臣多謝圣恩。這抗金大事不可不察,議和斷不可行,還望皇上熟思。”李綱頓時笑容滿面,馬上義正詞嚴道。

“李綱,你太也過分。皇上方才早已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顧全大局,目下生靈涂炭,國力不濟,要從長計議,你口口聲聲要抗金,不許議和,豈不是要抗旨不遵么?”黃潛善抓住這句話,馬上開始反戈一擊。

汪伯彥也火上澆油,喜出望外,冷嘲熱諷起來:“李綱大人的名揚天下也是朕東京城,正所謂保衛東京,可東京城到底被女真人攻破了。李綱大人到河北抗金,結果損兵折將,勞民傷財,一敗涂地。當今皇上宅心仁厚,皇恩浩蕩,不計前嫌,任用你這舊臣,已是微幅不淺,你卻執迷不悟,一派胡言,好似我大宋就拿李綱一人憂國憂民一般。知道的自然說你李綱為國為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尾大不掉,功高蓋主了。你可知罪!”

“二位大人從揚州城逃跑出來,難道被金賊嚇破了膽不成?憂國憂民,本官不敢當,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不似某些人,只知撒腿就跑,抱頭鼠竄,膽小如鼠。”李綱一聽,大驚失色,沒想到,這二賊如此巧舌如簧,就氣道。

這話李綱本是說黃潛善與汪伯彥的,可宋高宗好似也聽了進去,以為李綱在暗罵自己。宋高宗頓時臉色煞白,一臉不悅,可目下要籠絡人心,手下無人,只好按耐怒火,默然不語。心里暗罵李綱,你這李綱,狗膽包天,居然敢如此放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難道朕做的不對。難道我趙氏子弟都戰死沙場才可歌可泣不成?豈不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李綱到底是剛愎自用,實在不可理喻,想到這里,又急又氣,卻無可奈何。

“夠了,你們這般唇槍舌劍,豈不可笑?方今金賊亡我賊心不死,你們要齊心協力,不可內訌。李綱大人勞苦功高,令人欽佩。不過凡事要顧全大局,從長計議。針鋒相對也好,化干戈為玉帛也罷,皆是從長計議之事,尤其目下心急如焚之時,許多人感覺一鼓作氣便可趕走女真人,有人感覺我大宋要國破家亡了,他們卻不知,朕早已力挽狂瀾。如若沒朕,這大宋就不堪設想了。”宋高宗見群臣議論紛紛,就大喝一聲。

“陛下所言極是,如若沒皇上,大宋就苦不堪言了。”黃潛善畢恭畢敬,拜道。

“皇上登基大寶,力挽狂瀾,自然名垂千古。”見宋高宗興高采烈,汪伯彥也阿諛奉承起來。

李綱不得不與群臣齊呼萬歲,片刻,宋高宗退朝而去。

張明遠等人多方打探,才找到陳東的住所,他果然回到故里,游山玩水,怡然自樂,好似不問世事,逍遙了許多。可聽人說,他筆耕不斷,寫出許多好文章。實乃洛陽紙貴,好生了得。許多讀書人都登門拜訪。

“明遠、無極,你們可好?子午、余下、普安、武連,四個青春俊杰還好么?老夫有失遠迎還望見諒。”陳東見故人前來,馬上迎了出來,拉著張明遠等人的手,一同到廳堂用茶。陳東目下不過四十出頭,并非老夫,可他卻自稱老夫,倒與蘇東坡當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了。陳東留著八字胡須,眼神如炬,好似憂國憂民了許多時日,看上去正義凜然,令人感動。

“許多時日不見,先生可好?想必回到故里,就踏實許多。東京雖說繁華,可人多眼雜,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如若當初先生留下,說不定會遭到金兵的襲擾。”張明遠微微一笑,坐了下來,看向陳東。

費無極也仰天長嘆:“回想當年,東京城還是一派欣欣向榮,可目下卻殘垣斷壁,連汴河的水都干涸了。”

“先生好,晚輩見禮了。”子午齊聲問好。

“你們好,老夫與你們也算有緣,還記得我等一同在宮門外與王時雍舌戰,可謂精彩紛呈,妙語連珠。這王時雍的本來面目終究浮出水面,這狗賊被老百姓罵作‘金人外公’,實在可笑。”陳東捋了捋胡須,仰天長嘆。

“這‘金人外公’想必也不是好做的,王時雍這人便是墻頭草之人。自從張邦昌還政后,王時雍就傻眼了。”子午也樂道。

普安噓唏不已:“他與張邦昌一起被當今大宋皇上在潭州誅殺,大快人心。”

“先生,這張邦昌與王時雍,二人不可一視同仁。王時雍曾是開封府府尹,他沒做青天大老爺,他賣主求榮,做了‘金人外公’,這實乃我大宋奇恥大辱,他會遺臭萬年,可張邦昌此人卻好似大大的冤枉了。聽說如若不是女真人威脅屠城,張邦昌斷不會做皇帝的。”武連見陳東喜樂無比間不免擔憂起來。

余下也若有所思:“不錯,這眼見為實,畢竟張邦昌也是顧全大局,至于調戲太上皇的后宮,實乃大大的誤會,實乃女真人的詭計多端。”

“目下再說什么也沒用了,畢竟高宗皇上已誅殺了二人,至于功過是非,只有后人評說了。只要皇上重用李綱、宗澤,想必搭救太上皇與欽宗,就有望了。趕走女真人,恢復大好河山也指日可待。”陳東一怔,不由熟思,頓時笑道。

費無極與宋高宗見面后,隱隱約約聽出一些端倪,如若接回太上皇與皇上,高宗如之奈何。想必陳東持有這般想法本沒什么大錯,可高宗卻耿耿于懷,這也是無可厚非。

“先生不可口無遮攔,也有要當心隔墻有耳,畢竟大宋目下是高宗當家作主。”張明遠也心知肚明,目下高宗對搭救太上皇與欽宗之事其實并不熱衷,對韋太后,高宗才關心備至。想到這里,馬上看向陳東,提醒道。

子午四人也是面面相覷,若有所思。

“沒事,當年的‘六賊’都灰飛煙滅了,我陳東怕什么。”陳東素來心直口快,剛正不阿,故而不以為然起來。

“蔡京他們的確罪有應得,可這人雖惡貫滿盈,不過也有些才干。如若不然,怎會把持朝政那樣許久。”張明遠嘆道。

“蔡京,有才!不過也是禍國殃民罷了。想當年,我祖上五世以來,皆以儒嗣其業。老夫年少時灑脫不拘,不肯居于人下,也不憂懼這貧寒低賤。還記得蔡京、王黼當時用事專權,世人皆不敢指責,只有老夫無所忌諱。當年有些事,目下回想還是記憶猶新。老夫當年參加宴會與集會,在座的客人一個個都怕老夫連累,對老夫躲之不及,實在是一件奇聞,不過老夫并不在乎。后來老夫以貢士進入太學,東京的太學生無不拜服我,故而這宮門外處決朱拱之,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陳東冷笑一聲,得意洋洋之際,捋了捋胡須。

“先生,聽說,您上書乞留李綱,而罷黃潛善、汪伯彥等人,以為‘欲復中原以定大計,非李綱不可’,從者數萬。可有此事?”普安到鎮江府之后也打探到了一些訊息,馬上看向陳東,以求得到證實。

“不錯,黃潛善與汪伯彥實乃亂臣賊子,這等禍國殃民之人只會溜須拍馬,如若留在高宗身邊,恐怕會重蹈覆轍,這蔡京、童貫就‘復活’了,豈不可怕?”陳東點了點頭,喜笑顏開。

“蔡京、童貫他們被誅殺后,女真人就攻破了東京城,靖康恥就來了。亂臣賊子被我大宋自家人誅殺,而女真人卻沒趕上,如若趕上,想必女真人也會誅殺他們。”子午回想靖康恥,心里不是滋味。

“我看女真人或許會重用他們。他們也會俯首稱臣,茍且偷生。”余下不以為然,馬上反駁道。

“先生以為如何?”武連看向陳東,希望陳東給予真知灼見。

陳東回想往事,頓時熱淚盈眶:“你們可知,欽宗皇上即位后,試圖中興我大宋,他也多有革新。老夫鑒于時事危機,為重振朝綱,會同許多太學生上書,這文章,老夫依然記得清清楚楚,其文曰:‘今日之事,蔡京壞亂于前,梁師成陰謀于后。李邦彥結怨于西北,朱勔結怨于東南,王黼、童貫又結怨于遼、金,創開邊隙。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這文章洋洋灑灑,真真切切,世人無不心悅誠服。子午、普安、余下、武連,你們四人與欽宗皇上的密謀,其實也是老夫當年與欽宗秘密會見后,他做出的決斷。當時欽宗皇上拿不定主意,老夫就告訴他,如若蔡京、童貫等人繼續狐假虎威、禍國殃民,非但大宋人心惶惶,女真人也不高興,最為要緊的是蔡京等人如若扶植太上皇復位,就麻煩了。聽了這話,欽宗皇上才痛下決心,你們可知?”此言一出,眾人恍然大悟。

“還記得處決朱拱之,太學生動手打人,這大打出手恐怕在東京城也給太學生造成許多議論紛紛,是也不是?先生可知?”張明遠想起一件事,尷尬一笑,不得不追問。

“不錯,這事到如今老夫也暗暗自責。當年京師浮浪不逞之徒,乘民殺傷內侍攘中,劫掠內侍十余家,取其金帛。搞得怨聲載道,實乃一大匪夷所思之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細細想來,太學生的請愿卻釀成了‘以忠義脅天子’且殺死內侍數十人之舉,的確有失體態。當時有人對老夫說:‘事態之勢居然如此瞬息萬變,如之奈何?恐怕要逃難方可避禍?’老夫笑道:‘多謝為我等想后路,我等如若離去,則必有仁人志士冤死,我等有什么罪過呢?想想看,大不了一死謝天下,沒什么可怕的。’后來這事也淡化了許多,欽宗皇上既往不咎,大赦天下,故而太學生一個個就喜樂無比了。”陳東噓唏不已,自責起來。

“欽宗皇上到底還是一時糊涂,居然在金兵退去后,罷免了李綱。女真人打著以后的皇子誆騙我大宋,忽然殺了回馬槍,搞得我大宋措手不及,東京城最后還是被女真人攻破了。”費無極心有余悸,氣急敗壞起來。

“欽宗皇上當時的確昏庸無能,看到金兵退去,各路援軍又陸續到來,北方原本反抗我大宋的很多起義軍也把矛頭轉向金軍,便以為可以無憂了,又進李綱知樞密院,掌管軍事。不久我宋軍在北方戰場上取得勝利,欽宗以為形勢大好,將太上皇接回了東京,以為可以安享太平。李綱建議應積極準備,但欽宗不以為然。這投降派大臣正嫌李綱留在京城礙事,就攛掇欽宗把李綱派到河北去督戰。不久又找茬將李綱撤了職,貶謫到南方去了。金人聽說李綱被排斥,便又發動了大規模的進攻,欽宗原先一味求和,沒有認真準備,金軍很快就兵臨東京城下。這時候欽宗想起了李綱,急忙讓李綱回去勤王。當時李綱在前往寧江途中停駐在潭州長沙,接到命令后便立即率領潭州的勤王軍隊回東京救援,可惜還沒到達,東京就淪陷了!張叔夜拼死一搏也是有心無力。靖康二年四月初一,金軍挾持徽宗、欽宗和皇室、宗戚男女,部分文武官僚,共三千余人北去。朝廷所用禮器、法物,教坊樂器和八寶、九鼎,以及渾天儀、銅人、刻漏、天下府州縣圖,皇宮侍女、戲曲倡優、技藝工匠、娼妓等,加上從東京搶掠而來的大量金銀財寶,全部攜載而去。臨行之前,金軍二帥冊立了宰相張邦昌作‘大楚皇帝’,令其節制黃河以南。河北、河東之地則由女真貴族們據為已有。這便是‘靖康之恥’,想一想,真是一場夢。沒曾料想天下首府東京城就這般一蹶不振,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陳東回想往事,哭笑不得起來。不過這口無遮攔也是前所未有。眾人聽了感覺陳東說話太也口無遮攔,實在替他擔驚受怕。

“先生目下可在高宗皇上的朝廷里供職么?”張明遠聽了也是噓唏不已,對陳東目下處境頗為關切,就問道。

“康王作為徽宗第九子,東京危機時欽宗任命他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負責組織援軍救援東京。金軍俘掠徽宗、欽宗北去后,大宋皇子中只有康王趙構幸免于難。康王于五月初一在南京應天府即位登基,即高宗。為了能坐穩皇帝,在即位第五日便起用李綱為宰相,負責抗擊金軍的入侵。過了五日,他又召老夫到朝廷以天下事而問謀略。老夫在讀書寫字做文章上頗有造詣,論天下事也頗有見解,可做謀臣,恐怕勉為其難。那日與高宗皇上促膝長談,老夫發覺高宗皇上或許與金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老夫卻心知肚明,又難以捉摸。”陳東仰天長嘆,捋了捋胡須,不覺感慨萬千起來。

張明遠、費無極、子午、普安、余下、武連一聽,馬上臉色煞白,詫異萬分,頗為震驚。

“說不定金國許諾康王做皇帝,故而靖康恥后,康王就迫不及待做了皇帝。”陳東繼續口無遮攔道。

“先生實乃醉話,這妄加揣測可要不得。目下高宗當政,先生要謹言慎行,以免引火燒身。”張明遠馬上叮囑陳東。

“你們可知這般故事。想當年蘇學士在錢塘居住之時,何其放浪形骸。有西湖美景,當然不能少了西湖處子,蘇學士常常攜妓游玩,走遍良辰美景,游弋湖光山色。據說大街上買把折扇都能碰到熟人,小販見蘇東坡左摟右抱著幾個美人就叫道:‘蘇公子,您上次帶的可不是這位姑娘!看上去今日這姑娘更楚楚動人。’蘇學士飽食暖衣翻白眼:‘一派胡言,就你話多!’”陳東學著說書人的架勢娓娓道來,繪聲繪色。引得張明遠等人忍俊不禁。

“這一日,蘇學士突發奇想,想玩點刺激的新花樣,便攜帶著一位貌美如花的歌妓登上了杭州凈慈寺,拜訪大通禪師。要是常人,連家門都不太愿讓歌妓來回出入,更別說是佛門圣地。大通禪師也很無奈,平時與蘇軾私交甚厚,故而左右為難。凈慈寺的大小僧徒甚眾,無不惡狠狠地盯著蘇學士,這要放在宋公明的梁山泊,勢必免不了一場惡戰。大通禪師慍色襲上臉龐,很是不高興。蘇學士卻不慌不忙哈哈大笑之際寫下一首詞作,交給隨同而來的歌妓吟唱,頓時禪院里飄起了悠揚的墨香。”陳東毫不忌諱道。

“先生,這詞作您可還記得?”武連追問。

陳東擲地有聲,馬上吟誦開來:

《南歌子》

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借君拍板與門槌。我也逢場作戲、莫相疑。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眨眉。卻愁彌勒下生遲。不見老婆三五、少年時。

子午贊不絕口:“不錯,蘇學士果然聰明過人。”

陳東喜笑顏開道:“由此來看,蘇學士就講了兩件事:人生如戲,韶華易逝。此話怎講?那便是快樂就完事!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攜妓而行如何,佛門圣地又如何,在逝者如斯之際,做到問心無愧,只要心中豁達明凈,世俗之事也就無謂爭鋒。據說,當時蘇州有位高僧名為仲殊,他就聽懂了蘇學士的灑脫,便為之應詞一首。正道是:

解舞清平樂,如今說向誰?紅爐片雪上鉗槌,打就金毛獅子、也堪疑。

木女明開眼,泥人暗皺眉;蟠桃已是著花遲,不向春風一笑、待何時?

張明遠若有所思,馬上為蘇東坡辯解道:“蘇學士如此,恐怕也是一時興起,并非心中所愿。”

“‘如今說向誰’、‘待何時’等都是紅塵中人的語調,由此可見,這位仲殊大師也有紅塵往事。想來,他與蘇軾是同路人了。”陳東卻不以為然,馬上哈哈大笑。

張明遠等人也是哈哈大笑,心領神會。眾人吃酒宴樂,陳東居然招來歌妓助興。子午四人也是心花怒發,如若不是張明遠、費無極在場,恐怕這青春少年的心扉就不攻自破了。普安被這妙齡少女的歌喉吸引的魂不守舍,原來這歌妓也是美麗無比。余下更是垂涎三尺,只咽口水。子午與武連雖說心里各有思念之人,可也忍不住偷偷多看幾眼。

離開陳東府邸,張明遠等人一路上依然開懷大笑,樂此不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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