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為國捐軀
- 憂樂記
- 史海舟
- 16205字
- 2019-12-01 22:56:00
“真是不可思議,從未想過東京會出事,要知道那可是大宋京師,天下首府。得知東京變故,我等馬不停蹄帶著子午、余下、普安、武連,日夜兼程趕來少林寺。還望空聞大師指點迷津,我等該如何應對?”三日后,張明遠、費無極氣喘吁吁,來到少林寺,坐在廳堂,抿了一口茶水就對空聞嘆道。廳堂里已然古色古香,一塵不染,只是多了這許多道家中人,與佛家中人就有些渭涇分明了。
“我也是昨日聽香客所說,一時間難以置信。金賊如何就狗膽包天俘虜了太上皇和皇上北上了,想要把他們帶到哪里去?春寒料峭,如何是好?”空聞義憤填膺,想起太上皇,就若有所思道,一瞬間潸然淚下,捏著佛珠,動了動嘴唇。
“天下震動,得知消息的大宋各大教派無不痛心疾首,素日對朝廷多有不滿者也對金人恨之入骨、義憤填膺起來。”費無極擲地有聲道,話雖如此,可世人何嘗不知,這金兵入侵,許多各大門派也是置若罔聞,隔岸觀火,一個個皆是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為政,都怕得罪金國,引火燒身,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這各大門派都占山為王,一般都遠離廟堂,親近江湖。終南山、恒山、青城山親近了廟堂,許多武林中人皆是不以為然,對張明遠等人蔑視的好生了得。只有礙于情面者才默然不語。少林寺歷來憂國憂民,自十三棍僧搭救秦王李世民的故事傳揚于后世之后,少林寺便是江湖各大門派心中的武林至尊。
普安神情恍惚,眨了眨眼睛,道:“弟子就說過,金人遲早南下。果然說中了,是也不是?”至于說過沒說過,目下不好追溯,不過金人南下已然不容置疑。
武連站起身來,揚著袖子,想起金國的橫行霸道就氣道:“金人詭計多端,防不勝防。他們反復無常,出爾反爾,小人作為,如之奈何?”
子午又想起什么,馬上道:“空聞大師、師父、師叔,江湖傳言,金人召集天下武林高手在東京意欲繼續打雷。”這是打探到的小道消息,還難下結論。
普安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不由撓了撓后腦勺,道:“而響應者寥寥無幾,不知為何如此?”這是目下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消息。金國的確在東京意欲打擂,想把宋朝武林高手一網打盡,不過他們哪里知道,中原人各自為政的想法,目下兵荒馬亂,宋朝江山社稷都成問題,故而這東京打擂就無從談起了。
余下分析道:“難知金人有何陰謀詭計也在所難免。”
武連道:“怪不得最近一個個按兵不動,都靜觀其變。”
“事到如今,顧不得許多,貧道心意已決,我等必須馬不停蹄趕往黃河以北,解救太上皇和皇上。不知空聞大師,意下如何?”張明遠環顧四周,看向空聞,露出急切的目光。
空聞捋了捋胡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仰天長嘆之際,擲地有聲道:“金人細作是有的,不過他們此番匆匆忙忙而去,可見也怕我大宋各地援軍圍追堵截。你們如若想追擊,還是要小心謹慎,最好喬裝打扮一番,實為萬全之策。這女真人匆匆忙忙就走了,帶了許多東西,聽說法駕、器具、地圖、工匠、技藝,實在難以啟齒,好似女真人沒見過什么世面,意欲一掃而空。可他們哪里知道,他們雖說帶走了許多,可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靈,只要中原魂魄還在,我大宋就永生不滅。這女真人自然不知因果報應,想必他們也會有這一天的到來,想必更為慘不忍睹。”
“大師所言極是!”張明遠點了點頭道:“不知康王殿下怎樣?東京城不是有許多禁軍么,如何就被金人攻破了城池,實在匪夷所思。”
費無極道:“康王不是去求和了么?”
武連急道:“趙香云呢?”
“聽說趙香云也被金人帶走了。”余下知道武連最關心趙香云,故而馬上答道。此言一出,武連馬上目瞪口呆,神情恍惚,不覺淚光點點。
子午道:“趙香云不是在江南陪著康王母后治眼疾去了么?應該沒在東京。”此言一出,武連又轉悲為喜,摸了摸眼淚,微微一笑。
“走,出去說話,貧道心里義憤填膺,手里發癢,如若難以忍受,就怕打翻了桌椅,也難解我心頭之恨!”說著張明遠馬上閃出廳堂,來到廳堂前面的一處山崖邊,只見眼前棵棵不老松,遠處群山環繞,曠遠無限。
“你若難受,就大喊大叫好了。”費無極素知張明遠一直沉穩之極,從未如此義憤填膺,故而馬上勸慰開來。
空聞跟了出來,見狀也嘆道:“從未見過無極如此惱火,可見此番東京變故令人義憤填膺的好生了得。”
“明遠師兄,切莫生氣,氣大傷身。”費無極看張明遠咬牙切齒緊緊地握著拳頭,就勸道。
張明遠大吼一聲,緩過神來,慢慢嘆道:“金人為何如此狼子野心,就算太上皇和皇上用千萬個不是,也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加以懲罰。”
子午看家師這般模樣,也知道師父的痛心疾首,隨即道:“師父認為此番靖康之恥,乃是金人替天行道不成?”
余下想起梁山好漢就道:“聽說梁山宋江樹過一面大旗叫做‘替天行道’。”
普安聽聞東京城黎民百姓傳言過,故而知曉一些,隨即道:“太上皇曾經派童貫征討梁山,高太尉也征討過,都一敗涂地,還是張叔夜老謀深算,伏擊宋江,大獲全勝,可見我大宋官軍對付賊寇綽綽有余,如今對付金賊如何就力不從心了?”
張明遠雖說痛心疾首,難以平復心緒,可也沒失去理智,就心平氣和道:“普安所言極是,這替天行道只不過是個四字成語,誰是替天行道,誰是逆天而為,一目了然。”
費無極見張明遠好了許多,放下心來道:“宋江替天行道不成,被亂臣賊子蔡京童貫高俅張叔夜擊敗;金人替天行道算是怎么回事?再說金人所謂替天行道不過是看我大宋繁榮昌盛,故而起了歹心,嫉妒之心作祟而已。金人無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實在是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武連想起趙香云,對金人就恨之入骨道:“師父所言極是,金人如若替天行道,就不該動之武力。大可以化干戈為玉帛,與我大宋世代友好。可他們卻燒殺搶掠,為非作歹。”
子午搓著手道:“金人多管閑事,我大宋即便要替天行道,也輪不上外邦藩屬。”
余下握著拳頭,恨恨的道:“金國偏偏就多管閑事,你說怎么辦?”
空聞素日謹小慎微,閉口不言,如若出言,必定入骨三分,此時也道:“昨日香客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鼻子有眼,不過不可全信,若非親眼所見,自然不可聽信謠言。”
“怎么說?”余下問道。
武連急道:“大師快說。”
空聞捋了捋胡須道:“香客說,金人對東京老百姓說,此番非滅亡大宋,乃是替天行道,讓太上皇和皇上到北方反省一下,等他們改過自新后再放他們回來。”說話間也是搖了搖頭,并不相信這話。
費無極氣道:“一派胡言!”
張明遠也氣道:“乃是金人胡說八道。”
武連最痛心疾首,就道:“金人如何就信口雌黃了。”
子午在幽州城見過女真人,沒想到女真人如此丑惡嘴臉,就罵道:“實在厚顏無恥。”
余下素知女真人忍辱負重,迷惑了契丹人,才反戈一擊,如狼似虎,就嘆道:“金人這般巧言令色,實在可笑。素聞女真人面對契丹人皆是戰戰兢兢,原來也是裝瘋賣傻,這其中的道理,世人皆知。當自己的勢力弱小時就示弱,在足夠厲害后,就不可小覷了。”
普安越想越氣,就冷笑道:“金人既然承認替天行道,只問罪二圣,為何又燒殺搶掠,把黎民百姓置之不顧,豈不自相矛盾?”
“金人哪里是替天行道,分明是倒行逆施,謀財害命。”武連一語中的道,絕無云霧繚繞,自然開門見山。
“謀財害命?何出此言?”余下不解,馬上問道。
空聞捏著佛珠,念念有詞,馬上答道:“金人立國不久,起先聯合我大宋滅亡了契丹。一定是洞察我大宋重文輕武、奸臣當道,二圣又玩物喪志,不問天下大事,又見東京繁華,故而鋌而走險,南下攻伐。金人為了攻城掠地么?我看不是,可惜他們此番是輕裝上陣,意欲速戰速決。目的非常之明確,那便是謀財,故而大肆搶掠。對黎民百姓又大開殺戒,自然是害命了。金人此番實在是令人猝不及防,偌大一個大宋,偌大一個東京城,別說金人十萬八萬,就是傾巢出動,又能奈我何?只可惜我大宋幅員遼闊,太平日子過太久,忽然間被金人偷襲,實在防不勝防。”沒想到空聞如此妙語連珠,分析的頭頭是道。眾人對空聞所言所語,深以為然,贊不絕口,佩服有佳。
張明遠依然氣道:“金賊著實可惡,如何敢俘虜我大宋天子,實在想不通。實在是國仇家恨,奇恥大辱!”說話間一掌打出,一棵粗大不老松被攔腰折斷,眾人驚愕開來。
費無極斬釘截鐵道:“事不宜遲,解救他們才是當務之急。”子午追問具體事宜,隨即問道:“師父、師叔,我們到了東京是一起去還是分頭行動?”張明遠馬上擲地有聲道:“事到如今要先打探消息,不可莽撞行事,以免遭人暗算。金賊自然會嚴加防范,我等六人先且分頭行動,后在東京慈云觀地下密室會合。雖說金人已發現一處,可他們哪里知道還有一處暗道通向汴河岸邊一處蘆葦蕩,頗為隱蔽,乃是張繼先天師曾經悄悄告訴我的。”余下恨恨的道:“金人欺人太甚。我去準備干糧和水。”普安說著就跑了出去,回頭對眾人道:“我去準備馬匹。”武連悶悶不樂道:“我肚子如何就不舒服了,先去解個手。”費無極對武連囑托道:“快去快回,以免耽誤北上行程。”“知道了,師父。”武連趕忙跑向外邊的茅廁。這少林寺的茅廁也是天下聞名,有熏香故而并不奇臭無比。這佛堂的香灰覆蓋在茅廁里,還有淡淡的清香之氣,好生了得。
“東京果然出事了,其實這是早晚之事。金人不來,還有西夏來,西夏不來,還有別的來。即便都不來,難料哪一日,王小波、李順、宋江、方臘之流不會卷土重來,再次出現。要我說,太上皇和皇上就是咎由自取,活該!可他們又畢竟是六公主的親人,一個是父皇,一個是皇兄,我即便不在乎他們,好歹還有趙香云。一定要搭救她,云兒,你在哪里呢?”來到茅廁的武連根本沒有如廁,他坐在外邊的大樹下尋思開來,心里面想起了趙香云,不覺兩腮墜落。
“看來我等必須周密安排一番,不可意氣用事。”張明遠若有所思。費無極神色緊張道:“要打探出金人動向,不知他們如何對待太上皇和皇上他們。”子午舉起拳頭道:“如若敢動他們,我們絕不輕饒。”余下嘆道:“如今人在他們手里,如之奈何?”普安心有余悸道:“想必金人還有人留守東京。”張明遠見弟子一個個擔驚受怕,就感慨萬千道:“看著東京滿目瘡痍,實在難以置信。”費無極氣道:“這賊人如何就有恃無恐了,一個個如強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難道沒有父母親人、兄弟姐妹。為何就不顧人間人情冷暖了?”
子午回想進入東京城的一幕幕,就氣道:“好端端一座東京城,被金賊糟蹋的面目全非。”普安百思不得其解,依然追問這樣的問題道:“不知他們俘虜我大宋天子意欲何為?實在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余下心里在滴血,原來他喜歡的東京城面目全非后,就難以置信了,隨即氣急敗壞道:“這賊人一定是窮兇極惡了,看看這東京城,他們燒殺搶掠的還不夠,居然連阿貓阿狗也不放過,實在難以啟齒。”子午若有所思,娓娓道來道:“金賊為何俘虜大宋天子北上,想必一定是人手不夠。”“張覺事變乃是金人南下的借口了。”余下回憶往事,依然念茲在茲道。“沒曾料想,張覺事還是紙包不住火。”普安也回想這般往事道。
張明遠冷笑道:“金人南下還須理由不成?張覺之事雖發生,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金人南下只是遲早,來與不來乃是金人想與不想。”費無極恨恨的道:“金人早有準備,故而肆無忌憚。”子午埋怨道:“也怪我們大宋東京城防備空虛。”“李綱將軍早已據守東京城。”普安親身經歷過,故而心知肚明道:“只恨皇上聽信奸臣讒言。”張明遠對東京城的事心知肚明,回想往事,不覺義憤填膺道:“各路勤王大軍不知都在哪里?最可恨之處便是吳敏、唐恪、耿南仲這三個亂臣賊子,居然拒絕種世中將軍之言,硬生生把東京城勤王大軍解散了。這理由實在可笑之極,說什么萬一金人不來豈不白白浪費。”
費無極想起許多大英雄慷慨赴死,為國捐軀,就氣道:“種浩兄也義憤填膺,他叔父種世中將軍由此義憤填膺,氣血攻心,才撒手人寰的。”子午想起李綱,就感到莫名的想哭,隨即道:“李綱將軍也被外調河北河東宣撫使。無所作為,最后被發配江西去了,你們說皇上到底怎么了?實乃自廢武功,如之奈何?”
普安突然想起一個人,就擲地有聲道:“那個郭京也是罪魁禍首。”子午原本心知肚明,卻裝傻充愣道:“何出此言?”普安瞪了一眼子午,怪他明知故問,就不耐煩道:“莫非你不知道,這可是世人皆知,你可知道?郭京號稱大法師,去請什么妖言惑眾的天兵天將,天兵天將不肯來,有什么辦法?”
張明遠氣道:“這郭京比林靈素更可怕更氣人。林靈素雖說禍國殃民、作威作福,好歹只是貪圖榮華富貴、招搖撞騙,謀財而已。”“這郭京卻可惡之極。他不僅僅謀財而且還害命。”費無極接著道。“此話怎講?”子午追問道。“師父快說。”普安急道。“郭京斷送了東京城,害得我大宋國破家亡,生靈涂炭。”費無極擲地有聲道。“不錯,所言極是。”張明遠感到這話說的頗有幾分道理,頓時點了點頭。子午等人頓時默然不語。
正在此時,武連氣喘吁吁,引著幾人前來,眾人定睛看時,原來是大理國王段和譽,他火急火燎,熱淚盈眶道:“聽說太上皇和皇上等人被金人俘虜北上,本王快馬加鞭從大理趕了過來,目下情況如何,快快道來可好?”“段王,老衲見禮了。”空聞見狀,又驚又喜,馬上對段和譽作揖,口中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本王拜見少林寺空聞大師。有些日子不見了,大師可好?”段和譽馬上回禮。空聞讓弟子獻茶,與段和譽坐下來,慢慢說話:“還好,還好。段王千里迢迢而來,一路辛苦。請坐,請坐!”
“明遠,無極,你們可好?這四位是?”段和譽看向子午四人,感覺蹊蹺,為何多了四個年輕人,不由向張明遠、費無極追問開來。張明遠、費無極一一介紹,子午四人馬上見禮,只見這段和譽,如今雖說上了年紀,也是快不惑之年的人了,可令人詫異萬分的是,歲月未曾留下痕跡,段和譽居然依舊光彩照人,如二十出頭一般模樣,容貌甚偉,儀表堂堂。這費無極與段和譽一般模樣,只有張明遠看上去有些老成持重了。
“段王,大理國比西夏如何?”子午看向段和譽,好奇道。段和譽一怔,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馬上笑道:“就看如何比法?”“國土大小如何,還望段王介紹一番。”普安饒有興趣道。費無極一看他們有些唐突,就代替作答:“西夏大些,乾順曾告訴貧道的,記憶猶新,故而知道。”“段王,西夏的佛與大理的佛,一樣么?”余下追問段和譽。
“西夏是妙音鳥,大理是金翅鳥。大同小異,都是佛家!老衲素聞西夏有座承天寺塔,大理有座崇圣寺三塔。明遠、無極去過西夏,想必見過承天寺塔,一定蔚為壯觀了。老衲無緣見大理崇圣寺三塔,想必段王定會介紹一番,如若以后有緣走一遭,才算造化了。”張明遠、費無極都一怔,一同看向空聞。空聞介紹道。沒想到兩番提問,皆有人代替,段和譽一時間也是尷尬不已,不過有人解圍也感到莫大安慰,畢竟自己一路而來,就受到小年輕的追問,如此便顯得唐突了,而小青年渾然不覺,而段和譽又不好說話,張明遠、費無極與空聞自然心知肚明。
“那日,本王正在崇圣寺燒香,就得到東京出事的噩耗,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崇圣寺有三座塔,子午,你們如若有緣到了大理,便可親自走一遭,本王目下心中苦不堪言,實在不愿提起崇圣寺的事,還望你們諒解。我等還是商議一番,如何搭救太上皇與皇上的事,不知意下如何?”段和譽一看,不可一言不發了,如若這般,冷落了小年輕,就怪自己太清高了,馬上仰天長嘆,想起崇圣寺三塔,淚光點點。
“段王,這二位是?”只見段和譽身后,多了兩個人,居然是道家弟子,張明遠、費無極馬上追問。“他們是張繼先弟子,路上遇到的,也算緣分使然。我也不相信東京出事了,可張繼先天師的弟子也來了,你們問一問可好?本王早在大理就聽說張繼先非同凡響,有通天術!”說著段和譽介紹起身邊的張繼先弟子。
“我是薩守堅,乃張繼先天師大弟子。”聽這話語,眾人看時,只見他七尺之軀,威風凜凜,儀表堂堂,約摸十二三左右模樣。
“我是祝永佑,乃張繼先天師的二弟子。”眾人再看,這人不過十歲,一臉稚氣,笑容滿面倒是引人注目。
“你們從何而來?”張明遠馬上追問。“泗州。”二人異口同聲的答道,依然神情肅穆。費無極微微一笑道:“一路勞頓,可曾遇到金人,不知目下東京城情況如何?”“女真人還沒那個膽子,他們到了東京已經夠不錯了,還想深入我大宋腹地,豈不可笑?”二人搖搖頭,不覺泣涕連連,好生了得。
“但說無妨,如何就哭哭啼啼了?”張明遠一怔。“男子漢大丈夫如何這般模樣?”費無極驚道。子午詫異萬分道:“怎么了,到底發生什么大事,如何就哭將起來?”薩守堅依然哭道:“道長有所不知,那日金兵包圍東京城,太上皇他老人家才想起家師滄海巨變的預言,便慌慌忙忙下令趕快來請家師入京解救劫數。”祝永佑神情肅穆馬上補充道:“家師接到圣旨后,大驚失色,星夜兼程,路上遇到傾盆大雨不得不在泗州天慶觀歇息。當夜家師頗為奇怪,反復給我們說龍虎山要早作準備。弟子愚鈍,不知早做什么準備。”薩守堅回憶道:“當夜家師在天慶觀墻壁提筆做了一首詩,還是弟子給家師研的墨,沒曾料想居然是弟子最后一次侍候家師。”說著眼里擠出幾滴淚來。
“這詩可還記得?不妨說說看。”張明遠捋了捋胡須,神情陡然凝重起來,閉了閉眼就不禁問道。“弟子記得清清楚楚,便道是:
一面青銅鏡,數重蒼玉山。
恍然夜紅發,移跡洞天問。
寶殿香云合,無人萬象閑。
西山下紅日,姻雨落潸潸。
祝永佑年少,記憶力超強,頓時一語落地。
費無極嘆道:“詩中一股悲涼,可見一斑。”張明遠噓唏不已道:“天師果然高見,實在先見之明。”薩守堅接著痛哭道:“當夜家師雙目緊閉端坐桌前。次日,我等進去發現蠟燭早已熄滅,家師也羽化登仙了。當日東京陷落金賊之手,國破家亡,苦不堪言。”祝永佑淚落如雨道:“我與師哥把家師遺體運回龍虎山后就來終南山找你們來了。”說著哽咽起來。
“沒曾料想,師叔年紀輕輕才三十五歲就羽化登仙了。”張明遠熱淚盈眶,不覺緊閉雙眼。費無極坐在椅子上,不覺兩腮墜落,恨恨道:“實在不敢想象,三十來歲撒手人寰,豈不可惜?”張明遠目瞪口呆道:“如今天下有變,如此羽化登仙,實在令人痛心疾首。”費無極目光呆滯道:“可見師叔張繼先也是憂國憂民了,如同屈平一般。”
子午急道:“事不宜遲,快去東京。”余下不以為然道:“著急想必也沒用。”
普安心里心亂如麻隨即道:“不知東京城目下何等模樣?”武連想也不用想,就感慨萬千道:“一定千瘡百孔,狼狽不堪。”
空聞慢慢閉上眼睛:“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如之奈何?”段和譽神情恍惚道:“聽說金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實在可惡之極!”薩守堅淡淡地道:“此番前來就是通知一下師伯、師叔們,還望你們知曉。”祝永佑小小年紀卻臨危不懼道:“明日就告辭下山,我等要趕回龍虎山了。家師如此撒手人寰,做弟子的如何不感到悲傷,可悲傷又當如何,畢竟家師早已羽化登仙。”
“一路勞頓,何不多歇息幾日?”張明遠關切道。“龍虎山還有許多事,明日便回。不想回去可不得不回去,回去看到師父的衣物,師父住過的屋子,睡過的床,蓋過的被子,與師父一同走過的山間小路,一起坐過的船,還有許多許多。這睹物思人,如何不悲傷。畢竟龍虎山的弟子還要有人主持大局,師父去了,他們卻不知,一個個還以為師父早已抵達東京,解救了劫數。要知道師父離開龍虎山,弟子們都感到此番一定逢兇化吉。我還夸下海口,說,女真人一定會落荒而逃,抱頭鼠竄。可目下我大宋大勢已去,我們有何臉面回去。我們沒用,沒照顧好師父。師父永遠離開了我們。”薩守堅應聲道,說話間已是泣不成聲。“好,既然如此,就不強留了。以后有事盡管來少林寺。”空聞大手一揮,命弟子前來帶薩守堅與祝永佑離去。
少林寺弟子帶著二人意欲走了出去:“這邊請,先去歇息,片刻齋堂用飯。”“多有討擾。”二人回過頭對空聞拜道。“不妨,不妨。”空聞回禮道。隨即二人在少林寺弟子引領下退去。
一路上,薩守堅與祝永佑依然悶悶不樂,穿行在少林寺亭臺樓閣間,聞著幽幽香氣,不覺神游物外。可二人依然神情凝重,悲傷如初。
“李師師如何了?”段和譽不知何故,居然追問起李師師來了。空聞搖搖頭:“聽說金人四處搜查李師師。”“李師師是太上皇的紅顏知己,女真人想必也略有耳聞。”張明遠捋了捋胡須,看向空聞。費無極見空聞不動聲色,就忙道:“大師,李師師來過少林寺了?”“還是東京出事的前一個月,天氣很冷,李師師突然來訪,老衲與她聊了幾句,李師師憂國憂民,居然是巾幗不讓須眉了。”空聞點了點頭。“李師師的憂國憂民,晚輩也是親身領教過,果然非同凡響。”子午想起明紅。余下贊不絕口:“‘飛將軍’可不是白叫的。”“這太上皇與皇上,許多帝姬,被金人抓走,他們就苦不堪言了。”普安看向武連。武連心里暗罵:“該死的普安,哪壺不開提哪壺。”頓時瞪了一眼他,默然不語。八人一瞬間陷入沉思,不知各自想些什么,一個個默然不語,只是面面相覷。
“慈云觀,李師師就在那里等著我們搭救她,是也不是?”武連見眾人不說話,就自言自語起來。
次日,張明遠等人與段和譽一同前往東京城。眾人神情凝重,憂心忡忡,來到東京城外的客棧,已是夜色深深,可一個個依然沒有倦意。
張明遠對眾人介紹道:“慈云觀本是皇家道觀,太上皇曾經多次在這里聽林靈素布道。”費無極叮囑眾人道:“青天白日不可打草驚蛇,等到再晚一些,我等摸進東京城,再做計較。”
子午點了點頭道:“師叔所言極是。”余下不以為然道:“金賊留守東京城的人數顯然不多。”普安百思不得其解道:“實在難以啟齒,金人幾千人居然攻破幾萬人防守的東京城,豈不貽笑大方?”段和譽擲地有聲道:“防不勝防,痛心疾首。”武連夸海口道:“氣煞我也,今晚要大開殺戒,把金賊趕出東京城。”
張明遠勸道:“切莫如此,大家想一想,我等千里迢迢來東京,為了北上解救二圣,不可在東京城大動干戈,如若深陷于此,豈不得不償失。再者不可打草驚蛇,須知神出鬼沒之道。如若我等在東京城大開殺戒,二圣那邊豈不危險?金人會有所防備,到時營救就破費周折了。”“師兄所言極是,武連,你的心情大家感同身受,不過重中之重在于北上,東京城的事情等我們回來后再做計較。”費無極語重心長道。“當務之急我等要找到李師師,或許她了解的比我們多,也知道的仔細。”子午靈機一動道。
頃刻,眾人趕往慈云觀,一路上但見著火的屋舍,有些受傷輕微的大宋士卒來回巡邏,許多東京老百姓戰戰兢兢縮在墻角瑟瑟發抖。老鼠竄來竄去,一條狼狗旺旺大叫,一抹夕陽西下,垂楊柳早已枯黃,更添幾分蕭瑟。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飄來:“子午公子!”子午轉過頭,原來是明紅的姐妹月兒。月兒也是淚流滿面,穿著道姑的衣服,臉上抹著鍋底灰,黑乎乎的一張臉,如若不是自己說,眾人如何認得出。
“你是?”子午驚詫道。普安撓了撓后腦勺:“莫非月兒姑娘?這聲音,當然記得。”“師師姐呢?還好嗎?果兒還好嗎?趙香云還好嗎?”武連追問。余下看月兒這般模樣,不由感慨萬千:“月兒,你怎么了,如何這副模樣?”“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們,真是不可思議。金兵攻破東京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許多東京老百姓都苦不堪言,簡直是洗劫一空。”月兒又驚又喜,馬上淚光點點,泣不成聲,一瞬間神情恍惚,目光呆滯,不知所云。月兒與眾人寒暄幾句,就帶著他們去找一個人去了。眾人也不知月兒要帶他們去找何人,只是月兒說,目下只有這人知道李師師的下落,說話間已是淚眼迷蒙。
“你們可算來了,媽媽我真是對不起師師。”見張明遠等人后,這人不覺老淚縱橫起來,昔日的歡笑全無,只一張蠟黃老臉,素日擦脂涂粉,目下已是老態龍鐘。額頭有血跡早已被白布包扎。原來這人便是李師師的媽媽李姥。
“李姥可好?額頭受傷可好些?”張明遠離開東京之前見過這李姥,故而并不陌生。“許多日不見,道長可好?媽媽我還好,這點小傷不礙事。目下老身是孤苦伶仃了,如今東京城殘垣斷壁到處皆是,金賊殺人放火,草菅人命,苦不堪言。媽媽我東躲西藏,吃了上頓沒下頓,本想逃到江南去,可就等著你們來,替師師報仇雪恨。我這口氣咽不下去,我走了,師師就孤單了,好歹讓我替師師報仇雪恨后再說,到那時活著就去江南茍且偷生,死了也好,落得干干凈凈,免得被江南人唾棄,嫌我們逃出東京城,丟人現眼。我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一日,不知何日也要隨師師去了,和她團聚也是心安理得了。”李姥哽咽道,不住的抹淚,眾人見狀也頗為感動。
“李師師呢?怎么不見她?”張明遠問道。“師兄,李姥方才話語你如何聽不明白?李師師已經去了。”費無極頓時鼻子一酸,淚光點點。“什么?”張明遠頓時大驚失色。段和譽目瞪口呆道:“沒曾料想,李師師居然就這般離去了,到底怎么回事?”種浩急道:“李姥,莫非金賊害了李師師姑娘不成?”
李姥仰天長嘆道:“師師被張邦昌老賊害死了,也是金賊的罪過!”眾人瞠目結舌。月兒更是抽泣個不住。
段和譽潸然淚下道:“本王還記得初次見到師師姑娘的情景,歷歷在目,難以忘懷。那是一個初夏的早晨,師師站在汴河船頭,亭亭玉立,真是一見鐘情。她仿若天仙下凡,自然非人間所有,如同一場夢幻,只盼不要醒來!”“師師姐不是和周邦彥走的切近么?”武連不假思索道。“胡說,師師姐和太上皇走的最切近。”余下馬上插嘴道。普安噓唏不已道:“師師姐就那么美若天仙,可惜了。”子午堅持道:“師師姐并非美若天仙,而是美若天仙、才華橫溢。”張明遠感慨萬千道:“太上皇曾經贊美過她,只是貧道記不得了。”“李姥可曾記得太上皇對師師姑娘說過什么話么?”費無極問道。
李姥頓時淚如雨注,不緊不慢的回想道:“那還是師師被冊封為明妃之前的故事,據宮里我一個熟人說,有一日,月圓之夜,徽宗皇上在宮中召集皇親國戚歡宴,韋妃娘娘悄悄問皇上道,‘李家女娃是何樣人物,竟讓陛下如此喜歡她?’此言一出,皇上頓時一怔,相當尷尬,隨即不緊不慢道,‘這倒沒什么特別之處,只是把這后宮佳麗精挑細選一百人,去掉艷裝,換上素服,叫這李師師站在里面,自然就與眾不同了。她那優雅姿態和瀟灑氣度,非美貌就能相提并論。徽宗皇上當然也心知肚明,不可讓韋妃娘娘吃醋,故而又說,愛妃切莫嫉妒她那也有你的魅力,不然朕如何會這般疼愛于你,把你叫到身邊侍駕,是也不是?’此言一出,韋妃娘娘不覺笑出聲來。不久皇上迫不得已讓位給太子殿下,自號‘道君教主’,搬到太乙宮去住,自此太上皇很少放縱玩樂了。來師師這邊也就越來越少。”
段和譽嘆道:“李師師名動京城,遠在大理的許多公子哥也仰慕已久。”張明遠素聞李師師的鼎鼎大名,就納悶道:“聽說李師師進宮了,為何又來到慈云觀,為何沒被金人帶走?”費無極狐疑道:“金人不可能放過李師師。”“師師姐如何被害死的?姥姥可曾知道?”子午問道。子午確信道:“一定是金人害了。”普安熱淚盈眶之際,不由嘆道:“自古紅顏多薄命。”余下冷笑道:“漂亮女人賊惦記。”武連噓了一聲道:“聽李姥說,你們不要打岔。”
李姥喃喃道:“媽媽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日,不知是何緣故,師師對我說,‘姥姥,咱娘倆整日嘻嘻哈哈、高高興興,在東京感覺太平盛世,無與倫比,還不知大禍就要臨頭了。’媽媽我對師師說,姑娘別開玩笑,這青天白日,說什么夢話。東京如此熱鬧非凡,哪里來的大禍,何況大禍臨頭了?媽媽我打小生在這開封府東京城,天下太平著呢,我大宋天下無敵,誰敢造禍不成,豈不可笑?師師定了定神色,認真道,姥姥素知我從不開玩笑。媽媽我仔細想想也是,我就問師師咋辦。師師說我臉色煞白如何就頗為著急了,我一摸臉蛋感覺火辣辣的。師師就說,姥姥不用擔心,我自會想辦法。”
“李師師果然有先見之明。”張明遠贊不絕口道。“果然聰明伶俐,不同凡響。”費無極深以為然道。“如何與張繼先天師是一樣的神通廣大了?”段和譽眨了眨眼睛道。“段王,所言極是,張繼先天師預言滄海桑田;李師師語言東京國破家亡。”費無極妙語連珠道。“師師姐有什么辦法?想必也是苦不堪言了。”子午鼻子一酸道。“可能也是安慰李姥你一下而已。”余下實言相告道。“想必師師姐當時也是心有余悸。”普安神色緊張道。“誰說不是,從皇宮到道觀,心中滋味可想而知,惆悵思緒自然更上一層樓。”武連道:“不知仁福帝姬怎樣了?幸虧她和康王殿下在一起應該逃到江南去,那便相安無事了。”眾人一時語塞,武連陷入沉思,余下見狀趕忙過來安慰。
“媽媽我忘不了一件事,仿佛歷歷在目,那便是,當時金人正在我大宋邊界尋釁滋事之際,河北稟報朝廷說形勢危急,師師就把皇上前前后后賞賜的銀子錢拿出來,上書給開封府王時雍,說愿意上繳府庫,用以河北軍餉所需。當時媽媽我也多了一個心眼,把特別貴重的給師師偷偷留下了,還拿出我自己的一部分銀子錢送給張迪,讓他替師師向太上皇求情,說師師愿意出家為女道士。師師當時猶豫再三,媽媽我就勸她,如今金人虎視眈眈,他們如若打敗咱大宋,進了東京城一定會殺人不眨眼。做道士可以躲過劫數,媽媽我不相信金人連出家人也不放過。起先,媽媽我也害怕太上皇可能不同意,又怕皇上反對。沒曾料想,太上皇給皇上一說,皇上居然就準許了,還御賜城北這慈云觀給咱娘倆居住,還派人來守護。媽媽我也管不了那么許多,至于是守護還是監控,都無所謂了。綾羅綢緞絡繹不絕,好吃好喝日日供應,實在是東京城最好的歲月。可惜好景不長,這沒多久,金人就攻破了東京城,金國主帥完顏宗翰來追尋師師,還大言不慚的說,我大金國皇帝知道李師師的名聲,一定要得到她。老賊張邦昌聽了金人的話,趕忙跪地領命,找了幾日也沒找到咱們。昨日傍晚,師師和媽媽我躲在這觀里的密室吃著酒以求暖暖身子,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突然有人闖入,火光撲面而來,媽媽我仔細一瞧,原來是張邦昌這老賊帶人沖了進來,后來才知道,都怪那個挨千刀的小道童,虧我素日待他不薄,當然小小年紀怨不得他,他也是被嚇破了膽,不得已被逼無奈說出了師師和媽媽我的藏身之處,當時走投無路只能眼睜睜束手就擒。”李姥后怕之狀可想而知,此言一出,不覺打了個寒顫。
“沒曾料想,張邦昌這般慘無人道。”張明遠氣道。段和譽眨了眨眼睛,氣急敗壞道:“張邦昌如何就賣國求榮了?”種浩氣道:“好個亂臣賊子,等我捉住他,定將他碎尸萬段!”子午罵道:“卑鄙小人。”“賣主求榮。”普安氣道。余下冷笑道:“張邦昌如何就貪生怕死,卑躬屈膝的投降了?”“這老賊,等我捉住了,一定要挖出他的心肝看看,什么貨色。”武連嘆道。“后來怎樣?”費無極馬上追問。
“我們被帶到道觀廳堂,媽媽我戰戰兢兢不知所措,師師卻哈哈大笑起來。那幫賊人大驚失色,老賊張邦昌居然也哈哈大笑起來。看著老賊張邦昌,師師義憤填膺的痛罵道,真是不可思議,大人還是找來了。命該此劫,如之奈何?民女乃一介低賤歌姬,雖說賣藝不賣身,卻承蒙太上皇眷顧過許多歲月,事到如今,山河破碎,國破家亡。奴家寧愿一死也絕不屈服。你們這幫人,曾幾何,高官厚祿,榮華富貴,朝廷何曾虧待過你們,你們竟然要絞盡腦汁想盡辦法滅絕我大宋江山社稷?如今你們向金人俯首稱臣,自甘墮落,企圖茍且偷生。是可忍孰不可忍,奴家不會讓你們陰謀得逞。奴家可不是什么禮品,想要拿奴家討好金人,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呸!你這遭人唾棄的狗官!不得好死!媽媽我看著也是膽戰心驚,心想師師如此剛毅,如若激怒張邦昌,這老賊萬一惱羞成怒,如之奈何?正在此時,媽媽我如何也想不到,師師居然拔下頭上金簪一頓猛刺,師師的咽喉被她自己刺穿,但只是鮮血淋漓。媽媽我嚇得魂不附體,哭哭啼啼。眾人目瞪口呆,想不到師師會如此自殘。媽媽我見狀趕忙上去阻止師師。老賊張邦昌恍然如夢,馬上大手一揮,侍衛趕忙過來搶救師師。師師拉著我的手,她疼痛難忍,我附耳下去,聽不到任何聲音。我的淚珠打落在師師額頭,師師似笑非笑。侍衛要抬師師出去,師師掙脫開來,不覺痛不欲生滾落在地,媽媽我趴在師師左右,讓師師挺住,她說不出半個字,只是眼淚汪汪。媽媽我知道她很難受,可媽媽我心在滴血。”說到此處,李姥哽咽再三,淚流滿面,接著哭道:“媽媽我欲哭無淚之際,師師趁人不備就把金簪折斷硬生生一口氣猛吞了下去,媽媽我抬頭再看時,師師已經慢慢閉上了眼睛。”李姥大哭不止,眾人頗為感動,張明遠不覺淚流滿面,費無極神情恍惚頓時淚光點點。
段和譽哽咽再三道:“香魂一縷就此煙消云散,天下再無第二人!”費無極頓覺辛酸道:“好個李師師,就這樣撒手人寰。我等都沒見過幾面,實在痛心疾首。”子午落淚道:“姐姐果然剛毅非常。”“姐姐隨著清風去了。”普安淚光點點。余下淚流滿面道:“歌姬也是人,何況姐姐。”武連頓時哭道:“姐姐都這般凄慘,趙香云豈不可憐兮兮了?”“后來又怎樣?”張明遠繼續追問。
月兒頓時眼淚都干了,片刻嘆道:“侍衛見狀臉色煞白,張邦昌也悲痛欲絕馬上捶胸頓足起來,我看得清清楚楚,老賊居然淚流滿面。我感覺有些奇怪,老賊莫非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不成?目下想來,氣不打一出來,我咒他八輩祖宗不得好死!你們可知老賊張邦昌說什么了?”
“什么?”費無極問道。月兒答道:“老賊說,想不到這女子如此剛正不阿,真乃我大宋楷模。我也是萬般無奈,想著把她送給金人,那樣黎民百姓就少一些痛苦。沒曾料想,到底是我錯了。世人笑我茍且偷生,如何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寧愿背負滾滾罵名也要保全東京城許多老百姓。可惜后人不會知道了,老夫也不指望后人知道,我就做個遺臭萬年好了。聽聽這話,豈不叫人惡心。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欺人太甚,如之奈何?”子午問道:“后來如何?”
“老賊張邦昌命人給師師蓋上白色紗巾,抬出廳堂,媽媽我哭天喊地的爬出屋檐下后,天色突然大變,也就昨日下午一溜煙的功夫,一抹天青色云朵如夢如幻飄向遠方的汴河方向。媽媽我看時,許多百姓神情恍惚,就連金賊也無不稱奇。媽媽我對不起師師,她走了,媽媽我也想一起跟著去。可我也去了,誰來收尸。難道讓師師任人擺布,媽媽我想都不敢想。我給老賊張邦昌磕頭,求他手下留情,把師師遺體給我留下,他就是不答應。我使了銀子錢才得知師師遺體被放在張邦昌府邸大堂,聽說明日要送到金國去,說什么,獻給完顏阿骨打。金人真是可怕,活人不放過,死人也不放過。不死不活那還了得。道長可不可以去偷回師師遺體,老身這廂感激不盡。”李姥馬上跪拜于地,本已包扎的額頭又聽咚咚作響。
張明遠見狀趕忙扶起道:“老人家不必如此,放心好了,貧道義不容辭。李師師姑娘乃我大宋巾幗不讓須眉之人,我等一定幫助李姥達成心愿。”說著就召集費無極、段和譽、子午、余下、普安、武連,近前,隨后吩咐他們如此如此。
“李姥可知慈云觀還有一處暗道?”張明遠問道。李姥道:“老身不知。目下沒有藏身之處,地道早已被發現。”“還有一處,打開地圖看看再說。”費無極馬上拿出一副圖,李姥大驚失色。原來這圖畫的清清楚楚,慈云觀的房間殿宇一目了然。“這是哪里來的?”李姥問道。
張明遠道:“張繼先天師留下的。”“原來如此,早就聽說龍虎山張繼先,天下雷法,無出其右。不知他如今可好?”李姥問道。“天師早已羽化登仙。”費無極神情肅穆開來。李姥早已淚流滿面:“年紀輕輕,如何就這般可憐兮兮?”普安嘆道:“也是東京城破前一日晚上。張繼先天師羽化登仙。”
“好了,我們且要查看慈云觀暗道,此處以后便是我等著東京秘密會合之所,今日所有人要對天發誓,不可泄露半點風聲,以免金人得知,我們就麻煩了。”張明遠仰天長嘆,淚光點點。
李姥擲地有聲道:“老身與金賊不共戴天,你們如若放心,把此處交給老身看管,對了,還有一件大事,你們要嚴防死守這般秘密。”說話間,頓時神秘兮兮起來,這婆子認真起來非同一般,如此嚴肅,不可小覷。“李姥請說?”費無極見狀,自然明白事關重大,故而坦誠相待起來。李姥用手示意眾人近前,眾人圍了過來,李姥低聲細語道:“我手上有師師留下的國寶,也是太上皇送給師師的禮物。”
段和譽問道:“國寶?”素聞大宋國寶如云不知此番又是什么。“是何國寶?”種浩驚道,李師師與太上皇的親密無間,市井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太上皇把國寶交給李師師,也大有可能。子午喜出望外道:“英雄劍已是國寶,天下皆知,如何又有國寶?”余下猜測道:“莫非琵琶之類樂器?”李姥微微一笑,只是搖搖頭。
“莫非胭脂?”子午笑道。“非也,非也。”李姥拿起那扇子輕輕搖了搖,又搖搖頭。普安撓了撓后腦勺道:“莫非琴棋?”李姥環顧四周,笑而不語。
武連絞盡腦汁道:“莫非艷服?”李姥尷尬一笑,頓時一言不發。
子午四人左思右想,撓了撓后腦勺,百思不得其解。費無極靈機一動道:“李師師喜歡什么,太上皇就應該送什么了。”張明遠好似早已得知這其中的緣由,就道:“既然大家猜不著,何必冥思苦想,貧道以為,恐怕是什么書畫字帖了?”李姥眼前一亮,笑道:“道長果然厲害,的確是書畫一副。”
“現在何處?”段和譽素知宋徽宗喜好琴棋書畫,視為國寶也在情理之中,頓時興趣大增,意欲一睹為快。“諸位請跟我來。”李姥在前,眾人緊隨其后。拐過廂房,路過一口井,又過一片菜地,來到一個齋堂。在齋堂一堆木頭下面,李姥扒開一塊磚,用手刨了十幾下,只見一個木匣映入眼簾。李姥小心翼翼取出。張明遠示意余下關上房門,費無極示意武連關上窗戶。李姥放在案幾,慢慢展開,眾人近前定睛一看,原來是天下第一的《清明上河圖》。
“沒曾料想,此圖在李師師手上。”段和譽大驚失色。費無極驚喜萬分道:“果然天下第一,在京兆府長安城就聽說此圖天下第一。”張明遠喜出望外道:“此圖可傳后世也!”費無極贊不絕口道:“此圖收藏第一人乃太上皇了。”“師叔,何以見得?”子午問道。普安指了指道:“師兄不見這圖上印章么?”“還有這清明上河圖五個大字,瘦金體果然獨步天下。”武連細細端詳。余下看到仔細:“看看,居然還有蔡太師的字。”李姥環顧四周道:“師師吩咐過我,如有不測,可把此圖賣給漕運商賈,讓他們帶到江南去,免得落入金賊之手。可老身就是舍不得,怕商賈不懂書畫,糟蹋了國寶。”
“李姥,以后東京慈云觀就交給你了,《清明上河圖》以后有機會就送到江南好了。此番抵達東京,我等要北上解救二圣。事不宜遲,明日便告辭了,今晚留宿一晚可好?”張明遠拱手道。李姥擺了擺手道:“不妨,不妨。只是慈云觀總有張邦昌派來的人滋擾。”“如何滋擾?”費無極驚道。“說是滋擾,其實是老身一家之言。張邦昌自從那日金人走后,突然大變。對待東京黎民百姓顯得特別憐惜了,多有施舍,還派士卒幫助老百姓搭建被金賊燒毀的屋舍,舍粥日日不絕。張邦昌為此被金人數落了好幾回。老身看的清清楚楚,起先或許是我等誤會了張邦昌。這老賊二字放在張邦昌身上實在不合適了。可他畢竟卑躬屈膝,投降了金人,這無論如何也不可饒恕,是也不是?”李姥語重心長道。眾人點點頭,豁然開朗。
不久,張明遠召集眾人,辭別李姥后,出了東京城,回到客棧歇息。
“明遠,此番金兵撤退,分兩路,我等看來也要分兩路追擊才好。”段和譽打開地圖,對張明遠道。“不錯,我們早已打聽清楚,這女真人夠狡猾,居然兵分兩路,看來他們也怕我大宋各路勤王之師,會沿路追擊。”張明遠點點頭,深以為然。“事到如今,必得小心謹慎,不可大意,如若女真人氣急敗壞,動了殺機,就麻煩了。”費無極心有余悸道。“女真人撤退,這斷后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子午深思熟慮道。余下點點頭:“不錯,武林高手恐怕就隨隊伍斷后了。”“聽說,有一個女真人的神弓弩手,百發百中,百步穿楊。”普安打探到了這般消息,故而嘆道。武連不以為然:“我們大宋的弓弩手莫非不厲害,恐怕是金兵妖言惑眾。我們又沒親眼所見,自然不可輕信。”
張明遠召集眾人近前,吩咐如此如此,眾人決意,明日出發,扮作高麗人,沿路追擊。正好有一個高麗使團要離開東京城,到高麗去,他們順便到幽州城拜見金太宗,故而張明遠等人跟隨而行。高麗人自然不知他們要搭救太上皇與皇上,如若知道,斷不會冒險。原來費無極對高麗人說,他們想去高麗避難,故而想隨行。高麗人對東京的事也是匪夷所思,歷來都是高麗人到大宋避難,如今風水輪流轉,一聽宋朝人想到高麗避難,高麗人都喜樂無比,有些自高自大的意味。
“事出突然,沒想到宋朝一蹶不振,這女真人著實可惡。我們高麗也是敢怒不敢言。看到大宋與大遼都被金國搞的雞犬不寧,我高麗也是感同身受。這唇亡齒寒的道理,我們高麗人還是明白的。放心好了,你們到高麗,我們自然高興。”高麗人沾沾自喜,心花怒發,帶著宋朝人回國,國人羨慕嫉妒自然是司空見慣,想到這里,就微微一笑道。
“多謝,多謝。”張明遠雖說心知肚明,這廝一看就是自命不凡,一看宋朝落難,就趾高氣昂了,只是礙于有事相求,只好答謝道。費無極心知肚明,這廝也是不懷好意,隨即裝傻充愣,微微一笑:“好說,好說。”高麗人不知段和譽是何許人也,好在段和譽沒暴露,故而高麗人也把段和譽當作宋朝人了。段和譽微微一笑:“素知高麗與大宋世代友好,此番前去,還望高麗多加眷顧。”“高麗,好地方,我們此番一定去走一遭,聽說高麗秘色天下聞名。”子午四人齊聲道。“不錯,我高麗秘色,雖說脫胎于大宋,可更上一層樓。”高麗人點了點頭,介紹道。與高麗人說了幾句話,張明遠等人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