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英雄魂歸
- 憂樂記
- 史海舟
- 15192字
- 2019-12-27 20:00:00
在臨安大理寺刑部大牢之中,萬俟卨派人把張憲、岳云吊了起來,嚴刑拷打著。見萬俟卨前來,獄官上前忙道:“大人,此等地方,您不必親自前來,下官定當好生侍候他們。”“嗯,有勞,有勞。給我打,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看他們還金口玉牙,囂張多久?”萬俟卨笑道,只聽的是,鞭鞭作響,喊聲震天。
張憲大呼:“大膽賊人,安敢如此對我。我!”沒等再言下去,鞭子業已抽將了過去,張憲嘴角已是血滴連連。萬俟卨往張憲靠去,張憲靈機一動,馬上往萬俟卨臉上唾了一口痰,罵道:“賊人,如今世道不公,你們為非作歹,狐假虎威,我做鬼也不放過,把你碎尸萬段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萬俟卨沒有防備受此一下,頓時就火冒三丈,惡狠狠的呼道:“給我打,重重的打,往死里打,鞭子不夠盡管拿來。氣煞我也,氣煞我也。不知死活的東西,看你還硬撐到什么時候。”說著抹了抹臉龐,正欲匆匆離去。
岳云笑道:“賊人休得逃跑,怕了吧!”萬俟卨回過頭,瞪了一眼岳云,呼道:“打,打,打!”只聽的是,慘叫聲聲,岳云呼道:“賊人,賊人。你們為何如此?父親,父親!救我,救我!”幾鞭子下去,年紀輕輕地岳云自然無法承受便昏了過去。
獄官呼道:“澆醒了,澆醒了,繼續,繼續打,如若停下來,爾等如何向萬俟卨大人交代,宰相大人跟前也吃不了兜著走。”萬俟卨笑道:“嗯,如此便對了,一定在宰相大人面前為你邀功請賞。”
“多謝,多謝。多謝大人抬愛。”那獄官說著,陪著笑臉,威風凜凜。
只見幾個看守便拎著水桶往張憲、岳云身上揮去。頃刻兩人醒來,又是一頓鞭響,而萬俟卨與那獄官卻哈哈大笑起來,頃刻揚長而去。
次日,萬俟卨又引眾前來問道:“此番他們招也不招?”“大人,他們守口如瓶,金口玉牙,還沒有招。”獄官嘆道,一瞬間垂頭喪氣。萬俟卨看到地上確實有斷裂的皮鞭,撿起一根看了看,看守見狀忙道:“大人,鞭子業已抽斷七八條了。”“給我打,不招由不得他們。”萬俟卨言畢,鞭打又開始了,聲聲襲來。張憲大呼:“賊人,我等平生無怨無仇,為何苦苦相逼,是何道理?”萬俟卨笑道:“哎呀,我說張憲大將軍!為何這般稀里糊涂,如今還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沒有道理可言,也沒人聽你所謂,所謂的道理,痛痛快快招了,我們都好過,不必在此受這份苦,實乃活受罪!”說著竟然親自拿起鞭子抽打起來,近乎瘋狂。
頃刻瀉了勁,張憲、岳云昏死了過去,萬俟卨吩咐醒來之后,繼續開打。張憲、岳云被打得皮開肉綻,卻自始至終不承認,所謂謀反的罪名。如此無中生有,捏造罪名。連抽打的看守都不忍再看下去了,一人于次日自盡了,又過了三日又有一人自盡了。
岳飛、子午四人馬不停蹄隨岳雷趕到了臨安。六人來不及回家,就意欲趕往大理寺,可沒曾料想。城門口就遇到了大隊人馬,早已等候多時。
一個公公對子午四人道:“皇上口諭,請子午、余下、普安、武連四人進宮,論功受賞,長國公主恭候多時。”四人跪拜,山呼萬歲,馬上起身意欲離去,可還是放心不下岳飛,還有張憲、岳云。
武連馬上對公公說些軟話,想與岳飛說幾句話再辭行,這公公尋思:“這四個小子與皇上、公主也算故交,這樣的面子如若不給,他們回頭再告訴公主,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想到這里,馬上點點頭,答應下來。
“岳飛將軍,難道沒有軍功?我們何來論功受賞?”子午問道。
一個人笑出聲來:“岳將軍勞苦功高,秦相國在府邸設宴,派小的相請。張憲、岳云的案子恐怕有蹊蹺,相國也不相信,就想讓將軍過府一敘,問個清楚、明白,也好在皇上跟前求情。”只見這廝,威風凜凜,傲慢無禮,八字胡須,一雙賊眉鼠眼。
公公見眾人疑惑就介紹說:“此乃宰相大人大管家,你們不必生疑。”岳飛等人點頭見禮,這廝卻愛答不理,神氣十足。
“多謝相國,我這就去!”聽了這話,岳飛一頭霧水。子午四人放下心來,馬上與岳飛長話短說。
子午看向岳飛,深情道:“將軍在上,請受我等一拜!”說話間,普安、武連、余下會意,四人一同拱手,向岳飛參拜。岳飛微微一笑,馬上示意他們不必如此。
“父親,你要好好與宰相大人說說看,務必保全岳云哥哥與張憲大哥。這是娘再三叮囑的。”岳雷叮囑岳飛。岳飛點點頭,淚流滿面。普安微微一笑,拍了拍岳雷的肩膀:“看看你,別拿你娘欺負你爹,你爹都淚流滿面了。”岳雷哭笑不得,樂個不住。“與將軍在廬山幾日,感慨頗多。正道是:‘山上雖數日,山下已千年。’沒曾料想會發生這樣的猝不及防之事。想必是一場誤會,我們見了皇上也會推心置腹的說一說。”武連對岳飛推心置腹。
岳飛也噓唏不已:“但愿一場誤會,你們不必勉為其難。皇上自有道理!”
“道理在人心,不在帝王將相的嘴里。”子午搖搖頭,笑出聲來。岳飛見公公一臉不悅,臉色煞白,馬上叮囑子午:“好了,不必如此。你們要進宮了,不可禍從口出。”普安噓唏不已,感到莫名間有些心慌意亂,卻不知何故。武連也欲言又止,感到一瞬間的頭暈目眩,卻不折為何。岳飛見狀,示意他們別說話了,跟著公公面圣去。
余下忍不住淚光點點:“將軍多加保重,我們還要到府上做客。”“我泡茶給你們喝。”岳飛笑道。子午問道:“將軍有什么好茶?”“峨眉山雪芽,這可是滋味甚美,無出其右了,尤其西湖的雨水泡上,味道就與眾不同了。”岳飛樂道。普安問道:“如何與眾不同?”“神清氣爽,無憂無慮。”岳飛笑出聲來。
余下道:“但愿將軍無憂無慮,逢兇化吉。”“你們也一樣,以后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岳飛點點頭。武連看著遠方,回過頭依依不舍道:“將軍,多加保重。千言萬語一句話,多加保重。”“多加保重,我們都一樣!”岳飛依然微微一笑,點點頭。武連還要說什么,秦檜府邸管家與公公面面相覷,不耐煩之際,目光如炬,一同瞪了一眼武連。武連頓時不寒而栗,感到這眼神像箭羽一般射來。
子午四人辭別了岳飛,趕往宮中,一路上時不時回過頭,可卻看不見岳飛的影子。皇宮大殿,蔚然壯觀,近在眼前,富麗堂皇。
宋高宗見子午四人而來,馬上吩咐人請趙香云前來,眾人一同走在御花園小西湖的亭臺樓閣,且走且談。
“你們如何一天到晚跟著岳飛,是何道理?難道妹妹比不上岳飛?你們可算是與妹妹是好朋友,是也不是?”宋高宗微微一笑。
趙香云也悶悶不樂,埋怨道:“就是,我都問清楚了,岳云、張憲只是被大理寺叫去問一問有關郾城大捷、朱仙鎮大捷的具體事宜,有些士兵犯了軍紀。眼下論功行賞,就怕有人謊報軍功。岳云、張憲只是去配合把有些情況說清楚,這樣論功行賞也就好說了。九哥最是愛惜岳家軍,不想讓岳家軍被人指指點點。你們明白么?”此言一出,子午四人感到如釋重負,原來如此,四人同時面面相覷,笑出聲來。
“我就說,這可能是誤會。”子午道。武連點點頭:“如若早知道,我們也不必胡思亂想。”“就是,可見皇上對岳家軍的愛惜,可謂用心良苦。”普安贊不絕口。余下笑道:“我們還擔驚受怕,豈不是可笑?”“你們冤枉九哥,我可就生氣了。九哥的為人處事,我清楚了,他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你們居然誣陷他,我都對你們四個大失所望了。”趙香云撅撅嘴,看向宋高宗。武連問宋高宗道:“皇上,岳家軍既然光明磊落,不可被人指指點點,那岳將軍自然也就沒什么了,為何皇上還要讓他賦閑,還望賜教?”
宋高宗尋思:“你們四個臭小子,雖說聰明過人,可狗屁不通。朕的棋盤可謂玄妙絕倫,你們豈能知道。為了江山社稷,朕不可學楚霸王。別以為朕為了讓妹妹不傷心難過,就對你們隱瞞,好似怕你們一般。朕這叫掩人耳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除掉岳飛已是應有之義,你們即便知道,也無可奈何,難道還想造反?妹妹與你們是好朋友,朕當年與你們也是好朋友。為了這段友情不陷入絕境,只好生米煮成熟飯。這到了大理寺的人,自然會有毛病。說辭可以變化多端,其中蹊蹺,非你們四個所知。朕就逗你們玩一玩,有何不可。”想到這里,馬上笑道:“看看你們,遠道而來,居然不進宮,大晚上跑到岳飛府邸做客,害得妹妹去找你們,你們好大的架子,好大的膽子。如若是別人,朕絕不輕饒。可偏偏是你們四人,朕就不好說什么了,你們自然就心知肚明,用不著朕說個明白。此番議和,也是兩國迫不得已之舉。女真人也被我大宋打得抱頭鼠竄,節節敗退。我大宋也是有苦難言。你們以為我們必定可以出師北伐。,還于舊都,直搗黃龍,可你們哪里知道,如今國庫早已被掏空,朕手上沒什么銀子錢了,都讓岳家軍給花的差不多了。窮兵黷武,你們懂不懂?這金戈鐵馬,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打打殺殺,你們轟轟烈烈,熱熱鬧鬧,殺得開心,殺得酣暢淋漓。可你們要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想當年,曹孟德之所以打敗袁本初,便是奇襲烏巢,如若袁本初的糧草沒被燒毀,曹孟德恐怕難以很快擊敗袁本初。赤壁之戰,曹孟德揮師南下,靠的是降伏荊州,得到劉景升的許多銀子錢,這才敢于揮師南下。可結果如何,驕兵必敗,導致曹孟德落敗的不得了。還有劉玄德,傾巢出動,意欲滅東吳,結果也是驕兵必敗,夷陵之戰,一敗涂地。劉玄德這樣窮兵黷武,導致蜀國后來難以為繼,如若不是諸葛孔明,恐怕難說。可諸葛孔明還是不聽話,依然窮兵黷武,最終斷送劉玄德的江山社稷。這些三國故事,歷歷在目,難道你們這樣聰明過人,就稀里糊涂了么?如今兀術敢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揮師南下,也是靖康恥掠奪我大宋東京的銀子錢才敢于如此的。再者他們盤踞中原,派劉豫搜搜刮,自己也在京兆府、河南府搜刮。女真人之所以不遺余力從關中,一門心思想突破成都府,也是為了成都府的銀子錢。朕派吳玠據守成都府,就怕女真人奪取。成都府可是我大宋的聚寶盆。如若成都府有失,且不說形勢危急,女真人會乘勝追擊,揮師南下,側翼包抄,攻破襄陽府,一路向東,臨安府就形勢危急,大宋就形勢危急了。如若女真人再分一路從成都府一路南下,滅了大理國,得到大理國的銀子錢,女真人就會突破吐蕃,進而一統天下。你們想想看,成都府對天下該多重要。故而朕對成都府格外開恩,多年以來,對青城山眷顧有佳。你們難道不明白?”子午聽了這一席話,一瞬間被洗腦:“原來如此。”
“議和實乃當務之急,就是避免形勢危急。故而岳飛賦閑,這也是做樣子給女真人看的,一旦有變,岳家軍自然要出師北伐,還于舊都。”宋高宗嘆道。余下馬上追問:“那岳云、張憲呢?他們為何到大理寺去了?”“岳家軍功不可沒,回到臨安,韓世忠、劉光世、張俊,一個個都不服氣。朕想論功行賞,就怕這些將軍內訌。就想演一出戲,想讓岳云、張憲先受些委屈,到哪里走一遭,對外說他們有謀反之罪,可方才妹妹告訴你們了,其實是論功行賞,怕有人謊報軍情,故而讓他們去問問清楚。你們這下如若還稀里糊涂,朕就不知所云了。”宋高宗推心置腹,微微一笑。普安馬上恍然大悟,笑出聲來:“原來如此,多謝皇上醍醐灌頂。”
宋高宗微微一笑,仰天長嘆,心里樂個不住,馬上尋思:“這下四人算是堅信不疑了,要將他們騙出臨安,讓他們回青城山去,這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想到這里,馬上關切道:“你們離開京兆府很久了,難道不想父母?你們看到岳飛一家人、朕與妹妹一家人,還有襄陽黃靖一家人都團聚在一起,其樂融融,難道你們就不想你們的師父,你們的父母么?朕也想讓你們留下陪妹妹,可朕不可自私自利,如若那般,恐怕你們也會瞧不上朕了。朕雖是一國之君,可也是一個哥哥,一個失去父皇。失去母后,失去妹妹的哥哥。如今妹妹歸來,可喜可賀,做哥哥的要關心照顧妹妹,難道你們就不能成人之美么?你們留下陪她,讓我這個哥哥,怎么辦?別說我沒空,我有空。只要朕想擠出空閑,那還是易如反掌。還望你們明白!朕就沒白交你們這些好兄弟,好朋友。”說話間淚光點點。
武連馬上感同身受,破涕一笑:“皇上如此,我等敢不從命。”“九哥,妹妹謝謝你。妹妹知道你很想韋太后,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的確該南歸了。如若她知道九哥朝思暮想,必定也是淚流滿面。”趙香云聽了這番話,眼圈一紅,淚光點點。
宋高宗聽了這話,一瞬間熱淚盈眶:“妹妹,你這話可是戳到九哥的心上了,不錯,朕朝思暮想母后。如若不是母后含辛茹苦養育朕長大成人,朕哪有今日的江山社稷。朕曾發誓,做一個以孝治天下的皇帝。每次讀到李密的《陳情表》,朕都淚流滿面。朕最喜歡這篇文章,一直想用書法揮毫潑墨一番,只是不得空閑。總是記憶猶新,喜歡的不得了。”說話間馬上吟誦開來:
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兇。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憫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無叔伯,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之僮,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而劉夙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曾廢離。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榮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命。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于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欲茍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且臣少仕偽朝,歷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余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遠。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于陛下之日長,報養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愿乞終養。臣之辛苦,非獨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土,實所共鑒。愿陛下矜憫愚誠,聽臣微志,庶劉僥幸,保卒余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我要回家,回去看師父,看父母。”子午見狀,噓唏不已,淚光點點。余下點點頭,熱淚盈眶:“不錯,該回去了。”“我們要回去了,如若不然,都變成野孩子了。”普安馬上潸然淚下。武連早已淚流滿面:“我們明日就出發,野孩子可不好,我們要做父母的好孩子。”趙香云也點點頭,淚光點點。
宋高宗熱淚盈眶道:“妹妹,看看哥哥多厲害,讓他們四個哭鼻子了!”“他們才沒讓你搞哭的,他們是想家了。”趙香云卻笑不出來,看著宋高宗,也是淚光點點。“明日子午他們如若走了,妹妹就去蘇州走一走,散散心。想必在臨安太久,你就悶得慌了。”宋高宗微微一笑,看向遠方。趙香云興高采烈,點點頭,也看向遠方。
次日,子午四人離開臨安后,宋高宗讓趙香云去蘇州游玩,乘機便大手一揮,下令把岳飛、張憲、岳云三人一同押往了大理寺獄中,嚴加看守起來,秦檜把張憲、岳云關在一起,岳飛就在他們對面,除了岳飛必要時刻請求之下,父子二人和張憲可以到一件牢房之中,是靠近窗戶的一間,也算是三人在一起放風。
岳夫人在家中左顧右盼道:“夫君,為何還不見回來,雷兒為何也不見面?真是急死人了。”說話間,拿著手帕,翻來覆去,又搓又揉,手心的汗漬也出來了。
銀瓶嘆道:“娘,女兒實乃無用之輩,竟然沒有一點辦法。”安娘驚道:“且莫如此,此話怎講!妹妹這便是自慚形穢了。人說,木蘭尚且替父前去從軍,昭君也能出塞。就是梁紅玉姐姐也可以掛帥打仗,我是長女都束手無策,你一個小姑娘,又能如何!”岳夫人忙道:“此言差異,你們就不必這般自怨自艾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好女兒,為娘為你們高興,千萬不要妄自菲薄,那就自尋煩惱了。”銀瓶、安娘馬上點點頭,岳震、岳霖也淚光點點安慰岳夫人。岳霆卻眨了眨眼睛,舉著手指頭,笑哈哈的。
岳夫人又嘆道:“我能生下云兒,給他身家性命。但如今卻不能保護他,替他受苦受難!為娘真沒用!”說著便捶胸頓足,淚流滿面起來。安娘、銀瓶趕忙扶起岳夫人呼道:“娘,娘。您說怎么辦,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說著說著母女三人便抱頭痛哭開來,岳霖、岳震見狀也是泣涕連連。正在此時,岳雷慌慌忙忙邊跑邊哭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如之奈何,如之奈何!”說話間,跑了進來。
岳夫人見狀忙道:“怎么啦,雷兒,你爹爹他回來了沒有?你岳云哥哥與張憲叔叔,如何?”岳雷泣不成聲道:“娘,想必賊人意欲把我們岳府上下趕盡殺絕!爹爹他,他也被秦檜老賊抓走了。一個個可憐了,不知目下如何,恐怕是兇多吉少,苦不堪言了。”此語一出盡皆大驚失色,魂不附體。
岳夫人以淚洗面說道:“這可怎么辦?賊人如此心狠手辣,便是天理不公,人神共憤了。”說著便氣昏了過去,眾人上前一看泣涕連連,岳雷趕忙又去找臨安的名醫去了。頃刻,岳雷請來大夫,看后留下藥方,蘇醒后的岳夫人苦笑道:“此番,我岳家如何得罪他們了,為何這般趕盡殺絕,心狠手辣。天理何在?”
“娘,娘。且莫如此,要多加保重,您要是這般下去,我們岳府怎么辦!事到如今要想出個萬全之策才是,要拿出個主意來才好。”岳雷、安娘、銀瓶、岳震、岳霖盡皆上前安慰起來。
一日,萬俟卨在大理寺刑部提審岳飛,秦檜也到了。只聽的是,叮叮當當之聲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抹過拐角,頃刻間看守把岳飛帶了進來,只見,那岳飛穿著囚衣,披頭散發,手腳兩腕上被鐵鏈鎖著,囚衣上血漬若隱若現,臉上被刺了血子,乃是朝廷欽犯模樣,沒曾料想多年的大將軍,如今卻成了階下囚,雖然如此模樣,可那一雙眼睛,卻依然炯炯有神。
臨安大理寺官員和牢頭見了秦檜等人忙道:“不知老相國駕到,有失遠迎。”
秦檜嘆道:“不必啰嗦,下去!本官一人問他就是,一會你再來便是。”寒暄幾句,閑雜人等一個個出去了。
秦檜神氣十足,大喝一聲:“一個階下囚,為何見了當朝宰相不三跪九叩。成何體統?”岳飛赫然而立,昂首挺胸,并不言語。牢頭命兩個門子把岳飛按在地上,又用大棒捶了幾下,岳飛忍痛叫了幾聲,一個木棍咯吱一聲竟然斷了。岳飛癱倒在地,咬緊牙關,憤然不已。兩人扶起,岳飛還是昂首挺胸,并不言語。
秦檜尋思:“莫非割掉舌頭了還是他自己怎么了,竟然成了個啞巴。”想到這里,馬上兇神惡煞的看著岳飛:“大膽岳飛,不必裝聾作啞。陛下待你不薄,為何謀反?”
岳飛憤慨一陣,便長嘆道:“如今虎落平陽被犬欺,人到難處被人騎。此番落入奸人之手,拳拳精忠報國之心,實乃空空如也。所有宏圖大志,盡皆無法實現。我并沒有什么話語和你們去說!我怕藏了嘴,你也配和我說話?”
秦檜氣呼呼的道:“岳飛啊,岳飛。只怪你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實言相告,現到如今難道你還不明白,是誰想要你的身家性命?”“賊人趕盡殺絕,休得多言!”岳飛氣道。
秦檜兇神惡煞的忙道:“你是自掘墳墓罷了,只怪你生不逢時,死不足惜又能如何?在這大宋趙氏人家當差,如若太過聰明,太過自以為是,那縱然你有神通廣大的本事,也只能是無可奈何。想當年太祖皇帝陛下,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做了這天下,開啟這大宋千秋基業。你應該聽說過杯酒釋兵權吧,此乃太祖陛下開國年間之事,如若將領尾大不掉,皇帝陛下豈能安睡。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便犯了此戒,怪不得別人。實乃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我乃這當朝宰相,你岳飛如何折騰與我何干?我照當宰相也就是了,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觸怒陛下,如之奈何?你便應了那句話,‘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就不必怨天尤人了,我等只是奉命辦事,你就痛痛快快招了,我等也好交差,你也免得活受罪,豈不很好?”
岳飛嘆道:“花言巧語,倒有幾分道理。可盡皆斷章取義而已,我等將領忠心耿耿,陛下絕不會這般行事,怕是你們火上澆油,煽風點火;狐假虎威,為虎作倀罷了。我岳飛光明磊落,精忠報國,何錯之有?如若天意難違,要我性命,我實乃死不足惜,然則并無半點怨言。”
秦檜擺擺手,詭秘一笑:“罷了,罷了,我就成全你了也未為不可。”萬俟卨彎腰,畢恭畢敬,看向秦檜:“老相國,不必于他多費口舌。岳飛你休得胡言亂語,在襄陽收取賄賂,我有證據。”
“證據何在?”岳飛昂首挺胸,義憤填膺。萬俟卨命人拿出一封:“黃靖手書的證據”。岳飛定眼一看笑道:“黃靖老將軍的字跡,不至于被模仿成這般模樣!”
萬俟卨便氣呼呼不再作聲了,頃刻他又吹胡子瞪眼,拍著桌子厲聲道:“大膽岳飛,你們父子與張憲就是想謀反,如若堅持不招,定當大刑伺候。來人啊,重打二十殺威棒!”說著岳飛便被如此刑罰了一番,岳飛忍痛就是不招供,不承認無中生有的強加罪名。萬俟卨見狀甚為憤慨忙道:“岳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父子與張憲給一將領寫信,蓄意策劃一起謀反。”
“信件何在?拿來當堂對質!”岳飛義正言辭道。“信,信件,已被燒了。你不必管!”萬俟卨氣急敗壞地應聲道。
岳飛罵道:“做賊心虛,肆意妄為。秦檜老賊,賊人萬俟卨。你們聽好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的勾當我也知曉,與金賊串通一氣,蒙蔽圣聽,叛國通敵,罪大惡極!”
秦檜大驚失色,忍無可忍便嘆道:“一派胡言亂語,岳飛你瘋了。拖下去,拖下去!”說著兩個禁衛軍將士踏步進來,威風凜凜,神情肅穆,氣宇軒昂。
岳飛昂首挺胸,大呼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頃刻被帶了下去。秦檜咬牙切齒,氣的要命也后怕得要命,如若被陛下聽的,實乃惶惶不可終日,想必大難臨頭。
萬俟卨見狀笑道:“老相國,不必如此。岳飛業已是必死無疑之人,怕得什么。”
秦檜噓唏不已:“如今,沒那么簡單,不定個什么罪,如何向陛下交代,如若引起將領不服,怕是江山社稷都搖搖欲墜了。”萬俟卨聽罷,驚得目瞪口呆,兩人便匆匆而去了。此番提審又失敗了,接下來,秦檜、萬俟卨連續又搞了兩個多月,審來審去,還是沒有頭緒。一時半會無法給岳飛定罪。
轉眼間,冬日到了。岳飛父子和張憲被關押在了風波亭的監獄之中,屋里四面透風,大雪紛飛之際,沒有棉衣棉被,日夜挨凍,饑寒交迫,寒氣難耐。三人有苦難言,只能默默忍受。
“父親,父親。我好餓也好冷。”岳云搓著手,哈出一口氣,舔了舔嘴巴,說著緊挨著岳飛不再作聲。岳飛摸了摸岳云的臉龐。微微一笑:“云兒,你還記得那年暑來寒往不?過元日了,我、你,還有你娘,我們一同三人在臨安,先去了街市之上,買了你喜歡吃的冰糖葫蘆,還有你愛玩的小風車。四下里,銀裝素裹。在雪地里,我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那雪花兒,晶瑩剔透、潔白無暇,好看極了!你想起來了沒有---”此言一出,岳云望著岳飛微微一笑,沒等岳飛繼續說下去,岳云便喃喃道:“我,我想吃,冰糖葫蘆!”說著說著便在冷瑟之中入了眠。張憲見狀忙道:“岳云,岳云!”再推他時,上前一看,岳云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依偎在岳飛身旁,緊緊相靠,甜甜入夢。
岳飛輕輕摸了摸張憲的肩膀:“沒事,讓他睡吧,睡著了,也就不冷了,也就不餓了。”張憲不知不覺備感心酸起來,不禁淚花盈眶:“岳大哥,我們二人還行,讓岳云受這般苦痛,這般活受罪,實乃天理不公!”說著竟然哭將起來。岳飛破涕一笑:“唉,你說你,別哭了,不怕被人笑話?男兒有淚不輕彈嘛!”張憲哭笑不得:“男兒是有淚不輕彈,可此時此刻難道還不是傷心之處么?”言畢便躲到墻拐角也進入夢鄉去了。
岳飛望著窗外,絲絲寒風掠過,雖然身上十分寒冷,但心中的赤膽忠肝卻火熱依舊,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里是熱的但又是涼的,冰涼冰涼,可見一斑。
岳飛等人班師回朝,沒有受到朝廷獎賞,反而被捕入獄。臨安城中傳開了,像是炸開了鍋一般,人們議論紛紛。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忙道:“聽說,岳飛父子、張憲被捕入獄了!說他們是謀反之人。”一眼花的老頭子嘆道:“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一個小個子書生說道:“打死我都不相信!”另一個大個子書生忙道:“可不是么,明擺之事,其中蹊蹺之極,怕是陰謀詭計,蓄意陷害。”一個胖乎乎的書生嘆道:“是啊,像是一場早已設好的陷阱!”又有兩個年紀輕輕的書生前行之際,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這件事。一抱著孩子的婦人也嘆道:“天吶,這,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一小眼睛老頭苦笑道:“岳將軍等人怎會是謀反之人,鬼都不會相信。”一穿著獸皮的壯士扛著叉子氣道:“這準是奸人陷害。”
正在此時,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喧鬧,只見一群人趕來,幾個小婦人、年紀輕輕的壯士邊走邊說道:“不行,不能讓他們三人受凍挨餓。”“他們父子實乃上場父子兵,打虎真英雄!朝廷這般對待,公理何在,王法何在?”“走,給他們送棉被去。”“給他們送吃的去。”說著只見路旁小商小販盡皆爭先恐后,把自己賣的東西遞上前去說道:“我等一些心意,萬望英雄平安,請代為轉達,多謝,多謝!”“好,定當送達,定當送達。”說著一群人便向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看守正在轉悠,忽然聽到,陣陣喧嘩,只見,許多黎民百姓前來,便問道:“爾等意欲何往?朝廷大理寺,欽犯監獄重地。不得高聲喧嘩,何況為所欲為!”
“讓我們看看岳將軍他們,意下如何?還望大哥通融一二,不勝感激。”一婦人提著籃子,翹首以待。
“不行,不行!快走,快走。朝廷欽犯,豈容你說見就見。不要惹是生非,知趣一點,快走,免得大爺發怒,要你難堪,誰都不好瞧,豈不自討沒趣了。”看守擺擺手,惡狠狠道。
“大哥,你就行行好,讓我們見上一見如何?”一年紀輕輕的姑娘,靠上前來,拉著看守的胳膊,輕輕搖了搖。
“嗯,這姑娘花容月貌,不錯,不錯。可是朝廷宰相大人再三叮囑,我等也無能為力。”看守目不轉睛,盯著姑娘,頓時吐了吐舌頭,咽下口水。
“您就高抬貴手,讓我們把東西送進去如何?”姑娘又欲再言,只聽的是,“好啦,好啦。休得多言,休得多言。快走,快走。”士兵馬上昂首挺胸,威風凜凜,見官員路過,隨即畢恭畢敬,微微一笑。原來有官員前來。
“爾等實乃欺人太甚,我等如若天不怕,地不怕之際,非進去怎么樣!”獵戶憤慨一陣。
等官員進去后,士兵厲聲厲氣道:“大理寺重地,不得亂來,否則定當軍法從事。”
“那東西幫我們送進去總可以吧!”一老婦人淚光點點,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
一士兵斬釘截鐵,擺擺手:“不行,不行。秦相國有令,任何人不準前來探視,莫說你們,就是韓世忠將軍,岳府李夫人,張憲夫人也不成!”
另一士兵目光如炬,馬上舉起手中的紅纓槍,往前一指:“爾等帶來的此些物品一律沒收,快走!”
“是何王法!是何道理?”那獵戶氣喘吁吁呼道。轉過頭獵戶氣不過,意欲拿叉子對抗,被眾人趕忙勸下,對他指了指,四下趕來一彪人馬,個個虎視眈眈。
士兵便上前指著那人說道:“大膽刁民,竟敢辱罵朝廷,妄議時政。抓起來,抓起來。”一聲令下,幾個士兵便把那獵戶抓了起來,又有幾人上前評理,也被士兵拿下了,如此一來,老弱病殘者便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相國府邸之中,萬俟卨送來了黃柑,王氏喜笑顏開便拿了幾個出去了。
秦檜問道:“案子審得如何?搞清楚了沒有!”萬俟卨忙道:“呃,老相國,這岳飛,他在一次支援淮西的戰役之中行動甚為遲緩,可以定他個貽誤戰機之罪。”
秦檜喜道:“好,好。去查一下,看看如何?”說著兩人找來皇帝的詔書前來核對。察找一番,定睛一看,秦檜驚道:“這,這沒有所謂延誤,你搞什么搞!”萬俟卨嘆道:“這,這該怎么辦!”“老相國,您,您有何高見,下官實乃束手無策。”萬俟卨長嘆道,秦檜走著走著回過頭,緩緩道:“你先回去,明日再議。”萬俟卨畢恭畢敬,匆匆離去。
時光飛逝,轉眼間到了紹興十二年,公元一一四二年,業已一月,天氣越加冷將下來。寒氣襲人,臨安城外,蕭瑟陣陣。臨安城里卻是熱鬧非凡。
宋高宗在宮里對秦檜千叮萬囑:“事到如今,朕絕不猶豫不決。岳飛特賜死,張憲、岳云并依軍法施行,令楊沂中監斬,還要多差兵將防護。免得節外生枝,必得速決,不可曠日持久,免得有所閃失。就怕子午他們前來偷襲,朕到時候,朋友也做不成了。”
“皇上放心,老臣自然明白。”秦檜誠惶誠恐,馬上拜道。
宋高宗大手一揮,咬咬牙:“至于岳飛如何死法,你們就看著辦好了。記住,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如若讓他逃脫,放虎歸山,朕拿你是問。”“放心,皇上放心。”秦檜戰戰兢兢,再拜。宋高宗扶起秦檜,神情肅穆:“朕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由此朕就會倍受質疑。罵名滾滾,又當如何?岳飛之死,為了掩人耳目,還要有個罪名,老相國還要從長計議,熟思再三。”“皇上既然決定了,可謂開弓沒有回頭箭。老臣年紀大了,愿為陛下分憂。”秦檜神情肅穆,噓唏不已。
秦檜上朝回府之后,便躲進了爐火燒得正旺地暖閣之中,想著如何給岳飛定罪的法子,可謂煞費苦心,絞盡腦汁。如此心煩意亂,并無半點思緒。幾杯酒下了肚,業已是面紅耳赤。想起了萬俟卨送的黃柑便吩咐丫鬟端來幾個解酒。
秦檜愁容滿面,自言自語:“岳飛啊,岳飛。實乃我心頭之恨!”不多時,丫鬟走了進來微微一笑:“老爺,柑子來了。”說著便把盤子端上前去。“好,下去吧。”秦檜大手一揮,丫鬟應聲而去。
秦檜老眼一瞇,一邊剝著柑子吃著,一邊想著如何把岳飛給辦了的法子。他想來想去,不是坐下就是站著,站了一會兒又坐下,坐了沒多久又站了起來。然后便左轉轉,右看看,實乃費盡心思,挖空頭腦之勢。但怎么也想不出來個注意,心中火急火燎,百感交集。柑子吃完了,柑子皮也被他撕得粉碎,地毯之上,凳子之上,桌子旁邊,飄飄散散,滿地遍布。
正在此時,王氏回來了,進了暖閣見狀先是一驚,緩過神來,便道:“喲,老頭子,心情不錯嘛,吃柑子吃出舞文弄墨之勢來啦。你看,你看!實乃天女散花!弄的滿地都是。”“別說了,老夫實在心煩意亂。”秦檜擦了擦臉龐上的汗水。
王氏疑惑道:“煩什么?身為堂堂大宋當朝宰相,還有什么煩的。”秦檜瞥了一眼王氏:“你懂什么,整天就知道與那些王公大臣的夫人們比吃比穿,老都老了,再怎么折騰打扮也不過是老柑皮上擵油。”沒等再言下去,王氏便揪著秦檜的耳朵叫道:“什么!什么?你這老東西,怎么著。如今嫌棄開老娘我了,我好心好意前來替你出主意辦岳飛,你倒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哎喲,哎喲。夫人松,松手。什么,如此說來,你已有注意了。”秦檜說著把王氏的手輕輕拿開,摸了摸業已紅了的耳朵,讓著王氏坐了下來,隨即笑道:“夫人!”王氏假裝沒曾聽到,把頭扭向一邊去。
秦檜又上前笑道:“夫人,剛才實乃出言不遜,萬望恕罪。快快道來,你有什么好注意了,但說無妨!”
王氏走著走著便到了東窗之下,秦檜趕忙跟了過去。此時此刻王氏露出一臉奸笑,陰陽怪氣道:“我說,老頭子,你為何這般糊涂。常言道,放虎容易縛虎難!所謂放虎歸山,后患無窮。如今捉得岳飛實乃天賜良機,此番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一點,實乃勢在必行。”王氏這一提醒,秦檜便豁然開朗道:“嗯,夫人高見,夫人果然高見。我佩服,佩服不已!”“最毒婦人心,如若是爾等老爺們之心,豈不成了怪事。”王氏冷笑一聲,便哈哈大笑起來。
頃刻,秦檜又去拿了柑子給王氏,王氏笑道:“這黃柑可是好東西!相公以為如何?”“如此尋常之物,并無奇特之處。此物可解酒,也可吃。我給夫人剝一個來吃。”只見秦檜把柑子皮撕開遞給了王氏。
王氏拿過來,放到嘴里,贊不絕口:“嗯,味道好極了。柑子并沒什么奇特之處,便是奧秘所在了,實乃除去岳飛等人的劊子手。”秦檜聽罷頓時一驚,頃刻便笑道:“夫人怕是喝醉了,柑子怎么會是劊子手!”
王氏招呼秦檜近前:“今晚實乃良辰美景,但岳飛等人就不必欣賞了。相公就趕快寫一小票,把我等之意傳達到大理寺去,把柑子掏空,內中放小票,如此便可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覺,豈不好矣。”說話間,王氏掏空一個桔子,遞給秦檜。
秦檜喜笑顏開趕忙寫了小票,放入王氏掏空的柑子之中,王氏拿來蠟燭封住了豁口,遞給秦檜,秦檜見狀甚為欣喜若狂,便將此物并著王氏給的毒藥一同派人送往大理寺去了,在那人正欲離去之際,秦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尋思,就讓岳飛呈上吊自盡,畏罪自殺之狀,也好向眾人交代,便對那人吩咐了此番意思,不過此乃耳語罷了。
當夜,天色已晚,冷氣逼人,還有呼呼風響。秦檜派的手下趕到了大理寺說老相國送柑子前來,便把物品交給了看守,那人特意把一柑子遞給看守,看守士兵拿著柑子一捏竟然是空殼,正欲扔了。
那人忙道:“打開看了,且莫輕視。相國之意,一定照辦便是,如若不從,或者膽敢泄露,后果自負。對了,務必記得岳飛是上吊自盡,畏罪自殺!”說著匆匆離去。士兵將信將疑,拿來火把一看,內中果然有一小票,上面寫著八個工工整整的字:
獄中滅之,泄密者死。
那八個字在紙條上十分刺眼,士兵暗暗稱奇,不敢怠慢。四人一一傳看之后,盡皆大驚失色,所謂相國之命,不得不從。還有一藥瓶,四人上前一看,差點叫出聲來,原來是鶴頂紅。不過還是忍住了,畢竟也怕丟了身家性命。
此時此刻,岳飛正在與張憲、岳云說話,面面相視,被隔在對面不得靠近。就在他們說話之際,看守業已偷窺他們,準備尋機謀害岳飛。
只聽的是,岳飛說道:“云兒,天色不早了。今晚就說到這,睡吧!”“父親,故事還沒有講完,您就睡覺,可不好。”岳云意猶未盡道。張憲忙道:“唉,岳云,岳云!要體諒你父。睡吧,天色不早了,明日再說。”岳云望著岳飛點點頭。岳飛應聲道:“好,好。你們先睡!”話語之際,張憲、岳云便歇息去了。
岳飛還在借著微弱的燭光看書,只聽的是,牢外四人還在喝酒喧嘩,只見,一張桌子,四人圍坐。桌上烤鴨等菜品滿滿一桌,兩壺酒,還有一盤黃柑,那柑子皮金黃金黃的,竟然是異樣的光彩奪目。
過了很久,又聽得是,“哥幾個,來!喝酒,喝酒。”一濃眉大眼者說道,言畢一碗酒下了肚,把那鴨腿撇下大口吃著。另一小眼睛又望了望岳飛,他平時裝著態度還好地對待岳飛等人,岳飛也較信任他,他便向岳飛這邊而來,一步、兩步、三步,漸漸靠近。這人笑道:“岳將軍,岳將軍。張憲,岳云都睡了?”
“嗯,他們都睡了。”岳飛愣了愣,微微一笑。這廝上前忙道:“將軍,天冷,您就出來!喝杯熱酒,便暖和一些了,如此睡覺才好!將軍意下如何?”
“多謝,多謝。心意已領,不過實乃太過抬舉,我就睡了,請您回吧!”岳飛嘆道。那人便回過頭去給其它三人使了個眼色,他們便靠了過來。一瞬間打開了牢門,那人笑道:“哥幾個,來請岳將軍喝幾杯!”說著四人便裝作熱情之狀,來邀岳飛,岳飛又欲推辭,但已被拉拉扯扯請了出來。張憲、岳云實在太困乏了,睡得沉,竟然毫無察覺。
“來,岳將軍。喝上一杯。”一人詭秘一笑。岳飛尷尬一笑,擺擺手:“我乃是牢獄之人,怎能得此殊遇?”“唉,此言差異,此言差異。想當年,您也是堂堂大將軍,哥幾個也甚為仰慕,所謂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可如今,我等眼看您受苦受難,也是有心無力,實屬無奈。于心不忍了!”一小胡子嘆道。
不知不覺之間岳飛業已被讓進了一杯酒,沒等岳飛再說出個什么來,便已躺在了地上,四人上前一看,只見岳飛雙眼大睜,一副痛不欲生之狀,雙手摳著脖子,再看之時業已不省人事了。
一人驚道:“此毒果然厲害,叫都沒叫出,便一命嗚呼了,唉,可憐了一代英雄!我等也是無可奈何。”
“岳爺,您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看守嘆道。說著四人手忙腳亂把岳飛抬進了牢房,用一白練把岳飛吊起,頃刻之間便裝扮好了一副假象,那就是,岳飛上吊,畏罪自殺。岳鵬舉就這樣慘死在了大理寺獄中,時年三十九歲,牢外風大,寒氣更加逼人。
后來韓世忠也被宋高宗罷了官,他聽說岳飛遇害之事便跑去責問秦檜,韓世忠起先還進不了相國府邸,因為他實乃平民而已,大管家讓下人意欲把他轟走,秦檜正好退朝回來,便讓韓世忠進去了。
秦檜引領至廳堂,笑道:“稀客,稀客,韓世忠將軍,曾經我幾番請你前來,你都不曾前來,為何此番不請自來,實乃出人意料,匪夷所思。雖然如今你不曾在朝廷上了,不過你來了我也畢恭畢敬,所謂一同共事,情深似海!有何貴干,但說無妨?”
韓世忠拱手一拜:“豈敢,豈敢。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宰相大人公務繁忙,如若無關緊要,實乃不敢前來造次。”“哪里話,哪里話。客氣,實乃客氣。”秦檜瞇眼一笑,拉著韓世忠的手坐下來。韓世忠誠惶誠恐,恭恭敬敬看向秦檜:“岳將軍等人何罪之有,為何那般對待他們,證據何在?”
秦檜笑了笑,站起身來,走著走著轉過頭笑了笑,嘆道:“此乃天意難違,岳飛等人謀反之事,雖說細節不大清楚,但其事莫須有!如若不嚴加查辦,先下手為強,后果不堪設想。韓世忠將軍與岳飛雖情同手足,十分密切,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岳飛北上有沒有黃袍加身的想法,你說是也不是?”
韓世忠義憤填膺,站起身來:“‘莫須有’,好一個‘莫須有’。此三字,何以服天下?怕是無中生有了。”言畢憤然離去。
秦檜昂首挺胸,威風凜凜:“可不就是莫須有么,嗯,此些人士就像是曾經那智叟對愚公所言一樣,‘汝心之固,固不可徹’!”說著哈哈大笑起來,頃刻便往暖閣去了。
在暖閣之中,秦檜約了張俊下棋,有茶有酒,有肉有豆。西湖龍井和精釀的女兒紅,紅燒魚、火腿、燉羊肉和茴香豆、油炸蠶豆、干炒綠豆。還有那黃燦燦的柑橘,甚為引人矚目。此番這柑橘實乃二人解酒之物,可憐了岳飛曾經便為其所害,臨安子民在宋孝宗年間聽說事情原委后,憤慨不已把柑橘統統倒進錢塘江,邊罵邊倒,好生了得,此為后事而已。
而此時此刻秦檜和張俊卻樂此不彼,在暖閣之中好不歡暢,棋局一開,自然不好罷手,原來二人是棋迷。秦檜贏張俊兩場,其實張俊棋藝了得,此番不過有意虛讓而已。張俊恭維再三:“老相國,棋藝了得,下官愧不能敵!”秦檜瞇眼一笑:“恐怕張將軍實乃過謙之舉,憑老夫多年經驗看來,莫非有意謙讓了?”張俊誠惶誠恐,擺擺手:“沒有,哪里敢,我又沒有吃熊心豹子膽。如何敢期滿老相國!”秦檜大手一揮:“嗯,諒你也沒有那個膽子。但愿如此了,老夫此時忽然想附庸風雅一番,我們對一幅對聯,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張俊笑出聲來:“老相國才高八斗,如若這般誠心誠意,自當客隨主便了。請,請。”說話間,低下頭畢恭畢敬。
秦檜應聲道:“此番不會又是謙讓吧!”張俊不慌不忙道:“老相國實乃我大宋棟梁之才,才豐學富,無人能敵。在下不過一介武夫,老相國就不必戲言了,如此便是取笑于我。”秦檜笑道:“好,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老夫先說上聯,請將軍想一想再對,誰讓你是一介武夫。”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望了望閣外雪花飄飄。秦檜夾了一口羊肉放在嘴里,贊不絕口,頃刻應聲便道:
此卒過河,是爾將軍之疥癩。
張俊忙道:“好,多謝老相國抬愛,下官就獻丑了。”言畢夾了一口火腿,呡了一口女兒紅。走了走轉過頭,望著秦檜忙道:
今皇御極,視公宰相如腹心。
秦檜哈哈大笑,馬上讓丫鬟前來,撤了棋局,二人在撤棋擺宴之中,說說笑笑,熱鬧了起來,暢飲攀談,直到夜幕降臨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