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愛恨交加
- 憂樂記
- 史海舟
- 9991字
- 2019-12-27 23:16:00
岳飛遇害之事,不脛而走。此時已是三月中旬,春光乍泄,楊柳依依。這日,趙香云在蘇州園林小住,得知后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從蘇州趕回臨安。一路上聽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大眼睛的宮女打聽后告訴趙香云:“公主殿下,大事不好。岳飛將軍他去世了!岳云也慘死了。”“你胡說什么?開什么玩笑!九哥說岳將軍又去廬山了,沒回來。你可別開玩笑,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趙香云以為這宮女開玩笑,就搖搖頭,樂個不住。
宮女淚光點點:“殿下就親自到街頭巷尾打聽一番好了。”趙香云搖搖頭,神情肅穆,馬上趕到臨安城外,氣喘吁吁,又快馬加鞭,趕到城里。此時已是點燈時分,只見御街兩旁燈籠高掛,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街邊小商小販叫賣不斷,夜市之所,人來人往,笑容滿面。趙香云哪里顧得上走一走,逛一逛,全然沒有素日的閑情逸致,只見她頭戴黑色紗巾斗笠,快步行走,后面只有一個宮女喬裝打扮,緊隨其后。她們穿過垂柳蕩漾的林間,沿著西湖岸走去,便是皇宮大殿所在。離開臨安已有數月有余,趙香云感到陌生又熟悉。
皇宮大殿在夜色里顯得愈加莊嚴肅穆,肅殺蕭瑟。雖說踏春時節來臨,可春寒料峭也不可小覷。趙香云合了合衣衫,感到瑟瑟發抖。西湖邊的寒氣襲人,令人不寒而栗。只見身披鎧甲的勇士,昂首挺胸,目光如炬,手按寶劍矗立在麗正門的宮門外。幾個大內高手也暗藏于麗正門的閣樓之間,時不時極目遠眺,東張西望。
“你在外等候,本宮自去。今晚不打算進宮過夜,如若情況屬實,皇宮大殿就住不了了,我的心都碎了,自然徹夜難眠,到西湖邊,找家客棧,喝個通宵達旦。”趙香云轉過頭對宮女叮囑道。“公主殿下,千萬不要沖動,見到皇上要心平氣和,好好說話。免得龍顏大怒,就得不償失了。”宮女點點頭,神情肅穆,擔驚受怕。趙香云冷笑一聲:“不必擔心,我自會讓他心平氣和。”說話間辭別宮女,來到麗正門前。
只見麗正門外,兩個大紅燈籠高掛,大石獅子端坐兩側。大門大紅大紫,氣度不凡。只聽得宮里遠遠襲來琵琶聲聲,笛聲悠悠。趙香云只身而來,勇士還未近身,忽聽唰唰兩聲,兩個侍衛已從廊柱飛身而下,擋住趙香云的去路,隨即異口同聲,大喝道:“大膽!何人膽敢夜闖皇宮大殿?”
趙香云馬上摘下斗笠,兩人見狀,趕忙下拜:“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趙香云理也不理,有人已從里面開門,早已有人規規矩矩跪拜于兩側,恭迎趙香云的到來。趙香云進了麗正門,繼續前行,侍衛緊隨其后。趙香云跨過門檻,穿過大慶殿門,琵琶聲就越加大作。鎧甲護衛昂首挺胸,齊聲高呼:“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幾個武士也在大慶殿的雕梁畫棟之間,暗暗偷窺著氣呼呼的趙香云。可并不暴露,依然藏在暗處,原地待命。
侍衛通報,公公早已得知趙香云抵達,馬上上前問安,趙香云睬也不睬,只顧前行,快步而入,原來大慶殿里燈火通明,歌舞升平。人滿為患,喜氣洋洋。
突然,趙香云聲淚俱下,頓時大喝一聲,用手指頭一指:“滾,都滾出去。”此言一出,大殿里樂音驟停,四下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大驚失色。
趙香云雙手叉腰,怒氣沖天,站在大殿舞池中間,目視御座上的宋高宗。
宋高宗鎮定自若,眨了眨眼睛,此刻眼神居然無光,不覺慢慢放下酒杯,緩過神來,隨即大手一揮,舞女整整齊齊散開退去。群臣莫不詫異萬分,秦檜、汪伯彥、張俊、劉光世,盡皆瞠目結舌。
“諸位且退,今晚夜宴至此,改日再續。”宋高宗微微一笑,擲地有聲。
一語落地,群臣看趙香云怒發沖冠之勢,神色慌張之際,一個個趕忙退出,漸行漸遠,只有秦檜不緊不慢,昂首挺胸而去,回過頭瞪了一眼趙香云。
大慶殿里,一瞬間空蕩蕩的。只有宋高宗端坐其上,宮女八人,左右矗立,列于御座兩側。趙香云依然橫眉怒目,矗立舞池中間,眨都不眨眼。宋高宗與趙香云兩人對視彼此,氣氛頗為肅殺,一時間緊張兮兮,好生了得。
宋高宗緩緩低下頭,不再多看趙香云一眼,不緊不慢,從御桌上端起酒杯端詳片刻,一杯酒下了肚,頭也不抬的淡然道:“妹妹如何這般光景,為何哭了?”
“九哥好自在,九哥好快活。不過妹妹要告訴九哥一件事,有人要殺我!”趙香云淚光點點,哽咽再三。“妹妹又開玩笑,在大宋誰敢如此?你是朕的親妹妹,有朕在,怕什么?如此危言聳聽,豈不可笑?”宋高宗馬上目不轉睛,盯著趙香云的眼睛,不覺搖搖頭,詫異萬分。
“殺我的人還少么?”趙香云冷笑一聲。此言一出,宋高宗倍感莫名其妙,厲聲大叫:“誰!妹妹盡管說來,九哥替你做主,定要將他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你這個當今大宋皇上,你把我殺了,我都死了。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人,是鬼!是替人伸冤的可憐鬼!”趙香云終于忍不住了,馬上哭道。宋高宗一怔,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手上那喝酒的汝瓷隨即掉在地上,只聽得,咣當一聲,破碎開來,四下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響,只聽到趙香云的氣喘吁吁。
“胡說八道什么,你是朕的妹妹,骨肉相連,朕如何會殺你,越說越不像話。素日哥哥如何待你,難道你忘記了?”宋高宗隨即慢慢低下頭,緩緩閉上眼睛,一瞬間,馬上睜開雙眼,抬起頭,目光如炬,大手一指。
趙香云恨恨的道:“九哥,你還記得這個,真是不容易。可是你好狠心,好無情,好冷酷,為何殺了岳鵬舉,連岳云、張憲也不放過,這是為何?”
“滾,都滾出去!”宋高宗魂不附體,目瞪口呆,緩過神來,環顧四周,瞪了一眼兩側宮女,目光如刀,犀利無比。八個宮女心驚肉跳,一個個落荒而逃,奔跑如飛。
此時此刻,只有宋高宗、趙香云兩個人。宋高宗坐著,趙香云站著。兩人眼對眼,眉望眉,鼻子呼氣、吸氣皆是一樣的節奏。趙香云直勾勾看著宋高宗,宋高宗感到一股刺眼光束射來,他睜不開眼。
片刻,宋高宗似笑非笑間慢慢走下雕梁畫棟的臺階,來到眼淚汪汪的淚美人趙香云面前。趙香云依然橫眉怒目,宋高宗默然不語,眨了眨眼睛,心中惱怒可想而知。南渡以來,宋高宗從未見過有人與他這般說話,馬上一臉不悅,仰天長嘆:“此些事,非你一個女子可以過問,皆朝廷大事,自有道理。切莫再說,如若不然,休怪皇兄六親不認!”
趙香云頓時淚流滿面:“當年,父皇、母后、太子哥哥都被女真人抓走了,九哥你卻逃走了,你好狠心,你手握重兵卻見死不救。如今登基大寶,不思還我河山,還濫殺無辜。這般親者痛,仇者快之事,非明主所為,你如何這般糊涂。”
宋高宗臉色煞白,羞愧難耐,氣急敗壞,說時遲,那時快,隨即提起手掌,不由摑向趙香云臉龐,只聽得,啪的一聲,趙香云頓時捂臉,火辣辣的酸痛之感襲上臉頰。趙香云眨了眨眼睛,淚珠翻滾,淚流成河,瞅著宋高宗一時語塞,片刻,哽咽道:“好,九哥如今做了皇帝,大權在握,高高在上。你打我?你殺我也可以。可憐我趙香云死不足惜。”
宋高宗不知是裝模作樣,還是情不自禁,居然也淚光點點,意欲上去安慰趙香云,兩手顫抖,好生了得。趙香云趕忙躲開,自己擦干眼淚,只是抽泣不住。
宋高宗尋思:“這傻妹妹肯定受人蠱惑,雖說是朕要置岳飛于死地,可也不能明說,替罪羊便是秦檜好了。”想到此處,頓時眼淚汪汪,也哭道:“你如何不懂九哥的心,白疼你一場。九哥不容易,九哥夜晚都偷偷哭,你可知道?不是九哥當年不搭救他們,九哥也沒有手握重兵,你根本不知道實情。九哥手下都是烏合之眾,匹夫之勇,他們哪里是投靠九哥,都是想混口飯吃。九哥當年很難,你如何知道?父皇、母后被女真人帶走后,九哥以淚洗面,愁容滿面,自顧不暇,在揚州差一點就身首異處了。九哥為何不在東京登基大寶,而在應天府登基大寶,就是想借著太祖武德皇帝龍興之地的精氣神,意圖力挽狂瀾,中興江山社稷,恢復祖宗基業。九哥死里逃生,延續我大宋半壁江山,談何容易?你就算不看九哥薄面,也要看在大宋千千萬萬黎民百姓的面子上諒解九哥才對。如若不是九哥力挽狂瀾,主持大局,大宋江山社稷如何可以保全這半壁江山,江南煙雨豈不遭受生靈涂炭?你不可受人蠱惑,聽信謠言,上當受騙,岳飛遇害非九哥之意,實乃他自己咎由自取,秦檜又先斬后奏,九哥并不知道其中內情。九哥得知后也是義憤填膺,把秦檜痛罵一頓。可人死不能復生,還是節哀順變的好。是個人生死要緊,還是江山社稷要緊,孰輕孰重,妹妹你難道不明白?上次九哥就對武連他們說過,你也在場,自然聽得清楚明白。九哥不議和,國庫就空空蕩蕩。洞庭湖如若再出現楊幺、鐘相這樣的賊寇。軍中再出現苗劉兵變,如之奈何?九哥只是學著太祖杯酒釋兵權,收繳了岳飛、韓世忠、劉光世、張俊的兵權!至于岳飛案件,那也是朝廷法度,朕早已問過,秦檜辦案并無差錯。岳飛之死,你不必多問。傷心難過在所難免,可事已至此,就節哀順變好了。”
“好啊,死無對證,人死不能復生,生米煮成熟飯。罷了,罷了。我多管閑事好了,九哥,你打我,我不通也不難過我心痛。”趙香云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九哥的搪塞之言,斷不可信,可岳飛畢竟遇害,不可挽回,想到這里,就拍了拍胸膛,哭笑不得開來。宋高宗哽咽道:“妹妹你心痛,九哥何嘗不心痛。”
“九哥,你左手右手痛么?你左膀右臂痛么?”趙香云仰天長嘆。宋高宗不知這古靈精怪的小祖宗此話何意,不過細細琢磨,馬上會意,頓時一怔,默然不語。趙香云微微一笑,轉過身去,一溜煙走了。宋高宗怎么叫,她都不回頭。忽然之間,宋高宗什么也記不得了,腦子一片空白。隱隱約約之際,眼前模糊不清,緩過神來,他趕忙轉身,快步登上臺階,回到御座旁,頓時癱坐于龍椅之上,不能動彈,只有這一句話在耳邊回響:“九哥,你左手右手痛么?你左膀右臂痛么?”
次日,趙香云一大早就起來了,心煩意亂,站在西湖邊,極目遠望,春意盎然,踏青之際,游人如織。垂柳蕩漾,波光粼粼,微風習習,陽光明媚。
忽然之間,一個牛車停了下來,出來一個人,趙香云轉過頭,定睛一看,居然是李清照。李清照一言不發,示意趙香云坐著牛車一同到家中做客,趙香云微微一笑,答應下來,一同上車,去往李清照寓所,一路上,見趙香云悶悶不樂,李清照也心知肚明,并不打擾,讓趙香云獨自一人默默心平氣和。
抵達李清照小院,趙香云扶著李清照走進廳堂,二人入座,李清照仰天長嘆:“公主殿下,你昨晚可失眠了?”“夫人,我昨晚沒失眠,我睡著了,為的是今早到西湖邊,見到朝陽。”趙香云抬起頭,看向李清照,方才心不在焉,眼下細細端詳,李清照居然有幾根白發閃爍在了青絲之間。趙香云一怔,擠出笑容道。
“看到曙光了么?”李清照微微一笑。趙香云搖搖頭:“還是晚了一步,等到西湖邊,早已陽光明媚了。”“有些人走了,有些事也跟著走了。你不必說,老身也明白。你很為難,何不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我如若年紀輕輕,自然是行走江湖。更別說心煩意亂之際。”李清照安慰道。“我要離開臨安,去一個破愁去苦的所在,以此排解心煩意亂。”趙香云猛然想起一個地方,馬上喜道。
“你長大成人了,雖說你父皇、母后不在了,可你還有九哥,你要告訴他,免得他擔驚受怕。”李清照一怔,不明白古靈精怪的趙香云說些什么,可也大抵知道,趙香云是想離開臨安。“別提他,他是真龍天子,我算什么。”趙香云氣呼呼道。李清照大驚失色,馬上追問:“你們莫非吵架了?如何就悶悶不樂。”趙香云冷笑:“人家是皇上,高高在上,我是女流之輩。我哪敢與皇上吵架,我活的不耐煩了么?夫人,這玩笑開不得。”
“岳鵬舉之事,你應該左右為難。事已至此,想必你問不出個所以然,即便問出什么,又當如何?聽說議和就快好了,韋太后恐怕要南歸。眼下是你一個,如若韋太后南歸,皇上孝順他母后都來不及,恐怕就顧不上你了。你可明白?況且你與皇上只是同父異母。你能享福就享福,別等到韋太后南歸,皇上對你的溺愛恐怕就少了。”李清照見趙香云一臉委屈,馬上明白過來,頓時安慰道。
聽了這話,趙香云愣了愣,沒曾料想,自命清高的大文豪李清照,年紀大了后會有這般想法,馬上追問:“夫人,這可不像你。你年輕時候不是很威風凜凜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杰,如今為何膽小怕事了?”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懂了。自命清高是最可憐的,也是最沒用的。我做不到武則天那樣,大權獨攬,威震天下。即便做到了,也苦不堪言。武則天都只能以無字碑謝幕,我又當如何?面對西湖,我沉默寡言。面對這日出日落,冬去春來的日子,我也只能一言不發。朝廷議和也有朝廷議和的好處,中原不再兵荒馬亂,黎民百姓也就喜笑顏開了。如若有機會,我還能回一趟故鄉,便是離開人世之前,最后的一個心愿了。”李清照微微一笑,幾絲白發飄出發尖,隱隱約約。
“夫人所言極是,我懂了。不錯,女流之輩,又能如何?岳飛將軍作為男子漢大丈夫都委屈巴巴的遇害了,我又當如何?”趙香云眼圈一紅,深以為然。
“還是那句話,‘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李清照噓唏不已,淚光點點。
趙香云馬上仰天長嘆:“還有一句話,也是夫人的一首詩,叫做‘千古風流八詠樓,江山留與后人愁。’”
“老身也不問殿下要去哪里,但我知道,你所去之處,自然是風景如畫,心曠神怡了。還是那句話‘詩酒趁年華!’還是那句話‘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李清照點點頭,微微一笑。
“夫人為何留在臨安,不去一個青山綠水的所在,為何在臨安這樣人聲鼎沸的地方?”趙香云悶悶不樂,馬上追問。
“我一個老太婆,如若歸園田居,且不說行動不便,如若許多朋友來訪,恐怕也難找到我。臨安再不好,畢竟是大宋行在,天下人間,人來人往,熱鬧些也不錯。這人啊年紀大了,就越是想多流連忘返一番。這好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般,雖說有所不同,但道理是一樣的。我老了,如若回到三十年前,必定游山玩水,做個詩仙太白。”李清照尷尬一笑。
“夫人想去哪里?此番如若我所去之處,有夫人所愛。我回來,必定將所見所聞講給夫人聽,夫人也好,作出詩詞,豈不是妙筆生花了。”趙香云饒有興趣的揚起臉來,看向李清照,不覺釋然不已。
“想回到東京汴河,看看翠綠的楊柳依依;想去西夏,看看金黃的大漠;想去幽州,看看茫茫的草原;想去大理,看看玉龍雪山;想去成都,看看潺潺流水的都江堰。”李清照想了想,微微一笑,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道。
“聽夫人說到了大理!此番我就要去大理了。夫人,回來,一定有許多好故事,講給你聽!我早就聽大理國王段和譽來臨安介紹過。當年他到東京拜見父皇就說過,此番又來說。說的我已蠢蠢欲動,如若不去,就辜負了大理國風景如畫的盛情相邀了,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趙香云一怔,喜出望外。
“一路小心,大理國山高路遠,如若你一個人前去恐怕不方便。你不是有四個好兄弟么?可以讓他們帶你去。”李清照點點頭,叮囑趙香云。
趙香云一瞬間想起武連,心里罵道:“武連,你好過分,也不來看我。還要我去青城山。”想到這里,馬上微微一笑,辭別李清照,出了臨安城。
趙香云路過西湖,準備出發。只聽身后有人大呼,漸漸追來:“公主殿下,皇上聽說你不在宮里,讓我來找你。皇上讓我告訴你,如若不想回宮,出來散散心,晚上就回去。他會賠禮道歉,讓殿下別生氣。”原來是昨晚跟隨自己的貼身宮女。“用不著,我要離開臨安去蘇州散散心,告訴皇上,不用擔心。”趙香云大手一揮。嘴上這樣說,可趙香云卻不想去蘇州,而是想去大理國。
趙香云心里很是傷心難過,馬上尋思開來:“我再也不回來了,九哥,你就一個人做孤家寡人好了。對啊,議和一成,韋太后就回來了,少了我,你也開心了。”趙香云臉上已然不痛了,可心中的傷口卻無法愈合,尤其眼下光景。
宮女送別趙香云,一瞬間潸然淚下:“公主殿下,你恐怕想去大理國,不會到蘇州。”趙香云愣了愣,點點頭,示意她別告訴皇上,宮女使勁點點頭,答應下來。
趙香云深情道:“別哭了,我又不是不回來。過些日子,我就回來了。”宮女眼淚汪汪:“公主殿下,把我也帶走好了,自從殿下南歸,我們朝夕相處,情同姐妹。你待我不薄,敢不報答?”
“不行,我要一個人散散心去。”趙香云擺擺手。宮女搖搖頭苦笑道:“公主殿下,如若執意要走,讓我回家,自此不再進宮。”“舍不得你走。”趙香云眼里含淚。“沒事,等你回到臨安,我再回來。知道你想去找武連公子,我知道。”宮女破涕一笑。“果然懂我,武連哥哥對我好,我眼下就想他。”趙香云笑出聲來。
宮女聲淚俱下:“公主殿下,但愿你心想事成。”趙香云聽了這話,馬上點點頭,與宮女相擁而泣。趙香云送給這宮女許多財物,宮女婉言拒絕,相互說了幾句話,眼淚汪汪之際,相互道別。趙香云只身跨馬趕往襄陽。
幾日后,趙香云抵達襄陽,直抵黃靖府邸,可剛要進去,侍衛卻攔住。趙香云詢問才得知,黃靖早已被革職,歸園田居去了。至于黃靖去了何處,侍衛卻不告訴趙香云。正在趙香云左右為難,不知所措之際,一個聲音襲來。“香云!你如何在這里?”趙香云轉過臉,喜出望外,居然是子午四人。
“你們為何在襄陽,不是回家探親去了么?”趙香云大驚失色。武連樂道:“別問我們,你來襄陽做什么來了?我們準備去臨安找你,也是剛剛抵達襄陽,居然碰到你了。”“我們來不及回家探親,我們一直在襄陽。昨日送走黃靖、黃香、黃葉的,你九哥不讓黃大人做襄陽知府了,他不得不舉家回成都去。”余下道。“岳飛將軍遇害,這是真的假的?”普安追問。子午看向趙香云:“我們正要去臨安,搞清楚,弄明白。”“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說說話,好也不好?”趙香云馬上泣不成聲。子午四人馬上帶著趙香云,來到襄陽城一家酒樓,眾人進了二樓隔間,坐在窗邊,沉默寡言。
“怎么不說話?”武連輕輕撫摸趙香云的頭發。
趙香云淚光點點,恨恨的道:“岳飛將軍、張憲將軍、岳云,他們的確在大理寺遇害了。罪魁禍首是秦檜、張俊、王俊、王氏、萬俟卨。這五個狗賊,罪責難逃!”
“怎么可能?岳將軍如何會被害!”子午四人大吃一驚,潸然淚下,齊聲道。四人一瞬間緩不過神來,淚眼迷蒙,捶胸頓足。
“我們聽說了流言蜚語,就是不敢想象。只是聽說岳飛將軍被大理寺收押,如若證據不足,自然會無罪釋放。萬萬沒想到,皇上會痛下決心,要他的身家性命。”武連哽咽道。
“我們想去臨安問一問皇上,當面問一問。”余下泣聲道。
普安淚光點點:“想必問不出個所以然。”
“難道我們就不去祭拜將軍了?不知將軍葬在何處?”子午搖搖頭,拳頭一敲,桌子噹噹作響,頓時聲淚俱下。
“我看你們還是不去為好,免得自尋煩惱,自討沒趣。我就是逃離臨安的!岳飛將軍,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不能問,不許問。我被九哥打出了臨安!”趙香云站起身來,灰心喪氣,擲地有聲。
“你傷在何處?為何沒什么傷勢?莫非被針扎了不成,坐下來,我看看。”武連馬上詫異萬分,火冒三丈,一把輕輕按住趙香云,往趙香云身上細細察看。
“九哥打我一巴掌!在臉上。好許多,可我的心好痛。”趙香云擺擺手,哭哭啼啼。此言一出,子午、普安、余下放下心來,武連卻傷心難過,輕輕撫摸趙香云的臉龐,用嘴巴給趙香云輕輕吹一吹。趙香云樂個不住。
“真過分,自己的父皇不管不顧,自己的母后不管不顧,自己的妹妹好不容易回來,卻還動手。算哪門子的哥哥,狗屁不如!”武連氣急敗壞,罵罵咧咧。
“不許說我九哥,你好大膽子!”趙香云卻撅撅嘴,示意武連閉嘴,用手指頭指了指武連。
子午四人詫異萬分頓時一頭霧水,不知趙香云這是為何。一面埋怨九哥,一面又維護九哥,對九哥居然又愛又恨,愛恨交加了。
“不說他了,黃靖大人如何被罷官的,我卻一無所知,抵達襄陽才得知。至于朝廷之事,我無能為力,你們別怪我。”趙香云低下頭,問道。
“沒事,如若怪你早就怪了。黃靖大人被罷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豈不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許多人受牽連都誠惶誠恐,黃大人與岳將軍最是故交,皇上算是格外開恩了。黃大人與黃葉、黃香回成都,抵達峨眉山見凈水師太,他們一家人自此可以團圓了,豈不是大大的好事?”武連微微一笑。
“我去找九哥,問一問岳飛將軍之事,可他卻信口雌黃,避重就輕,云山霧繞,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話。我算是明白了,罪魁禍首可是這大宋的真龍天子。這可匪夷所思了。我一個做妹妹的,都問不出來。你們何必去自討沒趣!我想去大理國走一遭,散散心。你們就不要去臨安了,我的前車之鑒,你們要明白。陪我一起去大理國,好也不好?此番我想好好逍遙自在一番。我知道你們放心不下,許多人!比如明紅、月兒。明浩、怡樂、黃葉、黃香。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你們就回青城山,到峨眉山一趟,帶著他們一塊去大理國。放心好了,我早已派人到建昌府告訴大理國王段和譽了,你們到建昌府等我。我想南下,在桂州,看一看青山綠水,想一個人靜一靜。”趙香云馬上安慰許多,頓時嘆道。
“那怎么可以?你一個人去桂州,我不放心。你要跟我們一同去青城山,去峨眉山。從峨眉山到建昌府,就不遠了。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既無后顧之憂,也好有個照應,豈不很好?你一個人去桂州,且不說我不放心,就是你自己,如若遇到歹人,如之奈何?你也不會武功,你又不愿驚動官府。如若不靠官府,你便有麻煩,有麻煩,自己又束手無策。讓你靠官府,你又覺得,不想靠九哥。你說你麻煩不麻煩。”武連自然放心不下,使出渾身解數,勸說趙香云。
趙香云聽了這話,馬上點點頭:“服了你了,這話說的繞來繞去,好麻煩。”
“等你離開大理國,我們送你會臨安,那路上就慢慢悠悠走,我們陪你去桂州走一遭,未為不可。放心好了,我們不打擾你,我們偷偷跟著你,你一個人住街頭巷尾走來走去,你看,好也不好?”普安一本正經道。趙香云笑得咯咯作響,馬上答應下來。武連感激不盡,看向普安。
“沒想到,自此,我們在襄陽就再也沒故人了。”子午喃喃道。余下灰心喪氣:“以后路過襄陽,可就沒什么好朋友說說笑笑了。”“事發突然,猝不及防。”普安噓唏不已。武連看向趙香云:“臨安有什么變故么?”“沒什么,黎民百姓照應吃吃喝喝,歡顏笑語。朝廷不許黎民百姓對岳飛之事評頭論足,故而臨安許多人也是偷偷摸摸祭拜將軍。”趙香云搖搖頭。
子午問道:“難道你沒去將軍府邸看一看?”趙香云頓時愣了愣,撓了撓后腦勺:“我一時間氣急敗壞,來不及去。聽說他們被九哥趕出了臨安,岳夫人他們都去了嶺南。我知道的太也遲了,等我從蘇州回來,他們早走了。”“既然早走了,你還去做什么?你在撒謊,根本沒去!”余下悶悶不樂,質疑開來。普安也納悶道:“你一個公主殿下在臨安,連岳飛將軍之事都一概不知,那我們就更加稀里糊涂了。”“好了,好了,她一個女子,又能如何?這事,她不好摻和。”武連見三人對趙香云這般態度,馬上打抱不平。
趙香云頓時淚如雨下,委屈巴巴:“都怪我,如若我不去蘇州,該有多好。可我忍不住嘛!我就想出去玩一玩。我哪里知道會這樣!”“這如何可以怪你,你何錯之有?別傷心難過了,都是我們不好。”子午見狀,馬上勸道。余下也不好意思,低下頭:“公主殿下,千萬別傷心難過,我胡說八道。”“罪魁禍首,眼下恐怕抓不出來。可黎民百姓卻心知肚明,有朝一日,一定會真相大白。”普安也噓唏不已。武連點點頭:“不錯,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只能節哀順變。愿將軍在天有靈,護佑我大宋黎民百姓,相安無事。”“我不好,我要知道就留下,打探消息,為何去了蘇州。我如若在臨安,阻止不了,也要據理力爭。”趙香云哭哭啼啼。武連潸然淚下,馬上噓唏不已:“別這樣,你你難道不知道么?大宋后宮不得干政,此乃祖宗家法。”此言一出,子午、普安、余下,面面相覷,無可奈何。
“好了,哭什么哭,不哭了。”趙香云擦干眼淚,振作精神。子午擲地有聲:“不錯,哭沒什么大用。靖康恥后、烽火揚州路后,這哭聲直上干云霄了都。我大宋淚流滿面的日子還少么?黎民百姓哭哭啼啼,傷心難過,而女真人卻笑口常開。自從岳家軍橫空出世,女真人就愁容滿面。如今岳家軍大勢已去,如若女真人揮師南下,就麻煩了。”“好了,別說了。這些事,我們越想越傷心難過,越想越氣急敗壞。我們先去大理國走一遭,散散心也好。段和譽的佛光普照,想必會讓我們心平氣和。雖說我們是道家俗家弟子,可也主張儒釋道三教合一。到了大理國,我們不燒香,也不拜佛,只為風景如畫,也算不虛此行。多年前的心愿也算了了。想當年,師父們去了西夏,眼下我們替他們去一趟大理。如此,我們師徒就走遍了千山萬水。這般行走江湖,豈不如同游山玩水,自然悠然自得。”普安仰天長嘆。
“我們去過幽州草原,去過揚州、秀州,見過普陀山的海天一色。此番一路西南,見識大理國的鳥語花香也算圓滿了。可惜,我們沒見過吐蕃的雪山。”余下馬上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一般,頭頭是道。“大理國有一座玉龍雪山,也算高原明珠了。”趙香云笑道。武連神情肅穆,若有所思之際,馬上看向余下,叮囑再三:“黃香的嘴巴很口無遮攔,千萬不可讓他知道岳飛將軍之事。”“就怕趙香云也口無遮攔,至于黃葉、明紅,我看都不能告訴。黃大人、凈水師太也不能說,師父、師叔、師伯,更不能說。”余下點點頭,嘆息不已。
計下已定,眾人離開襄陽,趕赴青城山,帶著明紅、月兒、明浩、怡樂,又路過峨眉山,會同黃葉、黃香,一行十一人,說說笑笑,前往大理國建昌府。
臨行前,張明遠、費無極、黃靖、凈水師太、扁頭、阿長還被蒙在鼓里,他們并不知道岳飛等人的遇害。趙香云告訴他們,臨安傳出許多流言蜚語,不可輕信。張明遠、扁頭、種浩如何也在青城山,原來張明遠、扁頭陪同得病的種浩抵達成都府看病去了,他們都在青城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