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袁村大火】

似曾相識的一幕。多年前在以萊，世界也曾被火焰占據。不同之處，便是悠裳那時候還在。這回終于輪到自己作出犧牲了。

白喜并非被困蘇京城，他暗中尾隨自己的兒女們，一直跟到陶袁村。出手的時機很重要，要在Orianna麻痹大意的一瞬間，把孩子們救走。

這一刻他沒有等太久。冬方有常攜帶著白纖艾登岸，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異樣；前者給人的感覺，就跟上刑場赴死一樣。就在白喜正疑惑的時候，冬方有常把那把弒父時用的刀交到了纖艾的手上。這下子白喜徹底沒了頭緒。

起火后，場面的混亂程度，差點使得白喜錯過了那一幕：冬方有常滿臉的釋然，正一點點地被拉近忘川幽冥。紀德死后也去了那地方嗎？悠裳呢？白喜不忍心再想下去，在冬方有常消逝的那一瞬間，飛身上前，把妖刀攔腰折斷。顧不上向兒女們說再見，他借由刀身上殘留的靈力，用自己的生命做祭獻，把纖艾、時似和辛姚傳送到了遙遠的未來......

而他自己，在儀式結束后，邊想象著Orianna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邊踏上和冬方悠裳團聚的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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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a一直想寫這么一個故事。

故事里一只燕尾蝶如果幫助一個人類忘記他一生中最是渴求而不可得之物，它就可以幻化成人。關于這個契約的具體細節，眾說紛紜。不如來問問正巧路過的這只燕尾蝶吧。那天它一個月大，在它一生的黃金時代，它有很多奢望。它想在人群中上放肆地舞蹈，想永遠都能嘗到清晨飄雪的味道，想體會人類看這個世界的方式，體會他們的占有失去藏掖猶疑。它說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化身為人，就要收一個人類當寵物，然后當著他的面吃光全世界所有的人糧。

晨風聲夾雜城市的呼吸聲，讓人感覺略微清醒一些。不知從哪飛進一只燕尾蝶，在屋內徘徊幾圈后停在Ena肩膀不遠處，端詳著這個坐在沙發上的人類。一份案件卷宗投在客廳墻的大屏上。左上角是一個十九歲少女的半身照，右邊列出了詳盡的個人信息：袁雪，蘇京大學在讀生，已失蹤兩天失蹤前監控拍到一段錄像，里面她正和一個少年走在一起，似乎關系不錯，男孩的身份也被識別出來：楊河，十九歲，冬方城大學在讀生。楊河和袁雪應該是剛從演唱會場館走出來，兩人沉默地走著，神情都很愉悅，后現代風格的場館在他們背后模糊可見。一對穿著哥特風的年輕情侶拿著某個歌星的簽名照炫耀著從他們身旁走過。一個一臉神秘外表邋遢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走過來和他們說著什么，兩人擺擺手忙不迭地躲開。

他們來到路口，一只燕尾蝶在兩人周圍飛舞著，楊河時不時在背后偷偷地抹自己右手的手心，明顯是緊張的不行，手心一直在出汗。屋內的那只燕尾蝶飛向液晶屏，落在畫面里燕尾蝶的位置，似乎在端詳被困在過去里的同類。少女先打破了這份安靜的美好：

“上午突然說要過來，搞得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不過你還記得我之前一直說想去聽他的演唱會，票很不好買吧。”

“嗯，還好。下次一定不會在關鍵時候手機沒電，當時一定以為我是騙你說要過來的吧。”

“才不是，一猜就知道你又傻傻地沒電了。”

“額，要不要去禮品店那邊看看。”

“不行唉，都這個點了得回去了，我媽每天都查崗。”

“嗯？她要是不放心，干嘛讓你一個人來蘇京上學。冬方城哪里不好。”

“你還不知道，‘為你以后做打算’，‘這都是為了你好…這種。”

“那那我呢，我...你...你沒有想過我還留在冬方城，被你落在后面不如跟我一起回去。”

“我媽來電話了。真的得走...你！？”

楊河搶過她的手機，把自己的舉在她臉前。屏幕上是他們過去長篇的聊天記錄，背景圖上的袁雪比現在還要瘦小一些，身穿高中校服，正趴在桌上打盹，有些皺縮的短裙裙角微微翹起。冬方城高中夏季校服還是沒變，和Ena那時候的一模一樣。想想自己剛來蘇京時久尋不見的歸宿感，而袁雪比她那時候還要小一些。

“你那時候也這么可愛，我們同班的時候。我這就用你手機把這些聊天記錄發給你所有的聯系人。”

“還給我！”

她徒勞地去爭搶她的手機，追著楊河進了一輛租借的自動駕駛車。看著這段錄像最后車輛遠去的背影，Ena感覺一切都明了起來。教科書一般的案例。但轉念一想，又說不定只是少男少女之間的小打小鬧。

屋內物件開始慢慢掙脫重力的束縛，那只燕尾蝶的蝶身咔嚓一聲破裂開來，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藍色軌跡。這些藍色奇跡抹掉了背景的顏色和聲響，屋內漂浮著的所有死物、生物被殘酷肢解著，碾碎成肉眼不可見的顆粒，裸露出造物的秘密......不遠處幽藍色的水仙群像成活的靈體一般無序舞動，濃成固態的香氣一直蔓延到視野盡頭。成群的燕尾蝶夢游一般煽動雙翅，彩翼上的星點幽藍掩映著下方的水仙群，五顆質地構造大相徑庭的星體懸浮在夜空虛謬的星圖下。躺在下方幾近透明的鏡面上的，是Ena脆弱無助的軀體。鏡面另一頭，她活過悔過愛恨過二十多年的世界，自顧自地在那兒倒懸著，許諾著，寧靜祥和。

對Ena來說只是一群陌生人的纖艾、辛姚和蘇時似，出現在她面前。辛姚站姿慵懶，一身男裝英氣盡顯，一頭銀發月光般皎潔。夜空星圖下，站在她左側的纖艾雙手搭在身后，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紅發少女，正昂著頭和右側挺拔消瘦的蘇時似說著什么，后者眼中的陰郁隨著和她的對話柔軟下來，變成介乎于溫暖和寵溺之間。三人閑庭信步地向Ena走來。看清白纖艾面容的瞬間，頓覺全身都放松下來，眼前的紅發少女似乎成了有些日子不見的摯友，只想向她敞開心扉......

旁邊的銀發女子象征性地給了紅發少女一個訓斥的眼神。沒做過多解釋，她從蝶群中喚出兩只，示意Ena和紅發少女走向其中一只在鏡面上開辟出的通道，自己跟黑發男子走向另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