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居延抽出煙盒，纖長的手指夾出一根登喜路。
“嚓”，火星在打火機上躍動。
他靠在車頭，側身吐出一口煙，抬眼看到一個披著大衣的女人從酒店后門走出來，不疾不徐走向停車場，手從口袋里抽出，坐進了一輛保時捷的駕駛座。他看了兩眼，又瞥了回來。
“老大。”胡元兩步并作一步跑過來，口中還喘著粗氣，“酒店經理說現在是旅游旺季，加上還有國際會議，沒辦法封鎖整個酒店，只能封鎖案發現場在內的一條走廊。據酒店工作人員說，在報案后到警方到達案發現場的那段時間內，有不少住在酒店的客人和工作人員到過門口，只有酒店房間里的東西還保留原樣，酒店門口的痕跡都被破壞了。”
葉居延掐了煙，點了點頭。
“走。”
今年長河的秋天比以往都要涼一些，整個城市像浸在水里，被月色慢慢凍結。
葉居延穿著襯衫，搖晃水杯，赤裸著腳站在地毯上。杯中的冰塊哐啷作響，水隱隱地要濺出來，又縮了回去。
房間里只打了一盞燈，投射在白板上。他站在白板前面，上面掛滿了今天酒店現場的照片，1704號房間的所有線索。
案發現場的一切都完好無損，沒有打斗的痕跡，水杯、電視遙控都沒有動過的痕跡，法醫只從現場提取到了死者的指紋，房間登記也是死者的名字，酒店的頂層出于對名人的隱私著想沒有設置監控，兇手像是從來沒來過一樣。
葉居延喝了口冰水，緩緩地閉上眼。
“死者翟寧，男，26歲，長河人，云意新媒體公司市場部員工，與室友李瑞聰合租在長河市林山區海苑小區，10月23日晚十一點在長河酒店1704號房被人謀殺。報案人是酒店的保潔任阿姨，她十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經過1704房發現燈開著房門沒關，里面卻沒有人，進去一看才發現死者躺在臥室的地上。”胡元的臉在投影儀下忽明忽暗。
“據室友李瑞聰所說，翟寧10月23日下午大約三點的時候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但案發當晚，李瑞聰說他一個人在出租屋里打游戲，沒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童菲英看了一眼文件補充道。
“死因呢？”葉居延抱著手坐在后面突然說話。
“從驗尸報告來看，臉上有一處擊打傷，但死因是死者脖頸后被人注射了過量的硫酸妥鈉。”
“硫酸妥鈉？”童菲英不解。
“多少量？”
“5克。”
會議室沉寂下來。
“硫酸妥鈉是醫學上常用的麻醉劑，基礎麻醉成人最多一次0.5g，用藥過量就會導致呼吸抑制。”
“看來兇手是個有豐富醫學知識的人。”童菲英咬了咬筆桿。
葉居延皺了皺眉，站起來。
“明天胡元和童菲英跟我去趟云意，今天先這樣。”
長河的天，說變就變。陰云伸出利爪拍出一聲驚雷，密密麻麻的雨點開始沖刷街道。
楚粒之站在公司門口收攏傘，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外套上的雨滴，抬頭看天。
天空在淮中路上方明暗交接，像是一場遲來了很久的針鋒相對。她轉頭進門，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化作一聲悶雷落地。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總監，有派出所的人在辦公室里等您，說是有問題要問。”助理看見楚粒之走進辦公室就上去迎，“總經理不在，說是這周的公司例會由您代為主持，您...”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一個小時以后開會。”楚粒之把包和傘交給助理，腳步不停往會議室方向走。
“久等了。”楚粒之朝沙發上坐著的三個警官點了點頭，順手關上辦公室的門，把外套脫下來掛門前的衣架上，踩著高跟鞋不緊不慢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聽說三位有事找我。”
從楚粒之進門開始，葉居延就注意到了她，他的眼睛瞇了瞇。
是她。
胡元見老大半天沒有說話的意思，輕咳了兩聲。
“那什么...楚總監，我們是來向你了解點情況的。”
“你說。”楚粒之拿了辦公桌上的杯子，彎腰給自己倒了杯水。
胡元看見楚粒之輪廓分明的側臉，臉不爭氣地一紅，童菲英嫌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胡元。
“你們市場部的員工翟寧昨日死在了長河酒店里，你知道吧？”
“知道。”
“當然你不用緊張，我們只是按照慣例進行調查，你助理已經帶我們詢問過你們部門的人了，現在就只剩...”
“案發當天晚上，我就在酒店。”
“什...什么？”
葉居延摸杯柄的手停了停。
她倒是誠實。
“我住1708，那是我的長包房，你們可以去查酒店的記錄，至于為什么就不方便透露了。案發當晚我一直在自己房間里，一個人，沒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
葉居延翻了翻桌上的雜志，突然開口：“昨天晚上為什么忽然離開酒店？”
楚粒之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問，頓了一會兒才開口。
“1704出了命案，酒店整層可能都要被封鎖，我留在那里做什么？”她的目光直直地和葉居延相對，一點都不避諱，兩個人的眼中似有千道光在空氣中交匯。
“那翟寧為什么要送花給你？”葉居延示意了一下垃圾桶里還沒有及時處理掉的花，搜集證物時他在翟寧的抽屜里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卡片，這種精心挑選的示愛卡片，可不是公司里會發的。他的眼神深邃而不見底，像是要把楚粒之看透。
“我要是知道不就不扔了？”
“你...”童菲英剛想說話卻被胡元攔下。
“問完了，我們走吧。”葉居延放下腿上擱著的雜志起身，朝楚粒之遙遙點頭。
楚粒之點頭回敬。
“小陳，送客，十五分鐘后開會。”
“讓法醫再檢查一下翟寧身上還有沒有什么痕跡，另外去查一查溫儀和李瑞聰。”葉居延回頭看了眼已經關了門的辦公室，意味深長。
“還有楚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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