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計雖面上有些不忿，卻還是轉身去了后堂，想來是平常被打罵慣了。

我笑了笑，撩衣坐下道：“掌柜的好大的譜啊。”

“您要買，便拿錢來，若不買，也別擋我做生意。”掌柜的不屑地看看我，接著道：“我們是正經商家，別以為自己是官家人便用官威想壓人。”

聽得這話，我心下明了，趕緊換了副態度，抱拳輕聲道：“不知您家里是哪位長官？”

掌柜的掃視我幾眼，才緩緩開口道：“我們東家的事你無須多問。”

“我初來乍到，也是怕得罪了上頭的人。”我討好地笑笑。

掌柜的甩了甩袖子，道：“我們東家可是縣長至交。”

“原來是白縣長家人，實在是失敬了。”我有些疑惑，還是捧著道。

“哪來的什么白縣長，我們縣長可是姓李。”掌柜的有些傲慢道。

我心頭一顫，問道：“可是李擎天大帥？”

掌柜的聽著我的話，有些警惕地盯著我，沒有開口。

“害，我本來也是沖著李擎天大帥來的，誰知當了兵跟我說換縣長了，我這兒正想走呢。”我裝作苦惱道。

掌柜的聽得這話才露出些笑意，道：“安心呆著吧，這地界兒終究是李大帥的。”

草草問了幾句，買了點白面大米才出得門來，同陳清回縣衙。李擎天的手遠遠比我想的要伸的長，要連根拔起實屬不易，從前得到的消息竟只是他覺得這邊油水小，不甚在意呢，沒成想平樂縣的富戶大掌柜們，都以他馬首是瞻。

一路上看到的沿街乞討的人數不勝數，一個小店門口搬運的苦力活都有小二十個人擠破頭搶，險些打起來。

回到縣衙，聽王參領將平樂縣的事情報給我，李擎天的人已經都交接完畢了，現下平樂縣已經是我的人在管，因此四周布防的兵丁較為緊缺，縣衙內人手也不夠。

“你覺得我們再招些兵馬如何？”我問王參領道。

王參領有些猶豫，回道：“您看......是否能從千安縣調派一部分過來？”

“平樂縣內招不到嗎？”我有些疑惑。

“縣長，之前那位縣長在時，也曾征過兵，開始時百姓們也都是愿意去的，起碼給家里省個口糧，誰知去一批死一批。現在人們只要聽到征兵，便唯恐避之不及。”王參領解釋道。

我點點頭，心中火起，李擎天此人簡直把人命當草芥！

王參領不知我的意思，便接著說平樂縣的情況，陳清也將公文都給我送了過來。我看公文，陳清坐在我旁邊看賬本，王參領臉色有些愧疚。

“縣長，我先去準備午間的飯食。”王參領淡淡道。

“去吧，你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看著公文頭也沒抬道。

近未時，廚房的人擺好了午飯，我放下公文，用力伸了個懶腰。走到桌前一看，還是給我開了小灶。便囑咐陳清先用，我去凈了手再來。

我循著記憶找到參領他們用飯的飯廳，屋內每個人手上一碗硬粟米的粥，看著應當是早晨難民粥里盛出來剩下的，桌上擺著幾碟黑漆漆的咸菜，連是什么我都瞧不出來。每個人手上還有半個窩頭，參領手上有一整個。

對著門的人最先瞧見我，慌忙放下碗，起身道：“縣長！”

參領聽到聲音，趕忙跑過來道：“縣長，您可用飯了？”說著便要把我往門外推。

“我這不正要來用飯嗎？”我笑著抬腳進門，隨意坐在一張桌子前。

眾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人給我盛飯。

“我支使不動你是吧？”我吼道。

“屬下不敢。只是這飯您如何用得。”王參領為難嘆氣道。

瞧著手下這些餓得面黃肌瘦的人，身上的冬衣洗得又白又硬，捧著碗摻了肉的粟米粥跟半個窩頭，吃得像山珍海味似的，我只覺自己無能，竟讓一個衙門窮成這個樣子。

“今日我來時帶了些糧食跟肉，明日起便用那些做飯食，若有不夠的盡管去副官那里支銀子買。”我乘了半碗粥，邊吃邊接著道：“你們每日要做的事如此多，這點子清粥咸菜如何抵得住，日后不許再吃了。”

我將粥用完，便起身離開了。陳清還在堂上看賬本，飯菜看起來紋絲未動。

“怎么不用飯？”我進門問道。

“等您回來一同用。”陳清說著起身，替我盛飯。

徹底將公文與賬目都處理好，將新帳目與日后縣衙的事與王參領交代清楚后，便一同去飯廳用晚飯。晚飯明顯有所改善，但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吃。我再三勸了，眾人才猛吃起來。

直至明月高懸，我同陳清散步回到縣衙。將參領他們喚進來，問道：“回來的路上看到許多難民乞丐都蜷在街邊，他們平日里沒有地方住？”

“城東有橋洞，大部分人都在那兒，實在沒地方住的便在施粥的棚子里將就擋擋風。”王參領道。

“為何這么多人沒地方住？”我疑惑道，按理說這平樂縣中人至少有落腳的地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