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天色漸晚，高文柏同張若若拉著我去府外放炮仗。外頭早早聚了一大群人，將炮仗都堆在一處放，好不熱鬧。高文柏拿著小炮仗追我玩兒，把我的新大氅上燒了好幾個洞，最后賠了我不少銀子才放過他。

臨近子時，高夫人要留我在家中過夜，我推說衙門無人主事，怕出岔子得回去看著，高督辦便讓高文柏夫婦倆送我。

我接過守衛遞來的韁繩，同他們道別。

高文柏拉住我，遞給我一個紙包，道：“這是桂花糖，我此次南下特意給你帶的，拿著吃吧?！?

我接過紙包，點點頭道：“呦，你轉性了？不同我拌嘴了？”

“怎么跟哥說話的?！备呶陌赜昧四罅四笪业哪槪又溃骸爸滥悻F在是縣長了，厲害得緊。不過我是你哥，有委屈就回來哭，我跟你嫂子替你出氣就是了，別憋著自己?！?

“知道了。”我嘟囔道。

張若若替我緊了緊衣領，塞給我一把小匕首，道：“回去路上當心，照顧好自己。”

我接過匕首細看，亮黑色的刀鞘上嵌著一顆水藍色的寶石，低調又雅致。

我將東西都收好，翻身上馬，大聲道：“哥哥嫂子別送了，下次我回來可別送吃的用的了，給我養個大胖侄子才是正事啊！”

“白何！”

高文柏的怒吼聲飄在風里，我打馬飛奔回縣衙。

回到廂房時，見思思正坐在油燈前聚精會神地繡著什么，手里的針線翻飛。

“思思，這么晚了怎得還不睡？”我問道。

思思揉揉眼睛，笑著道：“替小姐繡幾件寢衣，看著院子晾的都太舊了。”

“大年初一不興動針線的，快放下?！蔽夷眠^她手里的繡繃放在一邊。

“時候不早了，小姐快睡吧。”思思起身打算出去。

“今晚睡我這兒吧，我正好有事問問你。”我叫住思思，拉著她一同去洗漱。

吹了燈躺下，思思便哈欠連天，困得不行，方才繡花的精神頭都不見了。

“思思，照人晚上走時還安全嗎？”我問道。

“嗯，奴婢很小心的。”思思笑著答道。

“郭家班的人都回天津衛了，他為何沒走？”我又問道。

“嗯......”思思猶豫了半晌，才道：“我將司令的事告訴他后，他便想趁著過年衙門人少，悄悄來見一見小姐，所以沒回?！?

“之后不可私下再見了，知道嗎？”我囑咐道。

“思思記得了?！彼妓脊郧纱鸬馈?

秉持著新年就是要休息的原則，每日里在縣衙除了吃便是睡，將偶爾來的公文看看，太陽好時便在院子中練拳腳，再或者一大幫人坐在屋檐下圍爐煮茶，再烤些東西吃，好不愜意。

過了年初十后，人們便陸陸續續都回來了，個個都帶了些家鄉特產回來分吃。過年時守在縣衙的人趁這時替班回去休假，里里外外都格外熱鬧。

春燈節前，思思的婚服、發冠首飾便都送來了。我同陳清仔細檢查了，又叫思思來細細試了，都沒問題才小心收起來。

嫁妝一抬一抬的也都碼在院子里，系上了紅綢，只等到了日子抬出去就是。

越發臨近婚期，思思黏著我的時間便越多。我知她心中不舍，也時常寬慰著。近幾日越發是晚間都賴在我房中假裝忙碌不肯走。

“小姐，衣柜亂了，思思替你理一理吧?！彼妓颊f著便要將里面的東西全拽出來。

我趕忙上前一把攔住，道：“白日里再弄吧，現下太晚了。”

“那......床鋪臟了，思思替小姐換換吧?！彼侄⑸狭饲叭談倱Q過的褥單。

“好了好了，我們一同去洗漱，一同回來就寢可好？”我無奈道。

“好誒！”思思拉著我，抄起盆便往外走。

躺在榻上，思思翻來覆去地烙餅。臨近婚期，我也知她心中焦慮不舍，便開口道：“還不困？”

“對不住小姐，吵著你了?！彼妓驾p聲道。

“我正巧也不困，同我說說怎么了？”我翻過身，睜開眼瞧她。

“也沒什么要緊的，只是同您呆在一起十幾年，忽然就要分開，實在舍不得......”思思嘆口氣，接著道：“天津衛從前只去過一兩次，不知能否在那兒立住腳，同大楠會不會吵架......”

眼瞧著她要將后半生不好的事全顧慮一遍，我趕緊打斷道：“此次要你們去天津衛，我也是有私心的。北平局勢不穩，李擎天虎視眈眈，你們在天津衛若能有個好經營，我也能有個退路。”

“小姐......”思思震驚地瞧著我。

“你們要相互扶持，夫妻一心，沒有做不成的事?！蔽倚χ?，又安慰道：“況且，天津衛比那平樂縣離我這兒還近，想回來多容易?！?

“小姐放心，思思定然為你留好后路！”思思鄭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