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連續五六次,桑吉鄔被羞辱踐踏得有點狗急跳墻的樣子,小將軍及時收手,后退十余步,提刀指著他的頭,等他出手。
桑吉鄔此刻像是逼急了的瘋狗,神色猙獰,嚎呼大叫,揮舞著大刀朝小將軍奔去。小將軍單手接了他幾下,絲毫沒把他的狂暴放在眼里。
不要命的人總是有點超常發揮,撇開一切招式套路,亂砍亂劈,動作反而更快更狠。
桑吉鄔已經紅了眼,失去理智,只知道蠻打,其實弱點暴露得一覽無余。小將軍接了他幾招,看出他確實沒什么花樣本事,也就不再浪費時間,擋下他的一擊后,手起刀落砍下他的手臂,然后一腳踹開他。他動作雖快,還是被濺了半臉血。
那手本來青筋畢露,肌肉漲起,死死握住刀柄。離開身體的那一刻,血液噴薄而出,立馬萎縮,棄擲在地,但是仍然死死摳著刀柄。
桑吉鄔一陣慘叫,捂著傷口在地上疼得打滾。他凄厲的叫聲在午夜回蕩,嚇出張允瀾一身冷汗。
她不敢再看,又不敢離開,只好死死閉著眼睛,偷偷捂住耳朵。
桑吉鄔凄厲的叫聲也沒能持續多久。
他恨不得五竅泣涕,叫疼之余爬到小將軍小將軍腳下求他饒命。小將軍見他丑惡的嘴臉,卻絲毫不猶豫,砍下他的頭顱。
眾人皆驚愕失色——誰曾想到,平日里文文弱弱謙遜多禮的小將軍下手狠厲程度絲毫不輸他叔父呢!他顯然繼承了呼邇家族的鐵血手腕。
其實呼邇家族從來沒有軟弱過,只不過他們近幾年和善了不少,反而被不知好歹的人自以為是地貶低羞辱。小將軍即便是異國女子生的孩子,即便跟了那個女人姓,即便長得秀氣說話柔聲細語,他依舊是八歲就能屠狼的呼邇家十六兒郎。
為了家族尊嚴,他的手上可以沾血。
“決斗”結束,被震懾的眾人久久不敢動作。小將軍掃視在場的人,眼中的狠厲尚且沒有褪去。他抬了抬手指,幾個親兵立馬將于桑吉鄔一起的那幾個士兵帶上來。他們現在已經嚇癱了,站都站不穩,面對死神般惶恐地跪在小將軍面前,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張允瀾又怕又緊張,慢慢放下捂耳朵的手,等待他對那幾個人的發落。
“放了。”
放了……
放了?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轉向呼邇裘璽。呼邇裘璽卻不置一詞,顯然是不打算干預小將軍的決定。
幾個親兵遲疑片刻,但還是把那幾個人手上捆著的韁繩砍斷,催促他們謝恩滾蛋。那幾個人口齒不清地一通磕頭謝恩,連滾帶爬地逃離這彌漫著血腥味的校場。
至此,眾人面面相覷。他們縱使心中有萬種感慨千種疑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議論。最后多道路以目,默默散開。幾個士兵見縫插針過來拖走桑吉鄔的尸首。
呼邇裘璽沒有和小將軍多說什么,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離開。桑吉額桑想要上前安撫小將軍,也被他隔得遠遠的勸退。很快,校場上只剩下小將軍和張允瀾,還有一道道慘不忍睹的血跡。
空氣中的血腥味充斥她的口鼻,仿佛一灘膿血糊了她一嘴,甜膩惡心且窒息。她忍不住反胃,哪怕用袖子捂住口鼻,通感之下無不難受。
小將軍低頭看了看自己刀上的血跡,打心底泛起厭惡,于空中一揮,血跡被揮開,在百米外的墻上刻下深深的血印。他又揮了幾刀,強勁的劍氣席卷起被污染的空氣,在校場里撕出一塊干凈的空間。
張允瀾終于可以喘口氣,頭暈暈的,步伐也有點虛浮。
她靠近小將軍,淡淡的鐵銹味又撲面而來。很顯然,這是他臉上的血的味道。
或許是照顧到她的感受,或許只是單純地不想和人說話,他不留只言片語,轉身就走。張允瀾跟了一路,一直到他走進明晃晃寫著“擅闖者斬”的呼邇軍中軍營,到底沒敢跟過去。
看來他現在已經沒心情聽張允瀾的答案了。
現在最讓張允瀾為難的是,來時有人帶她進軍營,那出去怎么辦呢?這里她也不認識別人,也沒有什么出入的令牌。如果被當作擅闖軍營,那和擅闖中軍營一樣免不了斬首。
中軍營門口的士兵目不斜視,握著長槍守門,尚且沒有抓她的意思。她也不敢冒冒失失跑去軍營大門那兒等人抓,就想著上前問問人家,可不可以讓他們其中一個和自己走一趟,證明她是好人。
可是當她走到門口,還沒有開口,左右兩個士兵二話不說就幫她打開中軍營的大門。
大敞的門后兩個有點眼熟的士兵等候在那里,其中一人上前:
“張小娘子請和我們來?!?
然后張允瀾就莫名其妙地跟著他們走進“擅闖者斬”的中軍營。
這里的軍帳都要比外面的小一點,也結實工致一點,每一頂軍帳上都有呼邇家族的族徽,只是現在天黑,張允瀾沒看出來個名堂。除了外圍的軍帳,里面的門口都有臺階和守衛,往來巡邏也更嚴格。畢竟這里住著的都是將領精兵,是呼邇軍的主力。
士兵帶她來到中央偏東的一頂軍帳門口,再一次向她行禮退下。
她踏上臺階,手都伸上前要撩開門帷,里面傳出呵斥聲:
“我誰都不見!”
張允瀾立馬縮回手,不知所措。
她身后又冷不丁傳來蒼老威嚴的聲音:
“他既然不想見你,你就先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張允瀾嚇了一跳,咽咽口水,回頭一看,呼邇裘璽冷漠嚴肅的臉在夜色下黢黑鐵青。她不斷安慰自己,這個老人家就是這幅長相,可是她又無法說服自己真的不害怕。
既然老人家開口“命令”了,她不敢違拗,乖乖巧巧跟著他走進中央的軍帳。
軍帳里大半地方都被地圖和沙盤占了,另外一半又放了個巨大的鋪著狼皮的木椅,再放上茶桌客椅,竟然沒有床。
呼邇裘璽先坐到了自己的主座上,然后指了指一張客椅,示意張允瀾坐過去。張允瀾乖乖巧巧坐下,大氣都不敢出,只等他發話。
“你在找什么?”呼邇裘璽問。他早就發現張允瀾從進門就不斷張望,可是如果說她心懷不軌,那手段未免太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