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手帕打開,里面是一撮胡椒。
“肯定還有!”廚娘喊幫手一起搜,又從小宮女懷里搜出一大包胡椒。
看著贓貨,廚娘氣得冷笑,
“死丫頭胃口不小,敢偷公主的東西!”
齊嬤嬤跟了姳妍公主一輩子,看盡姳妍公主所受委屈苦楚,所以眼里最容不得這種對公主的欺侮。她默許廚娘把小宮女捆起來,自己要去公主那里請示處罰。
雅閣內,姳妍公主正在教張允瀾女紅。張允瀾雖然會一點兒,不過是基本的穿針引線、縫縫補補,至于繡花描邊,她是萬萬不能的。姳妍公主樂得教她,手把手陪她繡了最簡單的“卍”。二人像真的母女一般親昵,說說笑笑一片溫馨。
齊嬤嬤湊到姳妍公主耳邊小聲講明原委,公主眼神稍稍一瞥,最后云淡風輕地回:
“宮里的人有刑罰所管,你直接把人送過去吧。”
各宮雖然不能擅罰宮人,但像姳妍公主這樣忍氣吞聲的也少。她已經不爭不搶成這樣,還有人敢欺負到她頭上,齊嬤嬤主張要責令刑罰所好好兒懲戒,不可敷衍了事。
“你把人送過去,該怎么罰就怎么罰,沒必要多說什么。”公主還是這么不瘟不火,手里還有心情指點張允瀾。
既然她不放在心上,齊嬤嬤也就作罷,領了命出去了。
鎏褚殿的兩個大宮女將瑜言押送到刑罰所,刑罰所的人將她先關押起來,并沒有立即處罰。大宮女不甘心,多嘴問一句:
“她偷了公主的東西,該怎么罰?”
沒曾想刑罰所的宮人囂張至極,絲毫沒把鎏褚殿的人放在眼里。他們敷衍地趕人走:
“該怎么罰自有宮規規定,人送過來你們就可以先走了。”
這其中勾當,幾乎是心照不宣的。小偷小摸的事,即便是貴妃那里送過來的,沒有上面人指定的處罰,一般肯花錢都能消災。
恐怕這一次也是便宜了這些人得些買酒錢,這個手腳不干凈的宮女并不會怎么樣。
兩個大宮女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憤憤不平地走了。
既然人走了,刑罰所的宮人可以“審問”犯事宮女了。
“怎么樣,你想公了還是私了?”
一開口就是老油條了。
瑜言故意裝作聽不懂,只會哭哭啼啼。
“小丫頭哭什么?也沒怎么你。你敢犯事兒,不敢了事兒?”
“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求大人饒了我吧……大人饒了我吧……”
瑜言連連求情,絲毫不提錢財好處,簡直就是“不懂規矩”。
“嘖……第一次?”掌刑宮人看她不來事兒的樣就急,“那個……咳咳……你叫我干饒你……你不得意思意思?”
他給出隱晦的手勢——拇指和食指捻一捻。
瑜言還是裝作看不懂,聽不明白,只會哭哭啼啼。
“你你你……嘖……你都敢偷這么貴重的香料,難道真的沒點兒……意思?”
手指恨不得湊到她眼皮子下捻,可是人家還是不接招。
“算了算了,我們先去吃飯,回來再說吧。”
一旁的人催促道。
“嘖……死丫頭這么不懂規矩。”掌刑宮人憤憤地跺腳,把她重新關起來,和同伴先去吃晚飯。
等他們吃飽喝足回來,天已經黑透了,黑漆漆的走廊盡頭有兩處亮光。盡頭關著的就是瑜言,他們不在誰給點的燈呢?幾個人面面相覷,撒開腳丫子跑過去,
“誰?誰誰誰!”
他們也不看看人,直接一通亂嚷嚷。其實他們以為是這個小宮女的同伙兒偷摸跑過來看她,已經準備好了一番勒索的話,就等著人家磕頭求饒,自己好順理成章拋出去。
結果等他們睜眼看清楚打燈的人,立馬跪了,
“何嬤嬤。”
不錯,就是貴妃身邊的何嬤嬤。
嬤嬤抬眉鄙夷地掃了一眼這些個人的嘴臉,端起架子居高臨下地問:
“這就從姳妍公主那里送來的犯事兒的宮女?”
“是。”
“你們打算怎么處置來著?”
“這……這當然是按照規矩來……打板子,然后扔到衣庫所干些苦差。”
“哼,”何嬤嬤表情十分不屑,“要么說你們一個個養得嘴刁膽兒肥,狗眼看人低!”
“嬤嬤恕罪,嬤嬤恕罪,奴才們不敢……嬤嬤的意思是?”
何嬤嬤端著架子小步慢踱,
“公主殿下是看在咱們娘娘協管六宮的面子上,按照宮規將人送給你們,你們也該長點兒眼力勁兒,將人再捆送到公主那里,請她親自處罰。她敢欺侮到鎏褚殿,就該罰在鎏褚殿,哪里輪到你們作威作福?”
宮中雖然設有刑罰所,但是大多管的是雜役宮女的賞罰和大逆不道之人;各宮里的事還是由各宮管,只要不出人命,各宮主人也是有這個權力打罵的。瑜言頂著御膳房的名號犯了事,公主將她交給刑罰所確實沒毛病;但是她畢竟在鎏褚殿犯了事,惹惱的是公主,合該交給公主處置消氣。刑罰所拿準了姳妍公主的好脾氣,竟然敢這樣不給她面子,要是再真的收了錢放了人,那不就等于打公主的臉?
貴妃知道他們的一貫作風,以前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不過這一次聽底下宮女碎嘴提起,又關乎姳妍公主的顏面,這才派何嬤嬤來敲打敲打,否則不也算是貴妃御下不嚴,還傷了貴妃和公主的和氣。
掌刑宮人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嚇出一身冷汗,好在何嬤嬤沒說娘娘有什么處罰,連連告罪謝恩,手忙腳亂地親自押著瑜言去鎏褚殿。
此時已經夜深,鎏褚殿早早閉門,門口的宮人攔著他們不讓通報,
“這么晚了,公主已經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可等不了明天,貴妃娘娘向來雷厲風行,要是他們不趕緊辦妥這件事給娘娘交差,恐怕等不到明天天亮娘娘就要收拾他們了。
“兩個姑姑通融通融,幫我們進去通報一聲吧。這個宮女合該交給公主處置,先前是我們糊涂了,我們也是想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嘛……”
“你們現在知道了?早兒給我們甩臉子的時候怎么沒現在這么低聲下氣?你們快點兒出去,這里不是你們外面的能逗留的!”
雙方僵持著,眼看真的要把人帶回去了,瑜言鉚足勁兒撞上大門,哀嚎起來:
“求求公主殿下饒了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求公主殿下寬宏大量,饒了奴才吧……”
她這一通鬼嚎是大家都沒想到的,弄得好像刑罰所要怎么她一樣。不僅是刑罰所的人嚇了一跳,看門的宮女也被唬住了,胡亂拉扯她叫她閉嘴。一時間,鎏褚殿門外亂作一團。
“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