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然找回了,江瀞雪的意思是不要做過多糾纏,孟良則想要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換做平時,江瀞雪是萬事都依孟良,但是這一次,她有些固執(zhí)地不肯“浪費(fèi)時間”。
一時間拿不定注意,她們便先回客棧商量。張允瀾插不上話,又不敢亂跑,蔫蔫兒地坐在旁邊。
“這里終究不是鄲虞,莊河鈞也不是一般人,萬一得罪了幕后之人,只怕后患無窮。”
“如今就已經(jīng)是禍患無窮,他們顯然是盯上我們了,如若放過莊河鈞,只會……”
“你以為,抓住了他,就沒有別人出手?你我都很清楚,絕不止一雙眼睛盯著我們。我們要盡快趕到商池,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那個,”張允瀾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你們得罪誰了嗎?為什么……”
還沒說完,就被孟良狠狠地瞪了回去,“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誰敢尋求報復(fù)?還不是沖著你來的。”
此言一出,張允瀾只覺得千古奇冤,欲哭無淚。她乃是鸑鷟島流放的無辜之輩,一朝被卷入明爭暗斗之中,也是迫不得已。
孟良看穿她的心思,毫不留情地嘲諷道:“別一副無辜的樣子,誰也沒有拖累你。難道你沒有慶幸過自己是圣女,有朝一日還能逃離鸑鷟島?”
或是話太重了,張允瀾更蔫兒了,江瀞雪有些不忍心,拉了拉孟良的袖子,提醒她不要再說了。
這么一場折騰下來,已經(jīng)是三更天。三人默默無語各有所思,任憑搖曳的燭火黯淡下去。就在火苗要熄滅時,孟良退步了,
“就聽你的,天亮了就啟程吧。”
說著,一揮袖,那火苗不僅沒熄滅,反而旺盛了不少,將屋子里的人與物照得紅亮。
“那,允瀾,你將就一番,和我們一起休息一會兒吧。”
江瀞雪這么說著,卻是將床全然讓給她,自己和孟良盤坐在軟塌上打坐。
七姒皇宮里,國君句儀踏著月色走出寢殿,她手里捏著湯城來的急報。
前幾日,她就收到鄲虞的國書,得知孟良她們要來,打的是賀祝的幌子。
這個幌子叫她心煩意亂。
“怎么了?”身后默默走來的人為她搭了件衣服,“進(jìn)屋吧,不要著涼了。”
可惜這樣的溫存不僅沒有安慰到她,反而讓她生出了一些刻薄:
“你日日掛念的表妹要來了,特意為你祝壽。”
句儀也不是一次兩次因?yàn)椤氨砻谩钡氖潞退[脾氣,顧長風(fēng)都忍著,但是近年來無理取鬧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他也有些忍無可忍。此番陰陽怪氣叫他有些氣急,言語間失了分寸,
“你要是連我家里人都容不得,不如就叫人不要辦什么生辰宴,不惑之年罷了,擔(dān)不起你們的祝壽。”
句儀只覺得身后短暫的溫暖忽然消失,隨著衣服的掉落,背上涼風(fēng)颼颼,心也冷了下來,鈍鈍地疼。她不言不語,將手里的信紙撕得粉碎,泄憤一般砸到地上……
翻山本不是難事,但是江瀞雪實(shí)在體弱,加上之前的打斗奔波,毫不意外地犯了舊疾。聽著她急促的咳喘,孟良不忍心再趕路,下令在山頂休息。
她們出發(fā)得早,到了山頂時剛剛?cè)粘觥?
若說海邊的日出像是天邊著的火引燃了海水,那山頂所見,就是樹木風(fēng)貌蓬勃而出渲染了湖光山色。那一輪燦爛的天日,引火燒身,殃及云霞。
江瀞雪執(zhí)意要在一棵奇形怪狀的歪脖樹上坐一坐,遠(yuǎn)遠(yuǎn)看去,她也坐在一樹火光中,等待著被焚毀。
趕了一夜路,終于確保安全的莊河鈞與柳從月在河邊歇歇腳,將馬車留在小道上。二人掩面望日,生出些許慶幸與氣餒。
“你為何要去放張允瀾?”
面對質(zhì)問,柳從月面不改色“反正,是要被救走的,賣個人情給她們——要不然你以為你能輕易離開?”
“主上才來信說將人帶去江衡……”
“別做夢了,”柳從月一語道破,“你還看不出來嗎?你所謂的主上,沒把你當(dāng)回事兒,不然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對付孟良她們……她不過想借你的手探個虛實(shí)罷了。”
莊河鈞何嘗不知道呢,可是他也是身不由己。沉默了好久,他回頭看了看馬車,開口打破僵局:
“你這行善積德未免太過了,半個死人也要帶上……”
對此,柳從月不置一詞,二人又沒了言語。
眼看天亮,江瀞玚還在云入樓上。女皇下過旨,任何人不許擅自進(jìn)入云入樓,即便是孟良也不能,旁人更是不敢。
玉青和另一個女官在樓外輪流守著,從昨日傍晚一直到現(xiàn)在,也有些掌不住。略有懈怠時,江瀞玚終于下來了,悶聲不吭地走在前頭,后面一宿沒睡的宮女侍衛(wèi)強(qiáng)打精神跟上,不知不覺走到于歸樓前。
看著緊閉的房門,江瀞玚有些出神,還是董遲及時提醒道:
“陛下,今日沒有朝會,還要給大將軍送去湯藥嗎?”
“大將軍是國之砥柱,他的身體一日不痊愈,朕就一日不能安心,”于是乎回頭向玉青吩咐道:“只是送了這么多湯藥補(bǔ)品去,仍不見好轉(zhuǎn)。還要勞煩姑姑親自去視察湯藥,務(wù)必協(xié)助太醫(yī)醫(yī)治好戚將軍——朕希望,下一次朝會戚將軍能參加。”
裝病在家的戚鋒莫名其妙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將軍夫人一臉嫌棄地將帕子糊在他臉上,恨不得堵住他的口鼻,一邊埋怨道:
“裝裝裝,你再裝,沒病也要懶出病來。那幾盆花圣眷正濃,你看看補(bǔ)成什么樣兒了。”
說著一指長廊下擺的一排蔫兒吧唧的花,白眼都懶得翻了。
“你有本事和陛下賭氣,那你就假戲真做去,別禍害我的花!”
戚鋒看起來兇,其實(shí)對自己的夫人萬般疼惜,此刻自知理虧更是順從。前前后后討好,又讓人即刻去買最名貴的花回來。將軍夫人倒也不蠻橫,刀子嘴豆腐心,
“別討好我,現(xiàn)在去買花,買白花掛你頭頂不成?你可‘生著病’吶將軍!傳出去倒有那個閑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