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衛生證書》能否證明進口食品在流通環節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

——張培磊訴北京湖南大廈酒店管理有限公司買賣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7）京02民終2393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買賣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張培磊

被告（上訴人）：北京湖南大廈酒店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湖南大廈）

【基本案情】

2016年6月1日，張培磊在湖南大廈購買CHATEAU DUHART-MILON紅葡萄酒，湖南大廈出具購物小票上名稱為多哈米隆紅酒08年（拉菲）24瓶，單價2880元，合計69120元。次日，張培磊再次在湖南大廈購買上述紅酒24瓶，單價2880元，合計69120元，兩次消費共計138240元。涉案商品為進口預包裝食品，湖南大廈稱原產國為法國。該商品在向張培磊銷售時僅貼有外文標簽，未粘貼中文標簽。

【案件焦點】

《衛生證書》能否證明進口食品在流通環節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張培磊在湖南大廈購買涉案食品，雙方之間已經形成買賣合同關系，該買賣合同系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且不違反國家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合法有效。

《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九十七條規定：“進口的預包裝食品、食品添加劑應當有中文標簽；依法應當有說明書的，還應當有中文說明書。標簽、說明書應當符合本法以及我國其他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和食品安全國家標準的要求，并載明食品的原產地以及境內代理商的名稱、地址、聯系方式。預包裝食品沒有中文標簽、中文說明書或者標簽、說明書不符合本條規定的，不得進口。”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發布的《預包裝食品標簽通則》第4.1.6.3條規定:“進口預包裝食品應標示原產國國名或地區區名如香港、澳門、臺灣，以及在中國依法登記注冊的代理商、進口商或經銷者的名稱、地址和聯系方式，可不標示生產者的名稱、地址和聯系方式。”本案中，湖南大廈將沒有中文標簽的涉案紅酒進行銷售，其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對于食品安全標準的要求，應認定銷售明知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條第二款規定：“生產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或者經營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消費者除要求賠償損失外，還可以向生產者或者經營者要求支付價款十倍或者損失三倍的賠償金；增加賠償的金額不足一千元的，為一千元。但是，食品的標簽、說明書存在不影響食品安全且不會對消費者造成誤導的瑕疵的除外。”故本院對張培磊要求退款并給予十倍賠償的訴訟請求予以支持。

湖南大廈認為張培磊在購買涉案食品前即已得知未粘貼中文標簽，并未因此產生任何誤解，且張培磊未提交證據證明其受到損害的事實，無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對該項答辯意見不予采納。湖南大廈抗辯涉案食品具備合法的《衛生證書》，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對此本院認為，檢驗檢疫機構簽發衛生證書的行為系行政許可行為，湖南大廈作為食品銷售者須負擔的法定義務并不因此而得以免除，故本院對于該項意見不予采信。

綜上，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九十二條、第九十七條、第一百四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北京湖南大廈酒店管理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退還張培磊貨款十三萬八千二百四十元，同時張培磊退還北京湖南大廈酒店管理有限公司進口CHATEAU DUHART-MILON紅葡萄酒［銷售小票商品名稱為多哈米隆紅酒08年（拉菲）］四十八瓶；

二、北京湖南大廈酒店管理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支付張培磊賠償金一百三十八萬二千四百元。

北京湖南大廈酒店管理有限公司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張培磊在湖南大廈購買涉案食品，雙方之間成立買賣合同關系，且雙方的買賣合同關系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合法有效。本案的爭議焦點有兩個，一是涉案食品是否違反食品安全標準；二是湖南大廈是否應當承擔十倍賠償責任。

關于第一個爭議焦點，《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二十六條第（四）項規定：“食品安全標準應當包括下列內容：（四）對與衛生、營養等食品安全要求有關的標簽、標志、說明書的要求。”第九十七條規定：“進口的預包裝食品、食品添加劑應當有中文標簽；依法應當有說明書的，還應當有中文說明書。標簽、說明書應當符合本法以及我國其他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和食品安全國家標準的要求，并載明食品的原產地以及境內代理商的名稱、地址、聯系方式。預包裝食品沒有中文標簽、中文說明書或者標簽、說明書不符合本條規定的，不得進口。”本案中，涉案食品系進口的預包裝食品，但卻未按上述規定粘貼中文標簽，故應認定為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

關于第二個爭議焦點，《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條第二款規定：“生產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或者經營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消費者除要求賠償損失外，還可以向生產者或者經營者要求支付價款十倍或者損失三倍的賠償金；增加賠償的金額不足一千元的，為一千元。但是，食品的標簽、說明書存在不影響食品安全且不會對消費者造成誤導的瑕疵的除外。”本案中，湖南大廈主張涉案食品有衛生證書，其主觀上不構成明知，且涉案食品有中文標簽，只是在銷售時未粘貼，并不影響食品安全，也未對他人造成誤導，僅是銷售瑕疵，故不應當承擔十倍賠償責任。對此，本院認為，湖南大廈未提供充分證據證明其對涉案食品盡到了必要的查驗義務，且涉案食品未粘貼中文標簽屬于顯而易見的事實，故涉案食品即使有衛生證書亦不能證明其主觀上不構成明知。另外，涉案食品未粘貼中文標簽不僅違反法律的相關規定，而且使消費者對涉案食品的相關信息難以充分了解，因此不屬于標簽瑕疵的范疇。綜上，湖南大廈的上訴理由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一審法院認定湖南大廈構成銷售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并據此判決其承擔十倍賠償責任并無不當。關于湖南大廈上訴提出一審法院違反法定程序的問題，本院經審查認為，湖南大廈主張的情形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四）項規定的“原判決遺漏當事人或者違法缺席判決等嚴重違反法定程序”的情形，故本院不予支持。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判決：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本案涉及的是進口食品是否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問題，此類案件中銷售者多以進口商品具有《衛生證書》，銷售者并非明知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而銷售為抗辯理由，因此本案的焦點問題在于行政機關簽發的《衛生證書》能否證明進口食品在流通環節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司法實踐中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衛生證書》由出入境檢驗檢疫機構簽發，《衛生證書》中載明進口商品符合我國食品衛生要求，標簽經檢驗合格，據此該證書的簽發足以證明進口商品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另一種觀點認為《衛生證書》僅表明出入境檢驗檢疫機構經檢驗準予食品進口，食品銷售者仍應承擔在流通環節的審查義務，因此，《衛生證書》的簽發不足以證明進口食品在流通環節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

筆者認同第二種觀點。理由如下：《關于“進口食品的衛生證書”有關咨詢的回復》中明確“2015年7月28日起，對進口食品、化妝品經檢驗合格的，或檢驗檢疫不合格但已進行有效處理合格的簽發‘入境貨物檢驗檢疫證明’，不再簽發衛生證書”。“入境貨物檢驗檢疫證明”的效力僅為證明該批次食品從正常途徑進口，依照我國法律法規規定經檢驗檢疫。《質檢總局關于進一步規范進口食品、化妝品檢驗檢疫證單簽發工作的公告（2015年第91號）》中規定，入境檢驗檢疫證明欄中證書文字統一為上述貨物業經檢驗檢疫監督管理，準予進口。因此，《衛生證書》僅能證明進口食品符合法定條件準予進口，并不能證明食品在銷售環節完全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銷售者以此為抗辯理由并無法律依據。

編寫人：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 孟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