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宣傳手冊的宣傳語與實際不符能否認定經營者欺詐

——王嫻訴北京沃爾瑪百貨有限公司買賣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6）京01民終5916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買賣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王嫻

被告（上訴人）：北京沃爾瑪百貨有限公司

【基本案情】

王嫻于2015年8月15日在北京沃爾瑪百貨有限公司望京分店（以下簡稱沃爾瑪望京店）購買了凈含量為500g、規格為81～100只/500g的參功夫干海參兩盒，總價15000元。沃爾瑪望京店向王嫻開具了發票。參功夫干海參的產品標簽上注明每100克的能量、蛋白質、脂肪、碳水化合物分別為1205KJ、68.7克、4.1克和7.8克。該產品的委托單位為大連海濱海洋生物有限公司，生產商為大連珍成食品有限公司。王嫻于售賣海參柜臺領取了含海參發制說明的宣傳手冊，該手冊上記載，“海參是世界上少有的高蛋白、低脂肪、低糖、無膽固醇的營養保健食品”。

《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預包裝食品營養標簽通則》（GB28050-2011）第六條第四款規定，食品中的能量的允許誤差范圍為≤120％標示值；第七條規定生鮮食品為豁免強制標示營養標簽的預包裝食品，如果在其包裝上出現任何營養信息時，應按照本標準執行?！额A包裝食品營養標簽通則（GB28050-2011）問答》（以下簡稱《問答》）第二條第（九）項規定，未添加其他配料的干制品，如干蘑菇、木耳、干水果、干蔬菜等，以及生鮮蛋類等屬于生鮮食品?！秵柎稹返诙龡l規定，營養標簽上標示的能量主要由計算法獲得，即蛋白質、脂肪、碳水化合物等產能營養素的含量乘以各自相應的能量系數（蛋白質為17kJ/g、脂肪為37 kJ/g、碳水化合物為17 kJ/g）并進行加和，能量值以千焦（kJ）為單位標示。海洋出版社出版的《海參、海膽生物學研究與養殖》第109頁記載：“海參肉質酥脆，香軟滑潤，高蛋白質，低脂肪，不含膽固醇，營養豐富且味道鮮美?！蔽譅柆斖┑暝谝粚復徶写_認其出售的參功夫干海參系普通食品。

【案件焦點】

本案爭議的焦點是經營者銷售其商品是否構成欺詐，以及是否應當承擔懲罰性賠償責任。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石景山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王嫻在沃爾瑪望京店購買參功夫干海參時一并取得了含海參發制說明的宣傳手冊，該宣傳手冊上“海參是世界上少有的高蛋白、低脂肪、低糖、無膽固醇的營養保健食品”的宣傳語系大連海濱海洋生物有限公司對其銷售的海參的概括性宣傳，故適用于涉案商品。沃爾瑪望京店在一審庭審中認可參功夫干海參系普通食品，故該宣傳手冊上宣稱的“營養保健食品”與實際不符。沃爾瑪望京店已經構成《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規定的欺詐情形，王嫻有權要求沃爾瑪望京店支付三倍貨款賠償。因沃爾瑪望京店系北京沃爾瑪百貨有限公司的分公司，不具備企業法人資格，不能獨立對外承擔民事責任，故北京沃瑪百貨有限公司對沃爾瑪望京店的債務亦應承擔清償責任。

北京市石景山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五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五十五條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北京沃瑪百貨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退還王嫻貨款一萬五千元；二、王嫻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退還北京沃瑪百貨有限公司參功夫干海參兩盒；三、北京沃瑪百貨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給付王嫻賠償金四萬五千元。

北京沃瑪百貨有限公司持原審起訴意見提起上訴。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消費者享有知悉其購買、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的服務的真實情況的權利，銷售者應當向消費者提供有關商品或者服務的真實信息，而本案中涉案商品的宣傳手冊宣稱的“營養保健食品”與實際不符，屬于以虛假的商品說明、商品標準方式銷售商品，從而影響消費者的交易行為，構成欺詐?！吨腥A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五十五條第一款的規定確立了對經營者欺詐行為的懲罰性賠償制度，懲罰性賠償盡管是損害賠償的一種形式，但其不同于傳統民法理論上的補償性賠償的概念，而是經營者對自己實施的欺詐行為所承擔的加重后果，因此，懲罰性賠償不以損失的補償為前提，更不以損失的實際發生為條件。只要經營者實施了欺詐行為，就應當向消費者承擔三倍賠償金的責任。由此，王嫻要求北京沃爾瑪百貨有限公司辦理退貨、返還貨款，并予以三倍賠償的訴訟請求，合法有據，應予以支持。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第一，認定商品欺詐應當從經營者的行為出發，堅持客觀標準。

商品欺詐是指經營者在提供商品的過程中，采用故意告知虛假情況或故意隱瞞真實情況的手段欺騙、誤導消費者，使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受到損害的行為。在現代民法的發展中，對于故意的認定，已經從單純地依靠主觀心理狀態轉向更多地依靠客觀的行為標準，即只要行為人從事了特定行為即可推定其具有某種故意，除非其能有相反證據證明其不具備該種故意。

第二，法院應通過合理運用懲罰性賠償制度，最大限度維護消費者權益，并以此增進社會整體福利。

懲罰性賠償制度可以更有效地補償消費者的損失和維權成本；可以為消費者通過訴訟維權提供額外的激勵；可以對經營者欺詐、誤導消費者的行為進行懲罰和遏制。本案涉及的商品并非普通日用品，而是關系到消費者人身健康的食品，為了維護食品安全，對于在食品宣傳上存在瑕疵的行為，應當對經營者科以更高的義務標準。

第三，懲罰性賠償金額的計算應當以商品價款為基數。

《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五十五條規定了商品欺詐和服務欺詐的多倍賠償——違約性的懲罰性賠償責任以及惡意商品、服務致害的多倍賠償——侵權性的懲罰性賠償責任。消費者獲得懲罰性賠償不以受到固有財產的實際損害為前提；因商品欺詐而遭受的價款損失甚至合同預期利益損失，都可使其獲得懲罰性賠償。因此，本案計算懲罰性賠償金額的基數應是消費者購買商品支付的價款，其有無損失、損失多少并不影響懲罰性賠償責任的認定和責任金額的多少。

編寫人：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