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偉知道，現在就差最后一個問題，也是最初的問題。

顧海超為什么會編造謊言，那個死者是誰？

雖然，現在連沈娟是否為同性戀這個問題都沒有解決。但是，方偉相信。只要弄清楚，那名死者的身份。再加上，之前的那些猜測。一切，都將浮出水面。

這一次，方偉不打算調查。因為，無從下手。現在只有猜測，可是猜測也要有所依據。方偉沿著華信街四處流蕩，想要尋找到一些相關的信息。可是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是一無所獲。

方偉知道，死者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現，顧海超也不可能從很遠的地方運來。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在這條街的某個地方，有這么一群人存在著。顧海超只需要，從當中選取一個目標作為對象便可以。

既然如此，這些人應該是不為人知的，就算突然失蹤也不會引起他人的猜疑。

即便方偉想到了這一點，也依舊毫無所獲。他漫無目的飄蕩，望著路上的各式各樣的店面，望著路上川流不息，扮演著不同角色的人們。無論是誰，失蹤了都會引起猜疑。

可是！

就在這么一瞬間，方偉似乎意識到了一點。

既然是扮演了角色的人們失蹤會引起懷疑，那么是不是有這么一群人不用扮演任何角色？之所以會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是因為人們在意了。那么這些不需要扮演任何角色，便是那些不被他人在意的。那么，這種人群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個，流浪漢。第二個，精神病患者。

從華信街到本市最大的精神病院，只有幾分鐘的車程。方偉很自然地拋棄了第一種可能，因為顧海超一定會從自己容易接觸的人群入手。一但對方反抗，一切將前功盡棄。

來到精神病院門口，方偉感嘆著，上一次來精神病院還是在大學的時候。甚至在自己工作過程中，都沒有踏入過精神病院。不過好在，這家病院的院長自己還算熟悉。所以，沒過多長時間便受到了招待。

“方警官，好久不見了。”

一位無比慈祥的老者，伸出手來向方偉示好。

“崔院長，別這么說。早就已經不是什么警官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最普通的老頭。”

“可別這么說，再怎么說你也是那個優秀的警官。”

方偉沒有說什么，只是笑了笑，便坐了下來。院長則是，坐在了方偉的對面。

“崔院長，你還記得顧海超嗎？”

“當然，就是他吧。那個殺人魔，靈山的方丈。新聞到現在，還不時播放呢。”

方偉嘆了一口氣。

“我今天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別說一件，方警官有什么你就盡管問。”

崔院長，將泡好的茶水推到了方偉面前。

“三十年前，顧海超是不是來過這里？”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不是這起案件發生的時候嗎？方警官，這個案件不是結了嗎？”

“確實結了，可是有些事情我想確認一下。”

方偉將水杯端在手上，慢慢地喝了一口。

“三十年前，我才剛到這里工作。那個時候，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照料者。這你是知道的，每天有那么多患者進來，又有那么多患者出去。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唉，這樣啊。”

方偉在內心中，不禁感嘆一番。

“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哪怕記得一點都行。”

方偉依舊不肯放棄，瞪大雙眼望著崔院長。

“方警官，看起來你對這個案件很是上心呀。雖然不能想起來，不過可以給你翻一下記錄，興許會有什么收獲。”

“那，拜托你了。”

方偉知道，很有可能一無所獲。因為，顧海超既然已經設計好了這個局面，那就不會讓自己失手。

果然，結果跟自己所想的一樣。在記錄當中，沒有任何線索記載著。顧海超曾經，從這里帶走過精神病患者。

這一瞬間，方偉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機會給與事情的真相了。本來，崔院長想要送下方偉。可是，方偉告述他自己想在這里面逛逛。所以，崔院長便不再強迫方偉了。

走過這熟悉又陌生的走廊，望著走廊兩邊的鐵門，在看著鐵門里的患者。方偉忽然覺得自己，和這些人是一樣的存在。自己也曾救過這些人，可是沒有人來救自己。

既然，顧海超不從精神病院里獲得，那么他又從哪里獲得。難道說，顧海超真的找到了一名流浪漢，并且將他殺害，作為了‘方迪’嗎？

看著門外，不斷前來的探訪者。自己感到好笑，無論他們再怎么哭喊，自己的親人確實瘋了。甚至，雙手沾滿了鮮血。

方偉忽然想到自己以前接觸的一個案件，兇手是一名精神失常的孩童。他在不發病的時候非常可愛，幾乎沒有人會想到他是一名屠殺家人的兇手。最初的時候，只是從自家的寵物動手。家人也發覺出了孩子的失常，于是將他帶到精神病院進行檢查。最后得出，人格分裂。

在孩子進行了為期三年的治療后，家人將他接回了家中。可是，當天夜里。那名孩童，便將一家人全部殺害了。他的父母，以及他的姐姐。

不過這些，自然是方偉后來推論出來的。實際上，這起案件的報警者便是這位‘天真’的孩子。

那起案件的真相，讓所有人心涼。

從精神病院回來后，方偉想著是否應該從流浪漢入手。可是，這個城鎮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再有這樣的群體存在了。就算要查，也不知道從何入手。不過，很快崔院長來電了。

“喂，方警官嗎？我之后又查看了一下記錄，確實顯示顧海超曾經從這里帶走過患者。不過不是一名，而是兩名。之所以會毫無頭緒，是因為這兩名患者是顧海超送來的。所以，帶走之后便不需要做任何登記。這是，我們醫院的規定。畢竟，患者太多了。”

“哦，對了。這兩名患者，有一名沒有任何信息登記，甚至連身份證都沒有。另一名，是叫郭曉婷，是一位同性戀患者。還有，當初顧海超并沒有將兩人寄放這里治療，只是來我們的醫院取了一點藥。不過很奇怪的是，明明有兩名患者。他卻取了三人份的藥。就這些了，希望可以對你有點幫助。還有，別忘了下次來陪我喝點茶。”

這一段來電，可謂一語點破。

即便另一名患者的身份，無從猜測，但是方偉可以肯定，另一位患者一定是一名流浪漢。只不過，這名流浪漢精神失常，沒有親人，正好被顧海超利用了。以及，連郭曉婷的消息也已經浮出水面了。

她不是失蹤，而是精神失常。并且，是一名同性戀患者。再加上，顧海超之所以取了三人份的藥，只是因為有一份不為別人，正是為沈娟取的。

方偉笑了，之后仿佛渾身無比輕松一般，盡然歡快地唱起了歌。

當然，方偉清楚這些只是猜測。實際上，郭曉婷確實失蹤了。并且，那位神秘的尸體也無從查驗是不是正是那位精神病患者本人。

不過，即便如此。方偉還是，飛快地在自己的腦海中將這些信息進行重組。下一刻，他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顧海超警局的電話。并不是方偉不愿意去找他，而是方偉知道即便去找他一切還會是這樣。因為，不去交代便是最好的交代。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音。

“喂，方警官。有什么事，你就說吧。”

“顧海超，我說過無論最后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去打擾你，現在我是來告述你我所認為的真相的。”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法號入空。”

“我不管你叫什么，反正三十年前的那個案件，就是一個叫做顧海超的人犯下的！”

“施主，佛說放下既是所得。”

“顧海超，我知道你想發下的是什么。可是你，似乎一直都沒有放下。就像我，也無法放下這個案件一樣。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你不會這樣做。可是，我錯了。實際上，你確實這樣做了。并且，做的無比巧妙，似乎以為這樣就可以欺騙自己，欺騙大家。顧海超，有些東西，你永遠都放不下！”

“阿彌陀佛。”

“那么，我來給你講我所知道的，三十年前的故事。三十年前，確實發生了那起慘案。而且，沈娟確實是自殺的。但是，那個叫‘方迪’的死者其實并不存在。那個死者的身份，是你從精神病院，不，是你從外面帶來的流浪漢，來冒充這個存在。你想要去掩蓋沈娟是同性戀患者，這個你認為不可告人的事實。當然，還有一個人存在著。并且，很有可能她就是沈娟同性戀的對象。她叫郭曉婷，是沈娟的大學同學。大學畢業以后，大家都以為她失蹤了。其實，她是在你這里接受了治療。”

“你也從她哪里得知了沈娟的消息，并且知道她們兩個正在交往。雖然，到目前沒有人知道郭曉婷最后去了哪里。但是，很有可能她已經不在了。關于這一點，我真的無法調查出來。不過，我有兩個大膽的推測。第一，郭曉婷是被你殺害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她對沈娟進行了家暴，而你為了幫助沈娟拜托苦海，選擇終結了郭曉婷的生命。可是，沈娟無法忍受，最后自己上吊自殺了。你便講郭曉婷進行了掉包，其實在很久以前你就打算殺害郭曉婷。而第二種可能，就是沈娟殺害了郭曉婷。你打算幫助沈娟掩蓋事實，便講郭曉婷掉包。但是，不管是哪一個猜測。你都不惜殺害另一個生命，來掩蓋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為了什么？”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談殺生。”

“顧海超！你還是選擇了犯罪，是因為你愛她嗎！難道到現在，你還不肯告述我嗎？我已經將真相還原了，還是說我并沒有猜對？顧海超！”

“阿彌陀佛。”

“唉，算了。我知道，有些事情總歸是無法強求的。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將郭曉婷除去的，是她心甘情愿嗎？你知道嗎，這么長時間。我走訪了很多人，對你也了解了很多。并且我還碰到了方迪，她跟我說她還忘不了你。”

“阿彌陀佛，都是往事了，沒有什么好說的。”

“并且，我還找到了沈夢琴。我也知道，你在‘追溯’中描寫的許多情節，其實都是發生在你的身上。可是你卻為了編造事實，將這些過往都給予了他人。這些真的可以不存在嗎？你難道連面對往事的勇氣都沒有嗎？”

“真的，沒有什么好說了。”

“顧海超，你知道嗎。我一直都羨慕你的人生，可是如今我發現我錯。不過，我依舊羨慕你可以為了一些東西不顧一切，甚至犧牲自己的性命。可是，事到如今你真的沒有什么打算跟我說的嗎？顧海超，我真的想聽你說點什么。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了。”

“唉，方偉，謝謝你。”

然后，顧海超掛掉了電話。

這之后，方偉真的像失去靈魂的軀殼，空蕩蕩地飄在床上。雖然一切，如今真的結束了。可是自己，明白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交代。

起身，方偉來到窗邊。細心整理著一些文件，一些書籍。望著天邊的那輪月亮，笑了笑。之后，伸過手取出桌邊的那杯熱茶慢慢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