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校園就如同《共青團歌》所唱得那樣，滿眼是春暖花開，洋溢著青春的朝氣。在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小異眼中的校園也是如此五彩斑斕，仿佛每一處都是鮮活明朗的。

而小異心中的這一縷陽光，即將啟程去向遠方。這會是連想在高中校園的最后一個月了。分別在即，他倆卻沒有誰提出過分手的事。

會是因為在上個學期曾經有過的約定嗎？寒風凜冽的車站，打著雙跳的出租車，和那一句“我們永遠不說分手”。

永遠的定義是什么，高中的小異比初中時候的她更有資格做出解答：它早已超過了從學校大門到操場的距離，也越過了這座城市的分界線。

它也可以從九月中旬的那一天，跨過中秋國慶、圣誕元旦、春節寒假以及兩人的生日，直到五月的花海。

但它又渺小和短暫到只用五個字就可以土崩瓦解，當兩個人中間有一個人先開口說“我們分手吧”。

離六月份的第七天、那一場殘酷的審判之日越來越近了。小異坐在班里上課的時候還沒有一種時間如沙漏般流逝的消極感，但只要見到連想的臉，無論是吃飯，還是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她的內心就會像一顆不停搖晃的鐘擺，惴惴不安，卻又只能一直守候在玻璃窗的后面。

她不清楚連想究竟是如何考慮的，有沒有想過兩個人的未來？雖然她自己也沒有什么人生規劃，考哪所大學，做哪份工作，甚至什么時候結婚，對方會是誰，這些問題在她看來都相當遙遠。

如此漫無目的，對兩人的愛情是否有助益，只有時間會給出答案。所幸從人類平均壽命來看，他們還擁有著大把的時間。

因此在一天傍晚放學的路上，小異和連想并肩走著，她決定用時間來跟自己打賭。

高三年級的教師們已經傾囊而出，沒有什么可以再授予同學們的了，于是他們決定讓考生們放松幾天，連想也就有了最后的通校生活，他可以和之前習以為常的那樣，先送小異回家，再走幾步到車站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然而習慣真的會改變，曾經如呼吸般自然的這段回家之路，居然讓兩個人都產生了某種奇特的陌生感。

是真實的感受嗎，還是內心深處在故意作祟，為了避免不久以后的再次受傷而進行的一種自我防御？

小異感到害怕起來，她沒有想過要分手，但又不知道不分手的話能怎么樣。如果像這樣彼此之間一言不發只是一直走，然后她回到家，他去坐公交車，會不會就真的分手了呢？

交給時間做決定吧。小異要赴這場賭約，賭注是她和連想的愛情。要是輸了怎么辦？她沒有想過。這真的是一場豪賭。

小異不再主動開口說話了，連想似乎也把言語功能上了鎖，兩個人只是安靜地走著路。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場電影，他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但誰也沒有開口，好似在比拼誰先憋不住誰就輸了。

沉默的十幾分鐘，不漫長卻勝似無盡黑夜。小異不知道連想心里在想什么為什么不說話，她自己單方面決定咬緊牙關。兩個路口三個轉彎，連拿出鑰匙打開單元門上了樓梯，她都沒有轉身望向他的背影說出再見兩個字。

直到走進家里關上房門，小異的心防才潰堤，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來。是真的結束了嗎？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小異內心真正的聲音被激發了。

她趕緊從口袋里翻出手機，一定要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他。這時手機上已經有一條未讀信息：你明天早上吃什么，蛋餅還是蔥包檜兒？

這家伙剛才就不能張嘴當面問嗎，他是真傻還是裝傻？這次差點玩火，下次可再也不敢玩這出了。小異破涕為笑，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第二天中午的例行食堂午飯，小異意識到和連想在食堂吃飯也即將要成為過去式了，又回想起前一天的那次“分手賭注”，不覺心頭一緊，鼻頭發酸，剛吃幾口牛肉面竟哭了起來。

連想一開始被小異的淚水怔了住了，不過他轉念一想也明白了，他急忙溫柔地安慰道：“好啦別哭了，又不是生離死別，我們以后還會一起吃飯不是嗎，一起吃你喜歡的披薩?！?

“但是在學校食堂吃飯這是倒數第二次了啊……以后就不能一起吃了……”小異抽泣著說。

“明天不是還有一次嗎，所以今天就先別哭了，當然明天也別哭?？熠s緊把面吃了，要冷了都?！?

連想從口袋里拿出餐巾紙：“你看你鼻涕都快滴下來了，快擤一下?！闭f著把一張紙巾攤開覆到小異的鼻子上，還用手擠壓她的鼻翼讓她擤出來。

小異哭得更傷心了，呼吸都不順暢了要靠嘴巴幫忙，一碗拉面被她吃成了黯然銷魂面。連想看著她吃幾口面就要擤一次鼻涕的樣子，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不過在第二天那一頓最后的午餐中，小異兌現了承諾，她和往常一樣，平靜地和連想面對面坐在二樓食堂的一角吃飯，不時聊一兩句當天發生的新鮮事，沒有再哭了。

小異或許更加明白了永遠的含義，它存在于每一個瞬間，抓住瞬間美好，即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