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鄉野生計
- 潛力夫君要嬌養
- 蒼山藍茶
- 2675字
- 2019-10-30 19:56:32
“夷吾,來來來——”
管夷吾循聲望去,一只雞雛正飛速踏著靈活的步子向庭前奔去。
“來,過來,餓了吧?吃點米。”
管夷吾雙眉緊收,隔著一院的距離望著那少女,素衣麻衫掩不住她眉宇間的鐘秀。
“你確定它配得上這個名字?”他抿嘴瞧著那只小雞。
明月點頭,輕輕揉著那一團軟如棉絮的鵝黃:“它可是這幾只里最聰明伶俐的,你看,這才幾天,我喊它名字它就高興得直扇翅膀,它也知道自己叫夷吾呢。”
手指逗了逗雞崽下巴,她盯著它笑了:“你說是吧,夷吾?來,再喝點水,嗯,真乖!”
管夷吾搖搖頭,嘴角卻牽出一條弧度,以箸攪著瓦罐里濃稠的藥湯。
四吊錢用了一吊換藥,另一吊用來買米買肉,還有一吊給了鄰居伯伯,換了一窩小雞,聽說養著他們,既可以吃雞蛋,又可以煲湯吃肉,明月眼睛也不眨地抓了四只回來,最后只剩一吊錢,被管夷吾看得死死的,“積谷防饑,居安思危,懂不懂?”他敲著那還不及他耳臺的墨色發頂,眼底漸浮一片惘然。
春光尚好。
鵝黃幾只小雞撒著歡在農舍前追逐,管夷吾扶起榻上的母親,以臂膀相靠,明月端過藥湯,一匙一匙送至管母嘴邊。
幾日調養,加上管夷吾每日三次按摩筋骨,管母的病情已經漸漸平穩,言語尚不利,但意識已經恢復如初。
“昨天睡得好么?”明月柔聲問。
管母點點頭。
“藥苦不苦?”
她搖搖頭。
“今天恐怕還要做牛肉蘿卜湯了,您身子尚弱,牛肉不易消化,您只能喝湯吃蘿卜,可不要生氣哦!”
塌上的老婦人唇角翕動,似乎在笑,點了點頭。
院里木柵欄忽悠扇動,隔壁的嬸嬸端著一個簸箕樣的東西進了屋。
“管郎,我家老頭子早起在山間挖的白蒿,初春的小蒿子,嫩著呢,我剛蒸了一鍋布了,拿給你們嘗嘗!”騰嬸一笑,露出缺了角的兩顆門牙。
隔壁一對伯伯嬸嬸熱情心善,自己日子過得不算富裕,卻常常接濟管家,近幾天有了這一窩雞崽,她更是不放心,三兩天就要來幫著照顧。
米面的熱氣摻雜青草清香在屋舍內縈繞,明月生生被吸引了過去。
這東西,她未曾見過。
說是簸箕,卻不是竹篾所制,沒有下凹的弧度,反而是一個平敞的圓盤,由一根根秸稈樣的緊湊編織在一起,表面光滑,邊緣斜切。
“這為何物?”
“這是農家常用的蓋墊,由高粱秸稈所制。”
蓋墊上綠白的一根根野草散落一片,沾染著淡黃色的粗玉米面,黏糊糊一攤,看起來顯然不太入眼。
“那這個……可以吃?”
抬頭向管夷吾和騰嬸的方向,兩人正齊齊看她,一個波瀾不驚,一個卻波瀾大驚。
這鄉間野村的丫頭姑子,還有沒吃過布了的?
“粗食淡飯,你若不喜歡,可不便吃。”
粗茶淡飯?這可是春來珍饈呢!
嬸子正要辯駁,卻見一邊幾顆菜不見了,青蔥般的玉手在眼前一閃,又不見了幾顆。
初嘗有些苦澀,細細品來卻是綿里兼韌,香中帶咸,原來是茵陳。
直到騰嬸離去,明月仍坐在榻邊,徐徐撕著野菜,一顆顆丟進嘴里,不時問著管母:“婆婆,你不吃一點?”“真的很好吃,我從前竟是見所未見。”“婆婆你可會做?”
倏然意識到婆婆還說不得話,她掩面咯咯而笑,舉止靈動不羈,氣質卻是婉約優雅,于這茅草的木屋中,仿佛一照清暉,映得蓬蓽生華。
從前只知綿茵陳可入藥,卻不知還可以飽腹,這山間有茵陳,茵陳茵陳,可以挖來拿去藥鋪換錢呀!
雙掌一擊,驚得一旁的管夷吾眉心微緊。
“我要下山一趟!”
“去做甚?”
“尋點營生!”
“什么?”
還沒細細問清,那姑娘已踏著羊皮靴子走上下山的石路,矮靴掛著幾片銀葉子,打著鼓點,清脆聲漸消。
彎彎繞繞下了山,考察了幾家藥鋪,茵陳的存量都不多,銀翹和丁香也有人收,還有掌柜表示可以出高價收炮制好的烏鞘蛇,明月心里頓時一片舒朗,看來管家的生活有了著落,那枚玉玦也可期可盼,只是……在管家住了數日,總也不見鮑子來訪,不免讓人心焦。
此行臨淄,幾番找尋,隱隱覺得尋找朔哥哥之事并不這樣簡單,像有一只牽線的手,在掌控擺布著一切,或許就在那文昌臺里。
以她現在的身份,若想探清究竟,一定要尋到一位可常出入文昌臺的人,這個人,心腸要軟,樂于扶憐助弱,門路要廣,可以手眼通天,更重要的,這個人認得那日雍采樓門前的車內之人,天下之大,庶民多是無姓無氏,貴族之間同姓甚多,可氏多為封地所在之處,貴族之內同氏并不多見,同在齊國,若為同氏,極有可能是一脈之家,于是,這個人,非鮑子莫屬。
街市上一個麻衣少女低頭想著心事,翁先生一抬眼,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誒?眉眼有些面熟,等等,這剛從門前經過的姑娘是——
翁先生面色一變,起身追出去,“姑娘留步!”
明月左右顧盼了一番,路人皆行色匆匆,并無人駐足,叫聲未歇,似乎近在耳邊。
“先生是在喊我?”回過身去,明月笑盈盈望著來人,這人她還認得,正是那日普濟堂的坐堂先生,醫術應是不錯的,居然能認得銀環蛇毒,若是他早知道那是廝殺刀傷,細細看上一番,若是這小藥鋪里存有可醫治蛇毒的草藥,若是那來人不是一身華貴身分不明,他或許可以一試。
“正是,在下愚鈍,那日竟未認出姑娘的女兒身,多有怠慢,姑娘醫術精湛,翁某自嘆不如,今日又見姑娘,還望姑娘莫要計較前嫌”
“先生太過自謙了,銀環蛇毒實為罕見,你近觀細看便能辨得此毒,已是高明,只是你一處小小藥鋪,主醫百姓常見的小疾,又怎么會備有白花蛇舌草這樣的藥?”
本以為是個刁蠻任性的主兒,卻不想是如此善解人意,翁先生露出松適的笑容。
“不知姑娘遇何變故,怎么今日這般打扮?”那日明明華服照人,今日再看,卻是一塊粗布半扎烏鬢。
“不蠻先生,小女子并非本地人,來了一段時日,盤纏花光了,日子自然不比從前富裕。”
“那……姑娘可投奔了什么親戚?”
“親戚倒是沒有……”她略一思索,“對了,先生這里收不收綿茵陳?或是其他草藥?我自采些來炮制,可送到鋪子去!”
看來這姑娘確是窘迫,無親無故,在尋營生呢,翁令薄唇翕動,仿佛要說什么。
那幾位貴人離開的次日,堂里便來了位田姓的客人,帶了好些珠玉髓石,還嚷著要見那日的小爺。人他自然是沒見到的,田姓客人便囑咐了翁令,若再見了那位小爺,務必馬上到十字街的最后一家送信兒,辦得好有賞不在話下,辦不好小心小命不保。
倒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可將她留下,思及此處,翁令道:“翁某到有一個提議,可解姑娘所困。”
“洗耳恭聽。”
“姑娘如若不棄,可來普濟堂坐堂問診,診金按三成分予姑娘,姑娘若有炮制好的草藥,店里按照市價照收,你看如何?”
“甚好!”簡直是雪中送來一捧炭,明月一口答應,“只是……要等五日后我稍作安置才行。”
“五日就五日。”
明月掩不住心中喜悅,以男子的揖禮相謝,顛著腳掌輕飄地走出好遠。
正得意,忽見身后一架馬車跟來,蓬頂雕梁畫棟,縐紗輕掩,不由心頭一緊,莫不是兄長差人來綁我回去的吧。
趕緊快步繞了幾個狹長的巷道,回頭反復探看,并沒見那馬車跟來,方放松地舒了一口氣。
“三公主別來無恙樣!”
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