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居民區里的沖突
書名: 木偶的救贖作者名: 永恒救贖本章字數: 4011字更新時間: 2019-10-20 12:09:58
如果說時光能夠倒流,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張子浩一定不會和爺爺走那條夜路。居民區里的黑暗似乎再次把他心里陰影勾起,并成為他一生中永久不可磨滅的傷痕。
不知道那一刻張子浩的大腦里在思考什么。對于眼前的陣勢,他似乎來不及做出反應。他不知道眼前這五個人與自己有什么關系?;蛘哒f,與旁邊的爺爺有什么關系。但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有時迷信也是可以相信的,張子浩就對此深信不疑。他堅信,一個人的動機能從長相或者周圍的氣場判斷出來。此時,對面站著的五個人,周圍散發出一股邪惡的磁場。磁場里不斷散發出某種物質,沖擊著張子浩的大腦。他已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對方來勢洶洶,絕非善意。
明白這一點,他又不禁疑惑不解,對方到底是為何而來。爺爺年紀大,按理說不應該有仇人。難不成是自己哪里得罪誰了?他在心里反復回想著近幾日、幾個星期、甚至幾月的經歷。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他根本沒有得罪任何人。想清楚這些問題,他內心中的疑惑變得更加巨大。對方是何來意,他無從知曉。
他能做的,只是靜觀其變,同時保護爺爺不受傷害。如果他們膽敢傷害身旁的爺爺,他相信自己什么都豁得出去。
雙方之間靜默幾秒后,爺爺率先開了口。剛才被兩次推到,這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顯然有些吃不消。他用左手捂著肚子。
“小伙子,有事咱們好好說,不用動手?!边@語氣里充滿著長者特有的成熟。
那個老大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什么好好說不好好說,今天在這兒,你們想走也可以,不過身上得掛點兒彩?!?
另外四人笑了起來,笑容里滿是輕蔑和嘲諷。
“小伙子,我們哪里惹到你了嗎?”爺爺緩緩追問道。
這時,爺爺突然發覺什么似的,轉頭看向張子浩。他雖然沒說話,但張子浩明白,爺爺是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學校得罪了什么人。對面這五人看模樣,都是和自己年紀相差不大的年輕人。關于這個可能,他剛才早已在大腦里認真思考過了。
他看著爺爺,搖了搖頭。
“小伙子,”爺爺把頭轉向五人,客氣地說道,“我們爺孫倆最近都沒得罪過什么人,你們把我們堵在胡同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
帶頭的終于說話了。他抱著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張子浩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紋身。從手背到肩膀頭,全被紋身覆蓋。他紋的是條龍,那龍齜牙咧嘴,一臉兇相。
“老人家,你自己得罪誰了自己還不知道么?”
張子浩心頭一驚,同時再次看向爺爺。他想不到爺爺會得罪什么人。除了每天早晚送菜時和人接觸,爺爺幾乎不會和誰打交道,更別說發生沖突了。況且爺爺的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和藹,根本不可能和誰發生爭執。要說發火,只有和小區其他老人下象棋時,他偶爾因棋局會和對方發一兩次火。但就算是這樣,也明顯與今天沒什么關系。都是老年人之間的拌嘴,對方不至于氣急敗壞到想要報復爺爺。
想來想去,還是找不到答案,張子浩索性開了口。
“你說說我們得罪誰了?”
老大似乎想不到張子浩會突然開口說話。他瞧瞧后者,表情意味深長。
張子浩覺得對方的表情里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東西。就好比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里面充斥著黑暗和罪惡。為何會產生這種感覺,他不得而知。此時此刻,他唯一清楚的一點是,事情沒這么簡單。
眼看著形勢陷入僵局,老大嘆口氣,雙手插兜,大聲說道:
“既然你們還不明白,那我就直說吧。”他的臉上滿是戾氣?!袄项^,還記得前不久在六馬路那里,你和一個摘花的男人吵架的事嗎?”
一聽對方如此說,張子浩馬上想了起來。那正是爺爺為數不多發火的那次。當時一個年輕人摘了許多路旁的野花,說要送給女朋友。做義務交通指揮員的爺爺看到這一幕,及時喝止了對方的這種行為。據說當時,那個年輕人態度很不好,爺爺和他還大吵了一架。要不是路人出面調解,雙方就要打起架來。最終還是警察趕來,將二人分開。事后,年輕人因尋釁滋事被警察帶走。爺爺被他打了三拳,這就是他被帶走的原因。
那件事發生后,有關部門還專門到家里來看望爺爺,說他保護公物有功,敢于與有悖社會公德的行為作斗爭。據說那個年輕人是附近有名的混子,其飛揚跋扈的惡劣品行早就在周遭居民間引起了公憤。虧得爺爺把他送進派出所,才解了街坊百姓心中的不快。在爺爺看來,除了交通,他還應對附近的一切都負有責任。他只是履行了一位義務交通管理員應盡的職責。
現在看來,那個年輕人一定和眼前五人有著某種關系。換句話說,對方極有可能是因為那件事前來尋仇的。
張子浩不禁轉頭看向爺爺,爺爺還在看著對面的五人。從他眼神里可以知曉,他也明白了一切。
“小伙子,你們是為那個年輕人來找我的嗎?”
爺爺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得平靜,從容中自帶穩重。
“對,廢話不多說,我們就是為他來的。他是我哥們兒。”
“那次的事,我的確很抱歉?!睜敔敁Q了個語氣說道。“我當時只是想制止他采花的行為,那畢竟是公共物品,造價不低,要是采了……”
“行了,別廢話!”另外一人突然喊道。“死到臨頭了還磨嘰個沒完!”
當“死到臨頭”這四個字出現時,張子浩的大腦一陣痙攣。他發覺事情的嚴重性或許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此次圍堵,對方可能不只是罵兩句羞辱兩句這么簡單,他們很可能會動手。不過他早已暗下決心,如果對方膽敢對爺爺不利,他將豁出一切與之拼命。
夜已經愈發深沉,居民區里的一切仿佛都與世隔絕。這里充斥著的只有黑暗。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爺爺把被張子浩攙扶著的手抽出來,緩步朝前面走去。張子浩一驚,趕忙跟過去重新攙扶住他。他不知道爺爺要干什么。誰料爺爺再次把手抽了出來。這時張子浩才明白,爺爺是想過去與那幾個年輕人握手,說一些道歉的軟話,希望和平解決這件事。
對方似乎也覺察到了爺爺的這一想法,站立不動。爺爺走到他們面前后,顫顫巍巍地伸出右手,停在半空中。剛才兩次被推到,或許給他的身體造成了很大傷害。他的左手仍舊捂著肚子。張子浩看到,爺爺在顫抖。上了年紀的人,禁不起大折騰。被推到兩次,對他來說是極其殘酷的。
就在張子浩準備走過去再次攙扶爺爺時,對面那個老大忽然大手一揚,把爺爺重重扇倒在地。爺爺在地上痛苦地扭作一團。
“別來這套!我不管你多大歲數,惹著我兄弟,就得付出代價!”
一瞬間,張子浩的世界天旋地轉。他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思緒又回到了父母拋棄他離家出走的那個夜晚。當時的他還是孩童,但他隱約覺得失去了什么。那是他第一次感覺整個世界都離他而去。此時的他像是被卷入了時間洪流,任洪流里的漩渦把他攪來攪去。又一個場景忽地在他腦海里浮現:父母走后,奶聲奶氣的他在爺爺懷里大哭。爺爺一臉慈祥地用滿是胡茬兒的臉碰碰他的臉,把他的眼淚轉化為笑容。與此同時,又有諸多鏡像在他心里映現:從幼兒園到小學,他經常被同齡的孩子嘲笑,說他沒爹沒媽,只有一個老掉牙的爺爺。每當被這樣說,他總是會大哭不止,而這時,爺爺又會及時趕到,耐心地調節他與其他孩子間的矛盾,并且再次把他的眼淚轉化為笑容。
這一瞬間,張子浩像是把過去的十五年再次活了一遍。時間的漩渦又把他安穩地送回到原地。他的思緒回到了現在。他清楚地看到,爺爺正躺在自己的面前,扭曲著佝僂的身體。而對面的五人,卻在大聲喊叫。那喊叫里滿是鄙視和羞辱。
他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此刻正遭受著攻擊。他覺得,自己非常清醒,知道該做什么。他該做的,就是和對面五人拼命。
他大吼一聲,向前沖去。對面五人似乎料想不到他會如此,全被吼聲驚得愣在原地。張子浩利用慣性,一個飛腳,踹在那個老大的胸口上。后者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瞅啥呀,上啊!”老大對另外四人喊道。
張子浩被四人圍住。就在他要抬腳踹其中一人時,另外一人在背后用繩子勒住他的脖子。他瞬間窒息,身體動彈不得。他狠命抓住勒在脖子上的繩子,欲掙脫,怎奈雙拳難敵四手,另外三人也過來一齊勒緊繩子。張子浩的臉慢慢變紫,呼吸越發困難。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勒死他還得償命,快走!”老大起身拍拍土,沖手下四人喊道。
四人松開繩子,和老大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張子浩跪在地上,臉朝下,一陣干嘔,半天才緩過勁來。待他神志清醒,趕忙跑過去查看爺爺。
爺爺仍舊躺在地上,但與彼時扭曲身體相比,此時的他已一動不動。張子浩輕輕抬起爺爺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爺爺的呼吸極其微弱,就像秋日樹上金黃的葉片,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張子浩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徹底慌了,不知如何是好。靜寂的居民區內,他抱著爺爺大哭起來。此時的他,就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在街道上來回轉圈,任淚水奪眶而出。
“爺,你咋的了啊,你可別嚇我啊……”
淚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流淌。他感覺自己仿佛失去一切。
幾十秒過后,他似乎找到了方向。他背起爺爺,往居民區外面的街道狂奔。爺爺雖說年紀大,但畢竟是成人。張子浩稍顯弱小的身軀背起他來有些吃力。但他憋著一股勁,因為這關系到自己最愛的人的生死。
跑出居民區后,夜晚昏黃的街燈瞬間照亮整個世界。街道上很熱鬧,晚上出來散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時都挎著胳膊,一臉笑容地走在大街上。
張子浩把爺爺放在道路中間,然后跪在地上,大哭起來。這哭聲是由衷的,令人心疼的。他不知道醫院在哪兒,只能祈求路人的幫助。
“誰救救我爺爺?!誰能救救我爺爺?。 彼吙薇憧念^。
“看那邊,那小孩兒哭啥呢?”
“走,過去看看?!?
“那里怎么躺著一個人?”
周圍漸漸圍了不少人。一個熱心大叔詢問事情的經過后,背起爺爺,對張子浩說道:
“孩子別怕,叔叔的車就在道兒旁停著,快走,我馬上送他去醫院。”
張子浩爬起來,跟隨大叔往車那邊跑去。不到五分鐘,車開到附近的一家醫院。
熱心大叔又把爺爺背下車,然后跑進醫院掛號。張子浩全程在旁邊跟隨。他的眼淚已經快要哭干。
醫生的急診結果為,因受到驚嚇而產生的急性腦溢血,需要馬上進行手術。大叔安撫好張子浩后,又去把手術費和住院費一系列費用都交了。
大叔的恩情張子浩記在了心上。但此時此刻,最重要的還是爺爺的安危。他跪在手術室門口,祈求爺爺能平安出來。護士和大夫怎么勸,他都不肯起來。他硬生生跪了四個小時。不過對他來說,他已感受不到膝蓋的疼痛。那五人魔鬼般的嘴臉在他腦海里不斷翻涌浮現。
他的拳頭同樣緊緊攥了四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