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惡多端者,當(dāng)滅之
- 莫忘浮生
- 木逢涼
- 4218字
- 2019-10-05 17:32:12
冥深這一掌,讓莫離在洪荒殿躺了一年,經(jīng)過一年的丹藥滋養(yǎng),竟也意外地將之前百孔千瘡的仙體溫養(yǎng)得恢復(fù)了一小半,也算因禍得福。
但這一年里,冥界可謂是慘不忍睹,作為冥界之主的冥深更是生活的水深火熱。
他沒想到向陽奉養(yǎng)出現(xiàn)的那只肥遺所帶來的連鎖反應(yīng)竟如此之大。
天下大旱,竟然導(dǎo)致了忘川干涸,沒有忘川之水的牽制,河里的冤魂鬼怪趁機(jī)逃出冥界,游離六界,禍害眾生。
惡鬼道被毀,逃出的都是高階惡鬼,憑他一個人,根本殺都?xì)⒉贿^來。
冥深派出大部分冥界使者,也不過尋回十分之一,他第一次覺得莫離那不分情面的毀滅未必就是壞事。
其實(shí)最主要的是四方鬼帝聯(lián)合,架空了他在冥界的主控權(quán)。如今除了黑白無常,牛頭馬面,他根本無可用之人。
難怪天帝當(dāng)時(shí)會說,莫離于他有用。
一聽說天族公主已醒,第一時(shí)間就向天帝請求,希望公主能助他一臂之力。
彼時(shí)莫離剛醒,正陪著天后在洪荒殿的院子里喝著百花仙子近期新釀出來的百花蜜。
莫離不喜歡這么甜膩的口感,奈何她的母后喜歡。
“離兒,這身體好不容易養(yǎng)好了些,以后可少去外面打仗,這些事啊,就留給你父皇和你大哥,一個女仙,成天在外面打打殺殺,成何體統(tǒng)。況且啊,你都六萬歲了,該考慮成親的事情了。”王母鳳陽一臉慈愛地看著莫離,戴著長長護(hù)甲,精致白皙的雙手輕輕拍了拍莫離干干凈凈,半點(diǎn)修飾也無的雙手。
這些話,從莫離封神之后,就經(jīng)常聽她耳提面命,莫離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聲望太高了,早已超出她哥哥,太子殿下,于以后太子的繼位顯然不利。
母后希望她放權(quán)給哥哥,“好。”
但母后想錯了,她并不貪戀權(quán)位,她所做的都只是為了天下蒼生而已,權(quán)勢于她,無用。
“離兒,你...你說什么?”鳳陽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萬年來,她一直擔(dān)心,有一天莫離會完全將她哥哥踩在腳下,今天突然就答應(yīng)她放權(quán)了?
“若無父皇要求,莫離以后不再參與天族戰(zhàn)事。”
“那真是太好了!不,母后不是這個意思,離兒啊,好好養(yǎng)身體,母后會為你物色合適的夫婿的。”鳳陽不想知道為何莫離今日突然想通,她只知道,她的兒子棲歸終于有機(jī)會一展拳腳了。
“是,謝謝母后。”莫離端起白玉雕花茶杯喝了一口百花蜜,有些奇怪,百花仙子不是說這花蜜香甜可口,可她卻沒有喝出一絲甜味兒呢?
“天帝陛下到!”兩人正相顧無言地喝著茶,天帝突然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踏進(jìn)了洪荒殿。
“離兒,離兒!”人未到聲先至。
“父皇,我在這。”莫離淡漠冷清的嗓音響起。
“離兒,身體怎么樣了?”莫如是夾雜著一絲仙風(fēng)飄然而至。
“已無大礙。”莫離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那就好,對了,離兒,冥界大亂,冥深希望你能去助他一助。”
“冥界如何?”
“忘川枯竭,百鬼夜行,為禍六界。父皇已收到不少地方的上報(bào),都有高階惡鬼的蹤跡,且,冥界內(nèi)亂,冥深有些自顧不暇啊……”
“父皇,我剛剛答應(yīng)了母后,以后,不在參與戰(zhàn)事了,這些事,哥哥也該接手積累經(jīng)驗(yàn)了。”
“什么?答應(yīng)你母后?鳳陽怎么回事?”天帝原本還笑著的臉慢慢垮了下來,他知道鳳陽一直覺得他重視莫離而輕棲歸,可她已經(jīng)這么著急了嗎?
“陛下,棲歸如今九萬歲,早該出去歷練了,而不是如今這樣,整天在滄月殿談古論今,醉生夢死,那樣有什么用?”
“鳳陽你...”簡直豈有此理。
“離兒,你先整隊(duì),速去冥界與冥深匯合,早除鬼怪。”天帝瞪了王母一眼,都懶得跟她廢話。
“是。”
“離兒你...”鳳陽看著剛才答應(yīng)她的莫離進(jìn)了內(nèi)殿...
“你們...”
“王母,你希望太子多出去歷練,好早日接替天帝之位?”天帝看著一臉失望的鳳陽,換了個稱呼。
“陛下,鳳陽自不是此意,可棲歸他...”
“王母此言也有些道理,這樣,剛山近期有些異動,讓太子去查訪一番,歷練歷練吧。”
“陛下,剛山自洪荒起,鎮(zhèn)壓的神?就是鬼怪中最窮兇極惡的,它有多厲害連離兒都無法滅其魂魄只能鎮(zhèn)壓,您怎么能...”
“怎么?又不行了?不是你說讓太子出去歷練的嗎?”
“我...”鳳陽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但也不能放過這次機(jī)會,“是,鳳陽這就讓棲歸去準(zhǔn)備。”
“下去吧。”天帝看都沒看她一眼,一甩長袖,王母如今就是太過安逸了。
莫離換了玄色戰(zhàn)甲,站在內(nèi)殿門口。
“父皇,等這次冥界之事平定,離兒就真的不再參與天族戰(zhàn)事了,母后說的對,哥哥九萬歲了,該有所作為了。”母后為哥哥用心良苦,她能理解。
“離兒,父皇...”
“而且,父皇,我都六萬歲了,再不找夫婿,怕都沒人要了。”
“胡說,我兒貴為天族公主,如何會沒有人要!”
“父皇此話有理也無理,要是此人只看重離兒身份,又何必言嫁呢?”難得說些俏皮話。
“好啊,離兒如今也會逗父皇開心了!”莫如是聽出她語中調(diào)侃之意,一時(shí)歡喜,放聲大笑。
“就依離兒之言,此行多加小心,冥界中,也有不少鬼修能力大于你,萬不可掉以輕心。”天帝看著莫離,精湛有神的雙目中難掩擔(dān)憂,天地法則,過于透支仙身,終也是要付出代價(jià)的。
“是,父皇。”莫離彎腰作揖,趕往冥界。
冥王殿
莫離六萬歲,從未踏足過冥界,此時(shí)看了看這偌大宮殿的布置,好一副人間自在模樣。
“公主。”冥深還是一襲白衣,長發(fā)僅用一根白色絲帶束著,劍眉微皺,不似一年之前的瀟灑自在了。
“酆都大帝向往人間生活?”才總是一副書生打扮,全無半點(diǎn)冥界之主的尊威,做事優(yōu)柔寡斷,為了一個禍害眾生的向陽,還險(xiǎn)些與天界為敵。
“公主此話從何而來?”冥深確實(shí)經(jīng)常游歷人間,看人間疾苦,四季變化。
莫離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這里的擺設(shè)。
左邊是兩排極品黃花梨的書架,上面放滿了古籍,前面是一張金絲楠木的書桌,上面整齊地?cái)[放著筆墨紙硯,地上鋪著的,好像是一張完整的窮奇之皮,用這種全身都是刺猬毛一般的兇獸作為地毯,也算是別具一格。
書桌旁邊是一尊羊脂玉的花瓶,上面插著幾只新鮮的梅花。
右手邊琴,瑟,棋,畫,塤,笛,簫,磬,鈴...
全身文人雅士的氣派。
“...公主見笑,不過些許愛好罷了。”冥深不想看起來粗曠,不通情趣的天族女戰(zhàn)神,也有如此細(xì)心謹(jǐn)慎的一面,看來,傳言卻是不可盡信。
“如因些許愛好,誤冥界眾生,天下百姓,就有些配不上你酆都大帝的名號了。”莫離是絲毫不掩語氣中的輕蔑,這樣的人,可為一界之主?
“你...”冥深瞳孔猛縮,鬼力外泄,白衣作響,莫離的這番評價(jià),太言過是非了。
“冥深,我現(xiàn)在倒是理解你為何會為了區(qū)區(qū)一魔界公主,趁人之危,送與我那一掌了。”莫離在主位坐下,全然不顧冥深難看的臉色,南海處的竹子編制的寶座啊,人間文人墨客似乎都偏愛與竹。
對于冥深當(dāng)時(shí)的那一掌,莫離不可能全無芥蒂,她天族戰(zhàn)士,殺敵無數(shù),平叛者不知幾何,六萬歲封神,地位高于六界眾生,只在天帝之下。
誅殺肥遺之時(shí),這位冥界之主寧可在云頭看戲,不出絲毫之力,待她受傷之際,縱容向陽刺殺與她,她分明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到了他眼中就成了故意為之?
莫離從不做如此卑鄙齷齪之事。
但也著實(shí)看不上他這種毫無作為之主。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冥深閉了閉眼,收起鬼力,“冥深傷公主之事,只是一時(shí)氣急,實(shí)非本意,還忘公主不計(jì)前嫌,解眼前之危。”道不同不相為謀,冥深覺得他并未做錯,也沒時(shí)間在這件事上過多牽扯,如今還要借助莫離之力,方可盡快平定此亂。
“嗯,不知冥界可有方法感知眾鬼去向?”萬鬼出逃,六界之大,若無指引,如大海撈針。
“自是有。”冥深一揮長袖,眼前出現(xiàn)一只鳥,外形像普通的烏鴉,卻長著三個腦袋、六條尾巴,“此物名為??鵸?,喜嬉笑,見惡鬼則哭嚎不已,尋百鬼有奇效。”
“可知百鬼主逃方位,哪方生變較為異常?”先除。
“人界。”人界御鬼神之力最為薄弱,是百鬼首選之地。
“公主,有一事,忘川枯竭,如若捉回惡鬼,該如何安置?”十八層地獄早已超出負(fù)荷,忘川還在溫養(yǎng)之期,容不下那么多的鬼怪啊。
“帶我去看看。”莫離皺著眉,一年時(shí)間,竟還沒有恢復(fù)忘川,冥深真的適合冥主之位嗎?
“公主請。”
從黃泉路走上奈何橋,莫離看著橋下只有底部才有一些紅色腥味的河水,轉(zhuǎn)頭看了身旁的冥深一眼。
“忘川如何溫養(yǎng)?”
“血。”
“何人之血?”
“我。”只有冥界之主的血液才可溫養(yǎng)忘川。
“可有捷徑?”太慢了。生死輪回,無時(shí)無刻,忘川沒有幾千年,怎可恢復(fù)?
“暫無。”冥深神情有些猶豫。捷徑自是有,可...
“說吧,忘川必須盡量恢復(fù),你主生死,難到不知,六界之中,每天會產(chǎn)生多少冤魂惡鬼,他們該如何處置?”莫離看著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摸了摸手里的落神鞭,她想抽他。
“天族之人的心頭血,可...”冥深話音未落,莫離已經(jīng)抽出軟劍,一下子刺入了心臟。
透明液體由劍尖往下流向劍柄,滴入忘川。
忘川之水肉眼可見地上升了一丈有余。
“快停下!”冥深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劍,上前給她止血,“你瘋了,一滴心頭血,耗仙力千年,損仙壽萬年,你會死的!”神仙并非永生,只是壽命綿長而已,她這等于自殺。
“于天下蒼生,死而無畏。”莫離面無表情地任由他搶了劍,低頭看了看忘川,點(diǎn)了點(diǎn)頭,“暫時(shí)可以了,走吧。”
“冥深,六界之主的存在,不僅僅是為了至高無上的主宰之力,更是為了維護(hù)天地法則,六界安寧,你們與我父皇,所作所為,該是一體。”如此貪生怕死,如何成事?
莫離此話并非為了消遣于他,實(shí)是有感而發(fā),冥深聽出此意,倒是詫異地看著她的身影,單薄了些,卻顯得剛毅無比,心中只有蒼生?
他們這些尊主,竟然不如一個女仙?
“還有一點(diǎn),莫離也是甚為奇怪,忘川中困的都是何種鬼怪?”莫離在前面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看著他。
“忘川河中,困的自是一些窮兇極惡,無法渡化,且不愿進(jìn)輪回之輩!”冥深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可想到她剛剛毫不猶豫刺下的那一劍,心頭有些異樣,便也有問有答了。
“既是無法渡化,為何還要留著?”
“這...自有冥界之日起,便是如此做法,冥深知之不祥。”
“既然如此,作惡多端者,當(dāng)滅之。”留著,也不過為禍蒼生罷了。
冥深無言,不可否認(rèn),她是對的,冥界,是該整頓一番了。
兩人又回到了冥王殿,莫離坐在上座不講話,喝了口茶,看著在一旁站著毫無反應(yīng)的冥深,手一抬,左手邊的金絲楠木書桌就化成了一堆灰燼。
“莫離你...”冥深被嚇了一跳,看著心愛的東西被毀,桌子不值錢,可桌上的文房四寶,全是他費(fèi)盡心力,走過四海八荒才尋到的好寶貝啊,平時(shí)都舍不得用的。
“冥深,該醒醒了,出發(fā)吧。”莫離撇了眼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一開始來冥界的壓抑之感頓消,語氣也不那么生硬了。
“哼!”冥深心痛地看著一地狼藉,一甩長袖,率先走了出去。
“阿土,走了。”清亮中夾雜著怒氣的嗓音從遠(yuǎn)處傳來。
“阿土?”
忽見剛剛看到過的黑似烏鴉,三腦袋,六尾巴的鳥,搖頭晃腦地從她身旁竄出,循聲而飛了。
莫離嘴角一抽,五千年來,這位酆都大帝,越發(fā)不像樣了。
莫離感覺,如今這個冥深,與五千年前她驚鴻一瞥看到的冥主,氣度風(fēng)范上,相差甚遠(yuǎn),除了相貌,竟毫無相似之處,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