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蕁羽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股無名的火氣。

她放下了自己緊握的手機，將其重新一把扔在了沙發(fā)上，然后握緊拳頭徑直走向了何世然，在停步于他面前時，她一把抓住了對方的領帶，將他拉扯向了自己。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站在一邊的穆皓唯不由得一慌亂，但他來不及反應，就已經看見何世然幾乎沒有反抗的順著蕁羽拉扯領帶的力道半彎身子與她面對面。

蕁羽緊攥著何世然領帶的手力道緊收，后者卻對她這樣的舉動似乎沒有意外，也并未流露出半點驚恐和憤怒，他只是平淡的勾著唇角，和她對上目光。

“我希望這不是你繼續(xù)籌劃的游戲。”

蕁羽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這句話，死死盯望著何世然那只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藍色眼睛。

她此時此刻敢對何世然做出這樣的威脅，是因為她在發(fā)現這片詭異“現實”真實模樣的同一剎那，已經在這里找到了幾分如夢境之中熟悉的掌控感。

既然還是某種程度的夢，那她便完全沒有必要忌憚對方，她的耐心經歷了一場漫長的夢已經消耗殆盡，已經無法再壓著脾性容忍何世然的小心思。

她知道何世然或許真的沒想害她，但是她也知道何世然知道得很多，但并沒有多少真的愿意告訴她，如果她不做威脅，那么他便會隱藏自己的知道的信息，利用信息差讓自己做出符合他預期的事情——他絕對干得出來這種事。

所以哪怕是威脅，她也必須要讓何世然吐出點什么來。

“我不會做這種事。”何世然舉起了一只手，臉上的笑意未減，無比平靜的訴說道：“雖然我希望能夠永遠待在你的身邊，但我不會囚禁你的自由，因為這是你最想要擁有的東西。”

“我也沒能耐策劃出這種事情，因為這里是你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空間。”

蕁羽聽著他這句話眸光微微一閃，略微放松了手中的力道，但卻仍舊沒有放手，接著問道：

“你還知道些什么？你說這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空間，那我們到底要怎么回到現實？”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讓我陷入沉睡起就已經知道了這種情況？你口口聲聲說你的目的是為了我，你到底又要做什么，怎么做？”

何世然仍舊是一副笑意，他慢條斯理地說：

“蕁羽，不用著急，有些問題我沒法回答，但能回答的問題我會給你答案，現在待在這里，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我會給你解釋。”

“你最好是快點給我解釋清楚，告訴我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方法！”蕁羽對他那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更是來氣，真的有些恨得牙癢。

“那我就先回答你這個問題？”何世然說，“你想離開這里隨時都能離開，這里是你創(chuàng)造出來的空間，也是你的家，想走便走是你的自由。”

蕁羽聞言一愣，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穆皓唯，她清楚的記得剛剛對方說沒法離開。

穆皓唯立刻滿臉無辜的舉起雙手：“我沒有說謊！我們真的無法離開！”

“那是因為我們不是這片空間的主人。”何世然輕笑一聲，“沒有主人的允許，客人自然沒法隨意離開，雖然我很樂于見到這一點——蕁羽不走我也不用走。”

“少在這里油嘴滑舌，聽你的意思我想走就走，那么我只要出去就能回到現實？騙人的吧？這附近最像現實的地方就只有這間房子了。”蕁羽松開了何世然的領帶，沒有再強迫對方和自己對視，但她仍舊眉頭緊皺的盯著他。

后者從她手中解脫后聳了聳肩膀，重新給自己打好了領結。

“確實如你所說這里最接近現實的就只有這間房子。”何世然回應到，“我所說的離開這里也不是回到現實，只是指你能去往任意一個夢境。”

他說到這里略微一停頓，接著沉聲道：

“我們現在已經無法回到現實了。”

他這句話一出，房中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長久沉默后好一會，穆皓唯先用極其不確定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問道：

“難道是因為...我們那時候跨過了走馬線，死...死了？”

蕁羽聽到他這問題都想給他一白眼，何世然則壓根就沒搭理他，只是繼續(xù)說：

“這點我們無可避免，也并不是我的所作所為，而是夢境具實化影響帶來的必然結果——與夢相關最深的夢境旅人會最先被囚于夢中。”

“我們都是如此，蕁羽你更是這樣，此時此刻這里就已經是我們的現實。”

“其實就算我最開始什么也不做，我們這種人也會在很快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從現實拉入夢境，然后變成和當下一樣的局面。”

“也就是無論如何都會變成如此，只要這一切還未被云海修正，這些事情的發(fā)生就是必然。”

蕁羽雖然心里隱約有些猜測，她也并沒有對無法回到現實這件事情產生多大的恐懼感，只是忽然一下有些恍惚。

又在一陣沉默后，她看著何世然的眼睛問到：

“你是早知道會如此，所以才會在那個時候拉著我們一起入夢嗎？”

何世然瞇眼笑：“現實中找到你或許會比在各樣的夢境里尋找你更容易。”

這便已是回答。

蕁羽忽然覺得有些煩躁，她長嘆了一口氣后突然有些無可奈何的后靠，躺坐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

她頭靠沙發(fā)的后背仰頭望熟悉的天花板，突然明白自己似乎確實走在什么既定的軌道上，還被囚禁在自己看不見的牢籠里。

“怎么會變成這樣呢...”她嘆息著抬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劉海。

穆皓唯見她這幅突然很低沉的樣子，有些焦慮的走到了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拼盡全力的試圖安慰道：

“蕁羽，別太難過了...如果說我們無法回到現實是受到夢境具實化的影響暫時導致的，或許我們就還有能夠回去的方法....”

“比如說我們如果找到了序夢人修復了夢境具實化的問題，也許我們就能夠重回現實...”

蕁羽靠在沙發(fā)上看著在自己旁邊扯著笑臉絞盡腦汁想要安慰自己的穆皓唯，沉默著聽他絮絮叨叨了好一會，然后一把抓住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好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蕁羽說，“我其實對現實也沒有那么可怕的執(zhí)著，相反我覺得你才是我們之中最可能在乎現實的人吧？”

“畢竟你還有魂夢師的家族，還有家庭，還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負。”

“我其實在現實里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執(zhí)念，我的家人并不在乎我，我也沒有什么關系好到有單獨深交的朋友，那個現實對我來說很枯燥，回不去那里還沒有那么值得我難過。”

“夢境和現實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區(qū)別，”她說，“我煩躁只是突然意識到了某些事情覺得不爽，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