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令御醫們束手無策的云妃，蘇服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將她治愈，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轉，除了偶爾疲倦，完全看不出是大病初愈。

要說他治好了王慧茹，明秋漣是信的，中間的過程，她已經派可信的人去打探。

周蘭蘭向來喜歡夸大其詞，她的話，可以當故事聽個有趣，不能全部當真。

宮女們吵吵鬧鬧，明秋漣并不在意，托著側臉倚在軟榻上，不時露出些許微笑，不知是在聽還是在想。

不久有一名宮女走進來，臉蛋精致動人卻不茍言笑，渾身上下散發出冷冰冰的氣質，皺了皺眉。

其她宮女見到她都吐吐舌頭，立刻安靜下來，周蘭蘭沒有看見，仍然雙眼閃爍光彩，嘴里說個不停。

“周蘭蘭。”

誰在叫我？

周蘭蘭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情節當中無法自拔，好一會兒才分辨出來人的身份，雙眼中的奇彩轉化為驚恐。

“丁，丁香姐。”

“故事一定很有趣，可惜我去替娘娘辦事沒有聽到，你手抄一份兩天之內交給我。”

丁香聲音冷冰冰的，然后走到明妃跟前，欠身施禮。

周蘭蘭哭喪著臉，她最怕寫字，看到字都頭暈。

“丁香姐什么時候有空，我重說一遍給你聽。”

“我不喜歡你的聲音。”

“我會很多種聲音，可以老可以嫩，可以清純可以嫵媚，可以幼稚可以成熟，我還會學男人和太監說話，丁香姐你喜歡哪一種？”

“我喜歡看書。別再說了，再說就讓你用‘九疊篆’寫。”

丁香揉揉眉心，感到頭疼。

“九疊篆”是篆書的一種，非常特別，主要用于鐫刻印章，筆畫折疊堆曲、均勻對稱，字形方正，將整個印章填滿，筆畫越少的字折疊越多。

乍一看，就跟一張迷宮的地圖差不多。

周蘭蘭小臉發白，一雙大眼睛中光彩暗淡，滿心的苦悶。

“還有你們，逐個檢查周蘭蘭的手抄本，看故事內容是否和剛才說的相同。”

丁香小手一劃，眾人噤若寒蟬。垂下頭，嘴角不自覺上揚，倒霉的又不是她們。

周蘭蘭心若死灰，她的故事從來想到哪兒說到哪兒，自己都記不住，重說一遍又是一個版本。

屋內快速安靜下來，丁香這才滿意。

明秋漣側臥于軟榻，屋內的吵鬧和丁香的訓斥，她都沒有阻止，嘴角含著笑意，靜靜的等待。

“事情打探清楚，有四個重點。第一點，蘇服白將云霞宮的雨秋蘭叫去和他一同診脈；第二點，雨秋蘭負責煎藥，藥湯是蘇服白喝的，沒有給慧茹姐喝；第三點，蘇服白要求威虎閣軍士宋甲木分別砍他和慧茹姐一刀；第四點，慧茹姐身體狀況明顯好轉。”

明秋漣沉默，她沒想到丁香帶回來的消息更“不靠譜”，比還周蘭蘭多出“一刀”。

神醫，這么神嗎？

“之前咱們不好接觸蘇神醫，現在有個現成的機會。準備五千兩銀票，還有人參、靈芝之類常用的藥材，給蘇神醫送去，問一問慧茹的病還需要哪些藥材，云霞宮若是沒有，給家里寫信，讓家里送。”

明秋漣在軟塌上坐正，“多去蘇神醫那兒，多打探消息，多問蘇神醫還需要什么。”

周蘭蘭心里反復念叨“砍了一刀”，要將它深深的記入腦海，絕對不能忘。

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小手高高舉起，深怕娘娘看不見，“我去服侍慧茹姐姐。”

云霞宮有人待在蘇神醫身邊，明華宮也不能落后。

看了眼冷若冰霜一板一眼的丁香，再看看活潑靈動的“說書先生”周蘭蘭。

指望丁香旁敲側擊打探消息太為難她，質問還差不多，顯然周蘭蘭更合適。

明秋漣點頭，周蘭蘭立刻喜笑顏開，不用寫字了。

“手抄本的事也不能忘，給你延期三天。”丁香囑咐道。

……

見識過蘇神醫的“神”之后，王慧茹眼中絕望的死寂淡去許多，綻放希望的光彩。

柔和的五官流露幾分怯意，低眉順眼，聲音也是輕而柔和，“多謝蘇神醫。”

蘇服白右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點頭，“說說你的病情。”

王慧茹被問過許多次，說的很有條理，免去蘇服白自己整理和詢問的麻煩。

和雨秋蘭說的并無差異，只是更詳細些。

可能正是因為被問過太多次，王慧茹本人麻木，五臟也麻木了。

連“我快死了”都不說，一片沉默。

他示意雨秋蘭再次診脈。

雨秋蘭在王慧茹的另一側坐下，隔著茶幾，將手搭在她另一個手腕上。

脈象有力而不亂，和外在的表現相同，身體狀況在極短的時間內好轉。

沒有借助任何藥物、針灸，只是砍一刀，將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神醫的手段實在“神”的無法揣摩。

“有沒有異常？”

蘇服白的提問令她收斂發散的思緒，垂下眼，專心辨別脈象，小巧的瓜子臉上漸漸恍然。

“先前她脈象太弱，掩蓋住一些東西。”

“脈象有力，可是隱約受到某種抑制，意味著生理機能因為一些原因而被壓制，可能是疾病，也可能是毒。”

“根據脈象來看，源頭不是某個器官，或者說沒有源頭，普遍存在于身體的每一處。”

蘇服白下意識捏緊王慧茹的手腕，嗯，脈搏確實比之前更有力。

為什么我只能診出脈搏，脈象在哪兒？

隔著茶幾的王慧茹，以及再隔一把椅子和一張茶幾的雨秋蘭，都睜大眼睛眼巴巴看他，充滿期待。

蘇服白討厭這樣的眼神，不說點什么很難糊弄過去，說了又容易露餡兒。

王慧茹得的是怪病，御醫看不出來，自己胡謅也沒人能證偽。

“是脈象弱導致你沒能分辨出來，還是這種抑制當時過于微弱甚至不存在？脈象是身體機能的反饋，牢牢記住這一點。”

雨秋蘭若有所思。

“蘇神醫的意思是……正是因為王慧茹的身體好轉，抑制的力量才會出現或者壯大。”

瓜子臉上神采飛揚，語速越來越快，情緒十分興奮。

“它就像是寄生在樹上的藤蘿，樹木根深葉茂，受更多的雨水陽光，藤蘿也長的更粗更長。相反，如果樹木本身孱弱，陽光被遮擋，也沒有多少雨水，寄生的藤蘿便會逐漸枯死。”

“抑制她身體機能的因素……是活的？”

雨秋蘭快速說完，隨后因自己的猜想大吃一驚。

王慧茹更是被嚇得不輕，突然就覺得肚子里有個東西，某天自己“睡著”之后，它便會開膛破肚鉆出來。

蘇服白暗道：這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