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無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君陌怎么也沒有料到自己的一瞬驚錯間鑄成了大錯。
頭也不回的揮動手臂,一聲慘叫,一條胳膊砰然落地。
在場之人無一不不寒而栗,默默的低著頭,余光瞥見地上鮮血淋漓的手臂,還在流淌著血液。
而它的主人,如今的南郡世子。
只捂住斷臂的位置,未有任何舉動。
他傷沐兮在前,而今兇多吉少。
君陌斷他一臂,已是寬容。
一場名門齊聚的熱鬧終究變成了一場笑話。
而全場最矚目的焦點,也已不知去向。
欒之非將沐兮帶走后,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也不知是死是活。
時光匆匆而過,對于世人而言,多一人少一人沒有太大的關系,日子依舊過著,時間會沖淡一切。
時隔五個月之久,依然沒有消息。
人們漸漸相信,那個曾風光無限的沐大小姐早已魂歸九天。
若不是睜眼醒來眼角滑落的淚珠所帶來的濕潤,沐兮也以為自己去了另一個地方。
眼前皆是陌生的一切,淡雅素凈的氛圍,飄散著書香氣息,打眼望去以為是書房,而屋中的醒目梳妝臺卻告訴她,這是女子的閨房。
沐兮還沒緩過神來,便掙扎著起身,想下床查探。
起身之時,身上如尸體般僵硬,動彈不便,強走了幾步,腳下不穩,一不小心身體向前傾去。
天旋地轉間,即將與地面相碰,此時,手臂被人緊緊抓住,將她扶起,動作輕盈有力,不慌不亂。
抬頭望去的那一眼,已將她驚艷。
眼前的女子盈盈一笑,溫婉高貴,飄散著書香的氣息,衣著雖不華麗,卻被她穿出了綾羅的感覺,高高在上。
這樣一個女子,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任誰看了,都挪不開眼。
沐兮向來貪財好色,不過一直都是看見俊美男子走不動路,不曾想,如今見到女子也呆滯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眼神,跟青樓來往的客人沒什么區別。
女子對于這樣的目光早已習以為常,只是看著沐兮有些好笑,笑而不語慢慢扶她坐下。
隨后坐于沐兮身側,輕柔的聲音傳來,如微風吹過,暖人心,醒人神。
“躺了五個月,沐姑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好多了。”沐兮只顧著盯著眼前人,笑嘻嘻的回答,都沒仔細聽她說什么,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等等,你剛剛說什么,什么五個月?”
“姑娘難道沒有發現外面已春暖花開了嗎?走吧,我扶姑娘出去看看,在這屋子待久了,也是時候該透透氣了。”
說罷,起身扶著沐兮慢慢向門口走去。
沐兮心中盡是疑惑,不斷張望,走到門口時,強烈的日光照射進來,沐兮連忙用手擋住眼前,卻耐不住心中疑惑,從指尖縫隙中看到了久違的溫暖以及樹枝上方萌生出的枝丫。
原來,萬物已復蘇。
原來,這么久了。
原來,我們一起重獲新生。
嘴角上揚起的弧度,是對這片溫暖最好的回報。
沐兮微微側身,對身旁之人點頭致意“錦歌多謝姑娘照拂,還未曾請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雅韻,詩風頌舞女,能照顧江湖中的明媚驕陽,是我之幸。”
詩風頌?
這里是秦淮。
沐兮心下一驚,這里離家千里,自己是怎么過來的。
而且還居住在這里……
江湖中習文者最愛之地,無數才子名流在這里吟詩作對,每一次比試都備受矚目,好不熱鬧。
而這里的舞女也號稱是世間最清白的舞女,她們只負責表演成名的詩詞,其他事一律不做。
想到這,對雅韻多了幾分敬佩。
雅韻。
清雅風韻,令人神往。她也十分當得起這個名字。
“雅韻姑娘說笑了,錦歌承蒙姑娘如此照顧,只是想請問姑娘,我是如何來到這的,我明明記得……”
記得她在燕都。
“是欒之非。”雅韻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他。
沐兮長舒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
有他在,一切也就放心了。
突然間想到什么,四下掃視一番后,看向雅韻“不知姑娘可否知道我的侍女去哪了?”
從她醒來,便沒有阿宓的影子。
若是往常,阿宓是寸步不離的,如今連一眼都未曾見到。
“那個姑娘啊,她離開了。”
“離開了?不可能的啊?”
阿宓是不會丟下她一個人離開的,更何況還是在自己重傷未醒的情況下。
她懷疑的打量著雅韻,可對方的眼中過分沉著,沒有一絲破綻。
繼而依舊肯定的說道“錦歌姑娘不必懷疑,那位姑娘真的離開了,她離開的時候跟你打過招呼,只是那時的你還人事不省,她走的時候一點也不匆忙,而且很滿足,她說,等你醒來要我告訴你,自己這一生雖然很短,可如果有來生,她依然會選擇進入暮歌城,闖入你的眼簾,繼續做你的丫鬟,只是希望下一世的時間可以久一點……”
雅韻話還沒說完,沐兮已靠在門邊,哭的不成樣子。
她真的離開了。
是再也不會回來的離開了。
淚眼模糊中,抬眼所見天空中好似有她的身影,笑的燦爛非常。
沐兮在心中默默禱告,如果可以,下一世走的遠一點吧,我這太苦,不適合你。
“她是怎么死的?為什么是來了詩風頌之后?”同樣是質問,這一次沐兮沒有遲疑,直面雅韻,寒氣逼人。
一時間態度的改變也并未讓雅韻覺得不適,恰好,她在這一刻看到了江湖傳言中的沐錦歌。
“還記得欒之非的兵器嗎?”雅韻不答反問。
“黃粱琴。”
“不錯,正是黃粱古琴,只彈奏《浮沉》曲的黃粱古琴,不知姑娘可知這古琴與《浮沉》曲的糾葛。”
沐兮愣住不語。
雅韻接著說道“世人只知忘憂山上不忘憂,浮沉曲中現浮沉。只知黃粱古琴可奪人姓名,卻皆不知傳說因何而來。”雅韻回到屋中坐下,倒了兩杯茶,飲了一杯后繼續說道“忘憂山是孤山,山中只有一人與一琴,一旦彈奏古琴,必有一人死,也必有一人活。其實黃粱從來就不可怕,說白了也不過一命換一命。”
一命換一命?
沐兮心中咯噔一下。
也就是說,阿宓是為了就她才犧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