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塔壯漢使一桿黝黑長槍,槍尖散發寒芒。扎在女修的鎢鋼盾上,時常濺起一片火花,在盾面留下肉眼可見的淺坑和劃痕。
鎢鋼盾的防御力,官朗是知道的。此槍威力驚人,顯然具有破甲屬性。
女子白衣翩翩,如翻花蝴蝶般步伐輕盈,與身前沉重的鎢鋼盾多少有些不搭。她一邊防守,一邊游斗,戰斗經驗顯然十分豐富。兩柄新月狀飛刀法器舞旋旋地浮在半空,一旦覷準空檔,立時出擊。
鐵塔壯漢以攻代守的打法,令他不吃了不少暗虧,身上被飛刀劃破數處。好在他皮糙肉厚,一些皮外傷影響不大,只有當飛刀襲擊要害部位時才肯撤回長槍撥打。
這二位打斗不但精彩,而且漫長。一會兒工夫,旁邊兩張臺子已經走馬燈似的換了好幾對。有的也打得可圈可點,但實在引不來太多關注。
“嘖嘖,這二位應是有實力上【百修榜】了。”
“誰說不是呢?最不濟也能進人榜。”
“我說老張,你也努把力,將來混進【百修榜】啊。”
“您別取笑我了,就我那兩下子,鬼榜都不收的。”
“要我說,陳美酒該加一個顏榜,這位仙子一定榜上有名。”
…
看客們議論紛紛,最熱衷的便是陳美酒的【百修榜】。這段時間加印多次,【百修榜】還是賣到脫銷。
陳美酒因緣際會,成了坊市里的名人。連帶他以前一些著作,也被冷飯熱炒,銷量大增。
特別是那本【綠蒲團】,與【百修榜】組成套餐捆綁銷售,極受外地修士的歡迎。有人一口氣買好幾套,說是拿回去以后送人。
陳美酒的【百修榜】分為天、地、人、鬼四榜。
鬼榜上的都是死人,是陳美酒為了紀念先賢們而專作的一榜。
天榜最最難進,不過寥寥數人,都是傳說中具有越階戰斗能力的超級猛人。
地榜次之,上榜者無不是在同階中戰力超一流者。
人榜又次之,但能上人榜,已經是高手中的高手。
說是【百修榜】,其實算上鬼榜也堪堪三十六人,湊齊天罡之數。不過陳美酒說了,此次擂臺賽后,將會推出新的【百修榜】。
誰將會登上新榜?取得怎樣的排名?也成了本次擂臺賽一大看點。【百修榜】也成了黑虎盤口的風向標,但凡榜上有名的選手,賠率都是極高的。
范舟問道:“榮師兄,那位漂亮姐姐用的是何身法?打的真好看。”
“切,人家跟你很熟嗎?是你哪門子的姐姐?”官朗出言相譏。
范舟想了想,認真說道:“把她當姐姐,她可能真會成為姐姐。把她當仙子,就會永遠存在一個仙子的距離。”
“我去!這小子說的貌似很有些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官朗心中吐槽,不動聲色的將目光轉回到擂臺之上。聽見左榮答道:
“她修的應是【蝶舞閃】,這是種女修常用的身法,飄逸、優美。族里的師姐師妹們也有修煉【蝶舞閃】的,不過沒有練到她這種程度的。”
“當然并不是練不到,一般到了煉氣中后期,都會改修更為高階的功法……”
原來如此。官朗暗忖,看來散修與家族弟子最大的差距就在裝備與功法。
他其實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師長的指導。散修大多都是靠自己摸索,會走許許多多的彎路。而且有時候走錯一步,將來想回頭可是千難萬難。
家族子弟都是集體修煉,遇到問題,隨時可以找人切磋,又可以得到高手甚至前輩的指點。在修煉前期,是非常順遂的。
同樣是單靈根,姚秋農六十二歲才煉氣七層;而申不害十四歲時修為已達煉氣五層,這就是差距。
擂臺上的女修人長得美,打得也美,不過沒多少人真心以為她會贏。因為她的對手實力顯然是要高出一籌的,否則鐵塔壯漢也不會托大到只攻不守的地步。
但女修偏偏就贏了,當森寒的槍尖扎進她肋下,并透體而出時,兩柄新月狀飛刀也堪堪停在鐵塔壯漢咽喉前數寸。
人們這才驚呼,女修原來是個狠角色!
鐵塔壯漢臉色煞白。若不是女修手下留情,他此時已被割喉。盡管擂臺賽嚴禁傷人性命,可萬一對方失手,那就不好說了。
壯漢很光棍地抱拳認輸,將長槍從女子身體中緩緩抽了出來,還贈了一瓶專用的金瘡藥,算是投桃報李。
女子法力消耗極大,又兼身披重創,面色也極為蒼白。接過金瘡藥時,終于展顏一笑,露出一排貝齒,艷如桃花。
鐵塔似的漢子看得有些癡了,居然呆立當場。
場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不知哪個好事之人帶頭喊了一句:“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一片附和之聲,越傳越響,連老遠站著的那些凡人們也跟著吆喝起來。
慣常廝殺的壯漢臉騰地一下紅到耳朵根,扭捏著跑開了。到了擂臺邊,又忍不住回望一眼,卻看到女子掩口而笑,眸子間隱隱含著一汪秋水。
跳下臺時腳下一軟,險些一個趔趄。又惹來一片哄笑,全無了上場時的風采。
“唉!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范舟煞有介事的感嘆又惹來官朗的教訓:
“這孩子,毛都沒長全,瞎發什么感慨啊?”
范舟翻個白眼,不服氣地道:“師兄,我已經過完十七歲生日了,早已成年,請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
……
一個白天打下來,其余兩個臺子都已經走了幾十場,煉氣后期的臺子卻才打了七八場。
擂臺太少,為了加快進度,比賽晝夜不休。
晚間天色漸暗,比武場四周點起了幾十只大紅燈籠。秋風薄暮中,燈火闌珊。
楓丹閣在三張擂臺上放了螢石,將擂臺照得跟白晝似的。
夜場時凡人散了不少,剩下的多是青壯,還有永遠不知疲倦的孩童。
修士沒有幾個肯走的,紛紛取出蒲團來席地坐下。只消打坐一兩個時辰,便能恢復精力。遇到精彩的場次,可以隨時醒轉過來。
官朗是三人中最先上臺的,一天比斗看下來,心里踏實不少。煉氣初期的選手,強手并不多。
在濃濃夜色和左、范二人鼓勵的眼神中,官朗提氣躍上擂臺。
沖對手一抱拳,說道:“道友,請!”
“您請。”
對方并不出手,反而請官朗先行。這也是擂臺賽不成文的規矩,上手讓下手先出招。
官朗有些好奇地看了對方幾眼,方才聽司儀唱名時,這位叫王蠹魚的修為比自己高一層,已是煉氣三層。不過,對方分明比自己還要年輕,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這倒有些奇了,散修中似他這般年紀,能達到如此修為的極其少見。
官朗沒再猶豫,紅玉劍脫手而出,直取少年。
少年手一翻,一根黃銅棍在手,將紅玉劍磕開,身子也向后倒退半步。
拿出棍子后,少年氣勢陡增,嘴中還念念有詞:
“呔!吃我一棍!”
棍子裹挾著風勢當頭砸下,這一記勢大力沉。官朗忙施展炫空閃輕巧避過,依稀聽到人群中范舟的高聲喝彩。
官朗心中鼓舞,收回飛劍,與對方再次纏斗。也不知對方的棍子是什么材質,極其堅固,紅玉劍與之磕了幾記,明顯吃虧,之后官朗便不敢再硬碰硬,采取游斗之術。
打過十幾招后,心中漸漸安定,對方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招法。只是身上被棍子掃到幾處,略一運氣,感覺并無大礙。但那廝身法極快,紅玉劍很難攻到他,一直挨打也不行,只得放出寒青藤牌格擋。
這么打下去就成了拼消耗,官朗試著發動幾次流沙術,都未能困住對方。猶豫再三,還是舍不得用符箓攻擊,一來沒有成算,二來得不償失。
少年也不甘示弱,用【寒氣波】反擊。
這種法術甚為偏門,官朗從未見過,藤牌也擋不住,著實吃了幾記。雖有護體法罩,但還是被寒氣侵入。
寒氣似乎能侵蝕經脈,而且有累積的功效。官朗只覺得肌肉漸漸僵結,御使法器都有些力不從心。
自知再打下去必敗,瞅準個空當跳出圈外。向對方一抱拳,表示認輸。
少年見好就收,道了句“承讓”便收了攻擊,靜等裁判宣布結果。
“太丟人啦!”
回到人群中,官朗垂頭喪氣地自嘲。左榮和范舟忙笑著安慰,左榮還對方才對戰點評一番,聽得官朗頻頻點頭,表示受教。
雖說心中早有準備,可做了回一輪游,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官朗心中暗暗警醒:究其根本,自己缺乏殺手锏。即使和同階修士斗法,也難有勝算。
“得想想辦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