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越往南,山勢越挺拔雄偉。
風雪中,一人躑躅獨行。那人扛著桿大槍,手里拿著酒葫蘆。走得累了,就停下來,取葫蘆里的冷酒喝兩口,被斜斜刮來的朔風灌進口中,咳個不停。一邊走,嘴里一邊咕噥:
師父派我來巡山,
捉了老熊做晚餐。
你也不瞅瞅,
你也不看看,
徒弟我這小身板。
哎!
師父你的心忒硬,
可是要把我往熊嘴里填?
姚秋農是第二次來會那頭【新月暴熊】,第一次見到那頭鐵塔似的棕熊,光是它走路時帶起來的旋風,刮得樹葉亂舞,嚇得老姚肝膽俱裂。
離得老遠,老姚就放出飛劍,同時撒出一把符箓。老姚的花式攻擊效果甚微,除了讓妖熊劃破點皮,并沒有實際戰果,反倒令它更加暴躁。二階飛劍【土靈劍】被妖熊的熊爪拍飛回來,砍倒好幾棵樹,才插到巖土之中。好在【土靈劍】品階高,又具【堅固】屬性,并未損壞。
一擊未果,老姚輕飄飄地退走,沒敢再回頭。打定主意:再也不來了。
好在前一陣白鹿真人有事外出,老姚便在白鹿洞窩著。直到前日,被剛回來的師父丟了出來。
姚秋農早知這事躲不過,也在暗暗琢磨該如何對付妖熊。又跟師父討了件法器【驚龍槍】,品階比不上那把【土靈劍】,不過極為鋒銳。老姚想著下次再戰,好歹得給妖熊身上鉆個窟窿。
妖熊巢穴附近凈是些合抱粗的云杉樹,筆直參天,地上鋪滿厚厚一層針葉。除了天色白慘慘的,景致與前番來時沒有兩樣。
老姚去時,妖熊倚著棵大樹而坐,手里抱著根不知什么妖獸的腿撕咬??匆娎弦Γ茄苄表谎?,根本不作理會。老姚頓覺被狠狠鄙視,往手心唾口唾沫,閃身來到近前,挺槍直刺。
妖熊看似笨拙,動作卻極快,抬起一臂,兩只尖爪便將槍頭牢牢鉗住,又不知用了什么法門,在槍身上一抹,老姚便感覺心神與【驚龍槍】失去聯系。
老姚忙上前用手搶奪,哪里敵得過妖熊巨力,竟被它一下拽到近前。老姚只覺腦子“嗡”地一聲,熱血直往頭上涌,一大片陰影壓了過來。抬頭望去,妖熊已經人立而起,露出前胸一輪雪白新月斑紋,揮舞一只前爪向自家腦門拍來,要被拍中,腦袋不飛也得稀爛不可。
老姚反應也是極快,當下發動【流沙分身術】堪堪避過熊爪,幻化出來的分身被熊掌擊中,化作一片黃沙。
老姚險之又險逃脫,心中兀自狂跳不止,把師父白鹿真人罵了一萬遍。抬眼看時卻目不視物,這時才感頭皮發麻,是真的麻了。
原來竟被妖熊的掌風掀起一塊頭皮,從后面耷拉下來,像個破簾子一樣遮擋住眼睛。
姚秋農用手一胡嚕,將頭皮蓋回原處。不由心頭火起,用【土元盾】護身,使出飛劍向妖熊玩命劈砍。
妖熊僅以肉身相抗,揮舞巨爪與姚秋農廝打。熊爪真是鋒利無比,堅硬如【土元盾】,也被劃出道道凹痕。
戰了小半炷香時間,姚秋農畏懼之心盡去,但漸感法力不支,又使出流沙分身術跳出圈外,回手又打出幾道符箓。正欲駕起飛劍逃走,聽得身后呼呼帶風,扭頭望去,妖熊已在大樹下坐下,發出些晶瑩剔透的松果接下符箓攻擊,還有幾枚松果直追自己而來。
姚秋農急忙左右閃避,還是被一枚松果擊中屁股,連護體法罩也被擊破。伸手一摸,屁股上已留了個血洞,卻沒摸到松果。疼得姚秋農直咧嘴,一邊遁走,一邊罵罵咧咧:
“你,你等著!下次來時老子必取你狗命,哦不,熊命……”
……
妖獸山脈深處,一處隱蔽的臨時洞府。進入幻陣之內便看到草木倒伏,一片狼藉,像剛剛經歷一場風暴似的。洞口外的一座草堂,被掀去小半個屋頂,樹枝、茅草散的滿地都是。
一個模樣俊雅的藍袍青年在洞口不住徘徊,拳頭攥得緊緊,嘴唇被咬破尚不自知。疲倦的臉上有七分欣喜,兩分焦慮,還有一分擔憂。
“哈哈哈!顧師弟,辛苦你了?!?
洞內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緊閉的石門也緩緩開啟。藍袍青年大喜,疾步進入洞中。
見蒲團上坐著一人,正笑盈盈望向自己,藍袍青年伏地叩拜。
“恭賀師叔筑基大成!”
“野王兄弟,快起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該改口叫我師侄了?!彼{袍青年起身,在一張空蒲團上坐下,笑著調侃道:
“師叔若想成大事,萬不可因遠近親疏而輕易壞了規矩。”
“嘿嘿,你說的有理,我只是還有些不太習慣。”
那人被藍袍青年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剛剛筑基,情緒十分亢奮。無甚出奇的面容顯得過分年輕,卻擠滿了各式各樣的表情。
他正是楓丹團的首領苻泓,實則是這一帶的散修第一人。藍袍青年名叫顧野王,煉氣九層修為,不但是苻泓的心腹至交,更是楓丹團的謀主。
苻泓問道:“最近外面有什么動靜?”
“無有。眼看快過年了,各家都平靜的很?!?
“嗯,接下來你看該怎么辦?”
“還是按以前商議,韜光養晦,發展實力乃是上策?!?
“也好,我回去后還是閉門煉丹,團里的事仍由你打理。派去【寶箓坊】和【夜疑城】的兄弟回來沒有?”
“已經回來了,師叔您看,這是了解到的丹藥市場行情?!?
苻泓接過顧野王遞來的玉簡,細細看了起來。
……
半湯山上,官朗和范舟擁爐而坐。看看窗外的雪景,官朗嘆道:“日子過得真快啊,這已經是我們來白鹿原的第二個冬天了。”
“是啊?!狈吨廴∵^爐上的酒壺,給官朗和自己斟上酒,笑道:
“若不是師兄,我如今還是肉身凡胎。這杯酒,我敬您!”
范舟前些日子入道,成為真正的修士,官朗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下。
兩人心情甚好,談笑間不知喝了多少,官朗又問道:“你真不跟我去長春坊了?”
“不了,我才剛剛入門,在哪里修煉都一樣。有我在這里,對白鹿原的領民多少有個照應,你去之后也可安心。”
“好吧,那我走后把小果給你留下?!?
“不必了,我不需要人伺候,你就讓我一個人在山里清修吧。”
官朗剛剛接到左家的通知,接待去【長春坊】駐守的任務。
【長春坊】是劉、左、石三家共同開設,每家運營一年。下一年輪到左家,左家會派人進駐。
任務為期一年,談不上艱巨,只是有些無聊。左家通常是派一些修為無望,有些庶務才能的弟子去坊市駐守,算是一種歷練。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官朗沒理由推辭,只得接下任務。本來把范舟一個人放在半湯山,官朗有些放心不下,想帶他一起去【長春坊】,不料范舟執意留下,官朗知他有心替自己分憂,便隨了他的心意,叮囑道:
“我明日帶小果回官家溝住幾天,日子一到,我便去坊市,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切莫獨自進山。”
范舟應道:“師兄,我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