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立刻否了：“我不會……”

“你不用裝了，二妹已經說了，”衛薇聽到她說“不”就打斷了她的話，“就算你不替我畫畫，你也會替衛卿畫的吧？到時候筆法一樣，你還能替她兜住？”

“大小姐何必詐我，若真是二小姐說的，她肯定說全了，”細柳說著行禮就走，“我還得回去伺候，先告退了。”

衛薇被她噎的咽氣，翻手拍案：“你！”

細柳已經轉身，門口被新荷攔著，她眼神一沉，一記眼刀把新荷嚇了一跳，她直接走過新荷也沒攔住，出了門就聽到衛薇在抱怨：“你怎么讓她走掉了？真沒用！”

但到底沒追出來。

細柳很是慶幸現在是跟著衛益周了，衛卿真的只顧自己，或者說，她直接表現出來了，而不像其他人，還有少許遮掩。而衛益周是遮掩的最好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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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九，金府辦及笄宴。

金家三小姐金慧兒等了衛薇一早上，覺得自己都不被重視了，拉著娘親叫屈。

細柳跟著衛益周到金家觀禮，和一旁的下人說話問出了這些，便理解了金慧兒和衛薇兩人那股別扭。

入席時，衛益周說：“你打聽到了？”

“十幾歲的小姑娘，好容易當這場主角，還要被人瓜分，還是在自己地盤上，擱誰心里會舒服？”細柳站在他身后，悄然打量周圍。

衛益周說：“我已經讓松風在外院了，一會兒回去，交換信息。”

細柳拒絕：“不用了，他能打聽到的消息，我也能知道。”那小子少年氣太重，她真不想打交道，反正各司其職也碰不上。

“外院也能？”

衛益周看了她一眼，明顯不信。

細柳正要說，一個圓臉的小子過來，擠開她拉住衛益周：“四少，四少，我昨兒新得了個好東西，去我那兒玩兒，走走走。”

他說著就要把人拉走。

這個孩子看著眼熟，細柳看了好一會兒，衛益周已經跟著走了，示意她跟上。

“我跟你說啊，我大哥前天從海州回來，給我帶回來的，你是南方人，給我掌掌眼，看看是不是特產。”金楓一臉興奮，就是想找個人分享，他和衛益周年紀相仿，正是好玩的年紀。

但他不知道，衛益周并不想玩，對他只是“維持”友誼，因為金楓成年后會和他同批考試。

衛益周看向細柳。

細柳不想接這茬兒，但又不能當沒看見，便說：“公子，您是不是什么？要不要我回去一趟？”

“嗯？”衛益周又想擰眉，但架不住金楓走的太快，沒看到他使眼色也沒聽清細柳的話，把人拉到院子里就拿出自己的玩意兒——瓶中船。

瓶中船不稀奇，但在這兒……還真挺稀奇的，已經能生產玻璃了？

衛益周也稀奇，雖然他以前住在揚州，但一直被當小孩，接觸不到什么，這種東西，還是上一輩子見過的。

他贊道：“這做工真好，這瓶子里的船雕的真薄。”

細柳看他那么寶貝的樣子，也不好伸手去觸，站在后面小聲說：“這是玻璃吧，金公子是買的洋貨舶來品吧？”

“你知道這是玻璃？”金楓眼睛一亮，“我還是聽我大哥說了才知道，是從海上運來的洋貨。四少，你這丫頭可以啊。”

衛益周點頭：“我這丫頭很厲害。”——他不知道的她都知道，顯得他知道的那些特別微薄。

金楓說：“我哥本來還給我帶了好幾個這種玻璃的，但碎了兩個，就有點兒不夠分，我就只得這一個，真是神奇，口這么小，船那么大，怎么放進去的？”

他是問衛益周的，細柳便回答：“船是能折疊的，從瓶口放進去，拉伸展開，塞上瓶塞，就是瓶中船。”

金楓又說：“那這為什么是透明的？比水晶還亮，海那邊的人真厲害！”

夸贊別人，那也不能否定自己，細柳又跟著說：“玻璃以石英砂、純堿、長石及石灰石等為原料，經混和、高溫熔融、勻化后，加工成形，再經退火而得。這不是厲害，而是人家礦產發覺，先咱們一步研究出了技術。我們地大物博，不缺人才。”

衛益周聽她這種語氣，怕她說太多被覺察到什么，咳了一聲。

金楓再次看她：“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格局的，還知道地大物博，知道很多啊。”

細柳淺笑，轉移話題：“金三少上次假裝是小廝糊弄我，我還沒忘呢。”

金楓面上一訕，摸了一下鼻子：“那次是事出緊急，后院都是女賓客，我要的頂著本名過去，我娘就知道了，你別說。”

“是看上哪家的小姐的吧？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訴別人。”細柳說到這兒，往后退了半步，不再說話了。

衛益周自然都接過話茬兒：“我這丫頭就這么點兒聰明，你可別被她騙了。”

“我身邊怎么沒這么聰明的丫頭呢？”金楓小圓臉上浮起遺憾，又說，“你以后帶她來上學好嗎？”

衛益周說：“到時候再說。”

分明是說過的，讓她跟著扮男裝，卻不直接說，細柳不知他的意思，卻發現金楓在看她，時不時瞥一眼，正好被她對上。

小孩子果然是圓臉更可愛些，細柳稍微對比了一下，確認了這一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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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楓拉著衛益周看了半天的瓶中船，直到開席被人來叫了，才去前院。

細柳在邊角站著，心知衛益周是故意的，但也沒戳破——小孩子脾氣，就剛才她和金楓說了幾句，惹著他了，下人席都不讓她去。

金家的上下關系她都打聽完了，那位金夫人手段高明，三子三女雖然不是親生，但生母一概過世，金如新官拜侯爵，最喜歡漂亮小姑娘，金夫人每年都會準備幾個。

三子各有不同發展，經商、醫藥，是兩個已經成年的公子所學，為了金楓這個小幺兒，家里都要開學堂了，想來是要走文科仕途，女兒們相對比較平常，這次金慧兒及笄，衛薇和她一樣，也說定了親事，在細柳看來，兩人就是換親。

窮人家換親換的是人口，為了是生子，他們這么換，是為了利益資源，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只大小不同。

衛壬和還是有點兒本事的，之前衛家發生的事，愣是沒傳出來，細柳就在打聽消息的時候隨口那么一說，宣傳的是青靈子——青靈子那么高深的“法力”，總不好被埋沒了吧？

“細柳，你過來幫我一下。”衛薇站在廊下叫她。

細柳是丫頭，站的靠墻，走廊和月門隔開了這花園邊的前后院，在這邊開席是風景好，倒是讓衛薇方便了。

但她沒動。

衛薇便直接對衛益周手：“四弟，我借用一下你的丫鬟，讓我的丫鬟在這兒補缺。”

這是外面，衛益周還是要照顧衛家的臉面的，更何況今天也是衛薇的及笄禮，就點了頭。

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細柳一邊跟上衛薇一邊腹誹，她之前那么在意衛益周，多半是因為他的樣子，小小個子透著老成，而誤會之后，她認真的反思了一番，確認是自己的錯：太在意了，總是忽略他內心的成熟，看重他可愛的外在。

而今天見到金楓之后，那才是真的可愛，再看衛益周，不可愛也不夠成熟，還完全是利益打頭，看來她這個丫鬟不太合格，沒把利益放在首位，她得改。

衛薇說：“一會兒你好好表現，只要我贏了，回去就賞你。”

“大小姐，輸贏在你，不在我。”細柳對于這種空話直接回懟，和她沒關系卻偏要把鍋扣在她頭疼，傻子才承認呢。

衛薇下巴微揚，用鼻孔看她：“你不是會調色嗎？只要顏色好，金慧兒比不上我。”

細柳強調：“我只會調色。”

衛薇白了她一眼：“那你就好好調。”

金慧兒這邊有好幾個年紀相仿的姑娘在等著，看到衛薇過來，就催促著開始。

如今正是月季旺盛，她們便約定畫月季，花類最是考究顏色，尤其金家那一園月季更是繁復，這對于細柳不難，對于衛薇那是相當不易，她只覺得紅紅綠綠一片。

金慧兒準備的顏色只有十二樣，一臉的勝券在握。

細柳多要了幾個墨碟，一句話都不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不會說話呢。

“怎么樣？服不服？”

衛薇還沒開始動筆，就指著自己的顏色對金慧兒炫耀，笑的十分夸張，然后才提筆。

金慧兒氣的漲紅了臉，咬牙拼著一口氣，提筆點畫，但是顏色一落下就知道自己必輸無疑——雖然十二色都是適宜畫花草的，但相對于衛薇的柔和色調，她的太生硬了，直來直往的色彩。

衛薇的布局構圖都中規中矩的，但顏色順眼，半幅圖一成，就十分好看，她伸頭去看金慧兒的畫：“你畫的什么啊？你家院子里沒那么艷麗的花兒，你配色亂七八糟的？”

金慧兒本就生氣，她還挑釁，頓時杏眼圓睜，一把推翻了桌子：“你炫耀什么？你以為你畫的好？要不是這幾個顏色，你畫的是什么玩意兒？你哪來的臉說我？”

墨碟頓時摔落，顏料灑濺出來，衛薇被砸到了腳，細柳離的最近，被衛薇抓住了裙子，差點兒扯下來。

“啊！我的腳……”衛薇一陣哀嚎，是真疼。

細柳趁機拽過一旁的丫鬟塞過去，她不想頂炮火，這人也不是給她發月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