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歐陽曉汐剛走到正殿門口，便撞上了從里頭出來的方姑姑。

“姑姑，皇祖母可是醒了？”

“郡主安好。”方姑姑行了個禮，“郡主來得可正是時候，太后娘娘起身了，奴婢正要去傳膳呢。”

歐陽曉汐點頭，跨入殿中。

太后支著額頭斜靠在榻上，神情難掩疲憊，似在閉目養神。

歐陽曉汐放輕了腳步，繞到榻后，雙手食指指尖放到太后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按揉：“皇祖母昨夜可是未得安眠？”

“人老了，難以入眠是常有的事，不必太過在意。”太后睜開眼，拉著她到身旁坐下，“一會兒皇后怕是會帶著宮妃來給哀家請安，你小時候怎么對她們的，待會兒就怎么應付過去。”

“是?！?

太后與皇后向來就是面和心不和，太后是哪哪兒都看皇后不順眼，皇后也覺得太后就是塊絆腳石。

“平時也沒見她們來得那么積極，”太后看了歐陽曉汐一眼，語氣中帶著不滿，“跟看猴兒似的?！?

歐陽曉汐聽了，頓時哭笑不得。猴兒，說的是她嗎？

剛陪著太后用完早膳，果然外面就來通報，說是皇后領著一眾宮妃來請安了。

“讓她們進來吧！”太后優雅地漱了口，由歐陽曉汐扶著做到大堂的主位上。

一瞬間，太后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原本的疲憊一掃而空，好似剛剛那個慵懶的人只是幻覺。

身穿明黃色宮服的皇后領著一眾宮妃進來給太后請安：“母后萬安?！?

太后虛扶一把，示意她們起來：“賜座吧?！?

“皇后娘娘萬安，諸位娘娘安好。”歐陽曉汐走到近前恭敬地給她們行禮。

即使是七年過去了，這些人都沒什么大的變化，所以她很容易就認全了人。

皇后唇邊噙著得體的笑，親自扶著她起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還親昵地拍了拍她的手：“是菁華啊，七年不見，菁華長得更標致了，是大姑娘了?！?

她動不了太后，還不能惡心惡心她么。

圍在皇后身旁的宮妃紛紛附和。

歐陽曉汐嘴角微抽，她可是戴著面具的，這皇后是從哪里看出自己長得標致的。還大姑娘，尋常姑娘家到她這個歲數孩子都有了，可算得上老姑娘了，要夸也不找個合適的，這是在拐著彎兒地奚落她呢！

果然是只老狐貍，借她來落太后的面子，可真是好。

“皇后娘娘謬贊了，菁華如何比得上三公主，聲名在外?！彼Φ脺睾?，沒有一絲鋒芒。

太子墨逸修和三公主墨玉華皆為皇后所出。墨逸修作為未來天子，自小便是由皇上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的，和皇后感情不甚親厚。

三公主墨玉華則是被皇后捧在手心里嬌寵著長大的，飛揚跋扈、心思狹隘之名遠播，小小年紀手上便折了幾條人命，便是有著公主名頭也無人敢娶。

皇后倒是動過讓皇帝賜婚的念頭，沒想到剛提及此事，那大臣就抱著皇帝的袍角哭訴“我兒無能，不敢委屈公主下嫁”，回去就心急火燎地給自家的獨苗訂了親事。

次數多了，皇帝也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的德行，就不好賜婚了，所以墨玉華到如今也有二十四了，還待在宮里呢。

皇后眼神陡然間凌厲，一旁幾個皇后黨的妃嬪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這下歐陽曉汐可是精準無誤地踩在皇后的心尖尖兒上了，可她向來護短，見不得別人在她面前打太后的臉。

上座的太后面上不動聲色，端著架子，心里卻已經樂開花兒了，恨不能拍手稱快，她家小汐兒懂得護短了。

皇后到底是皇后，喘息之間就恢復了原本溫柔賢德的模樣。原本是想柿子找軟的捏，沒想到反而踢到了塊鐵板。

她盯著面前的女子，到底是在太后身邊養了幾年，也不能小瞧了她。

“母后，今夜陛下為西楚攝政王辦了接風宴，臣妾招了些名門貴女進宮陪著西楚公主?！被屎笙蛱蠼ㄗh，似是處處為著歐陽曉汐考慮，“菁華多年未歸，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多認識些閨秀，多交些朋友?！?

嗯，撇開皇后語中的諷刺，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太后慈愛地看著歐陽曉汐，征求她的意見：“汐兒不如就去玩玩？”

汐兒總是一個人也確實不好。

“好?！?

太后本來沒抱多大希望，沒想到她同意了，眼里都是笑意：“都是些小輩，哀家就不去湊熱鬧了，汐兒就由元妃帶著吧！”

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摻和的元妃對著歐陽曉汐淺淺一笑，應了下來。

太后和元妃打皇后的臉也是毫不含糊，這是皇后提出來的，照理說人是要皇后帶著的，太后卻指名要元妃照顧，明顯是不相信皇后。

皇后一黨笑得勉強。

皇后倒是沒什么反應，人不是她帶著，就算出了什么事，也算不到她頭上。她也不想歐陽曉汐總在她眼前晃，平白膈應自己。

很快皇后就借準備晚宴之名離開了，這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其他嬪妃也相繼告退，獨留了元妃。

“茗姨?！钡K事的人都走了，也就不必如此拘謹了，她們也就放下了刻板的禮儀。

元妃仔細打量了歐陽曉汐，溫柔笑著對太后道：“孩子們都大了，母后，你說我們是不是老了。”

元妃受過皇甫淺的救命之恩的，一直與她以姐妹相稱，對歐陽曉汐也是打心眼兒里喜歡的。

“哀家是真老了，你們還有大好年華呢！”太后許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子孫和樂，承歡膝下，她這輩子也沒什么遺憾了。

一時間殿中滿是歡聲笑語。

“母妃~”墨云華喚著跑了進來，撲進元妃懷里。

她原本是想早早地來給皇祖母請安的，剛出自己的偏殿，就看見皇后來了，就躲回偏殿了。

她可不想見到皇后，都說皇后賢德，可她就是對她沒有好感，反而還有點害怕。

這不，皇后剛走，她就來了。

元妃被她撲得身子一歪，好容易撐住了自己的身子，手指輕敲她的額頭，話里滿是寵溺：“多大的人了，還風風火火的?！?

“再大我也是母妃的女兒??！”墨云華用自己的身體阻隔了元妃和歐陽曉汐，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歐陽曉汐扶額，笑得無奈，垂下眼簾，掩住了其中羨慕的光芒。

元妃突然就看了她一眼，忙推開了墨云華，溫柔得摸了摸歐陽曉汐的頭：“下午與云華一起先來元春宮坐坐吧！”

又囑咐了墨云華別給太后添亂，便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