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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結語:知識擴張與典范轉移

從以上的論述,我們看到清儒對經有兩種相反的態度,一方主張增加經數,一方堅持經數歸回本源,不可增減。表面看來似乎是經數擴張與否的爭論,其實涉及經學正統與流派的分辨,以及知識擴張與典范轉移造成經之觀念的變化。現將試從學術史的角度分析他們的差異,以說明經與經學在晚清遭遇的巨變。

段玉裁的二十一經和龔自珍的六藝論看似相似,其實不然。他倆的不同,絕非所舉以配經的選項不同,而是兩人對“經”的觀念完全兩途。

段玉裁雖然沿襲六經、十三經云云的傳統敘述,似乎視經為一特定概念,但當他把所欲“增益”的八種文本也冠以經名時,他對“經”的觀念已產生質變。段玉裁把四種史書、一種字書、兩種算學書都視為經,顯然,他把“經”當作一種冠冕,作為肯定某種學問之經典地位的冠冕。毋庸諱言,段玉裁和贊成他主張的劉寶楠、劉恭冕父子都已經考慮到在知識擴張、新學術開展的時代變局下,必須增加新的學問類型與學術典范,并且把這些典范納入經,賦予其最高的地位。這是一種清儒面對新知識的開放態度,較諸固守六經乃唯一正統地位的保守者而言,已經打開了史學、子學和歷算之學的新局面。但值得留意的是,因為他們認為一切學問的典范著作必須被稱為經,所以對歷代的經數增加及經目變更欣然接受,他們不只贊美十三經的出現,自身也同樣以增加經數和改變經目的方法來接納新知識。他們顯然未曾深刻反省經之源起與經之本義。若與歷代說法相較,或許可以說,段玉裁等人所謂經,已不是之前的六經之學的經,反倒較類似今人所說“典范”的意義,既是典范,個個學科皆可以有典范,典范層出,當然不必局限于任何數字了。

沈濤和劉恭冕的提法還有另一層的意義,也得略為說明。沈濤并未把當時的學問新典范如《史記》、算學等加入經,他納入的是自隋唐以來被視為妄言的緯書。據清儒的考證,緯書傳自上古,載錄不少孔門弟子傳經之言。因此當時緯書得以成為解經的參考數據。顯然,經之文本與經之詮釋,開啟了十三經之外更大的空間。至于沈濤把經釋為常、常道,若和章學誠的《經解》并觀,顯然又鉤出一條經之概念變革的線索。劉恭冕把《荀子》納入經,他的重要性不只揭示荀子的傳經之功,上復兩漢經學,前面說過,他還恢復了一條儒學的孔荀學脈,揭示儒學的另一傳統,在道學之外。我稱之為“學統”,清儒致力恢復儒學學統,是一個很大的學術工程。我在另一篇文章討論過清儒如何努力于鄭玄復祀孔廟、許慎從祀孔廟,企圖從官方取得經學的合法地位;在屢遭頓挫后,于嘉慶五年(1800)在詁經精舍諸生呈請及孫星衍、阮元議定下,遂在詁經精舍仿照孔廟制度設立了“許慎鄭玄祠”。到清同治五年(1866)時,又在俞樾(1821—1907)的主持下,完成規模宏大的從祀制度;同時也說明清儒如何借由編書與講學授徒來重新建立《周官》中的六藝之學。[55]荀子——終清之世,都未從祀孔廟。[56]道統與學統之辨,在今日已有不同意義,但在清代卻是重整三代學制理念的重要目標。《楚辭》的冠以經名,更是文學領域知識重省的重要課題。

段玉裁、沈濤、劉恭冕的廣經說,一方面看來是擴大了學術典范的概念與內涵,必須被視為一種進步,尤其納入史學、字學、算學、文獻、文學的新典范。但從另一角度觀察,他們的最大歧出,則是淆亂了六經作為傳統學術之本體的這個基石。

龔自珍就從“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學術史的大視角,重新思考經、史、子、集的定位。他企圖分辨:古史與經的關系、經的出現與流傳、經與子的差別、秦焚書與漢初經學流傳、西漢以后的經與家法等,全是古代學術史發展的大議題。龔自珍的這個視域很可能是受章學誠啟發,章學誠撰寫《校讎通義》、《文史通義》,以班固《漢書藝文志》為據,上探古代學術源流、兩漢學術分類,厘清經和史的分別,前文已經談過章學誠對歷代經數變化所提出的不滿。龔自珍也以《漢書·藝文志》甚至較早的《別錄》、《七略》為依據,探源經和經學,分析歷代經數的增加,并具體且激烈地批判此一現象的錯誤。龔自珍有極深厚的經史子學和文學造詣,他分辨六經與六藝,指出后者居漢代學術分類之首——六藝略,代表古代最為大本的六類學問;前者則本源于三代典制,又經孔子刪修,用以教授生徒,蘊含微言大義。因此,六經在孔子以前就存在。龔自珍把六經當作一類特定的學問,是一種整合性的學問,有特定的詮釋途徑和特殊意義,不可任意增減。當然他也深切了解,六經的文本有待更多古史材料出現才能寫定,因此經的考證將是無窮盡的古史鉤沉。但同時他也歷史性地梳理了兩漢經學的流傳,證實經的流傳自秦漢以來就是以“家”為單位的多元途徑。漢武帝立五經博士,立了七家,到漢光武帝時的五經博士已有十四家之多:易四家、尚書三家、詩三家、禮兩家、春秋兩家,共十四家,顯然每一經都是多家分立。龔自珍了解傳、記的地位與經不等,他清楚地揭示自己正名六經的原則是:“以經還經,以記還記,以傳還傳,以群書還群書,以子還子。”所謂:經自經、子自子、傳記可以配經,子不可配經。[57]考索其源,觀察其流,才能掌握學問的大流變。經是大本,傳、記都是家法流派。所以龔自珍雖然和段玉裁一樣,為六經各增益若干種文本,但卻不把他們視為經,而是用“六藝其配乎”的方式,展現六藝的知識擴張。[58]龔自珍批評歷代經數增加是誤以傳為經、誤以記為經,就是為了要清楚劃分源流,學術史所謂“辨章學術,考鏡源流”,要點即此。也因此,他自始就堅持經的數字只是六,不得增減。所謂:仲尼未生,已有六經,孔子以六藝授徒,述而不作,未曾自作一經。[59]經本原于三代典制,不同于私人載錄。學術下私人之后所出現的各種記錄,只能稱之為傳、記、群書,可輔助經義,卻絕不能稱經。所以他完全反對經數的增衍,無論十三或二十一。

龔自珍的這個理論,為經學做了很重要的宣言,他清理了經的源頭,厘清了經數與經目,也梳理出六經之學的流傳,在體裁上有傳記注疏之別;在家派上,經之流傳自秦漢以來就是多家并列于世,而非后人所拘執的一家傳經云云。建立了經學研究的史觀,強調典范發展與學術性質變遷,經從一開始就是多元流傳而非一元正統。

清儒從事的古代學術重整工程,以經學為言,從本源上梳理了六經與經學,也建立了經學史的觀念,在道學之外;另外,面對新知識的成長與擴張,經的典范意義也不得不逐漸被改寫。這兩股勢力,一方堅持六經、一方擴張經數,到晚清仍繼續戰火硝煙,康有為就堅守六經經數不可增減;[60]與康有為齊名且同為今文學家的廖平,則不斷增減經數、變易經目,以配合他新學術理念的建構。[61]回溯清中葉18、19世紀以降,經與經學所面對的正是內部重整、知識擴張、典范轉移之變局的多向挑戰。晚清民初章太炎(1869—1936)等在學界引發的釋經大論辯,改寫了經的定義,溯源探本,正是清代經學學術史的一條伏流。[62]

附表 從六經到二十一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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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格參考資料

(宋)王應麟撰,(清)翁元圻注:《翁注困學紀聞》,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56。

(清)顧炎武撰,黃汝成集釋,欒保群、呂宗力校點:《日知錄集釋》,第18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清)戴震:《戴震全書》,合肥,黃山書社,1994。

程發軔:《國學概論》上冊,臺北,正中書局,1994。

周予同:《中國經學史講義》,見朱維錚編:《周予同經學史論著選集(增訂本)》,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

許道勛、徐洪興:《中國經學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黃壽祺:《群經要略》,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1] 《史記》第121卷,《儒林列傳》第61,《新校本史記三家注并附編二種》第4冊,3116頁,臺北,鼎文書局,1980。

[2] 許道勛、徐洪興論七經有三種說法,參見許道勛、徐洪興:《中國經學史》,65~67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黃壽祺:《經名與本枝篇第一》,見《群經要略》,5頁,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3] 參見程發軔:《國學概論》上冊,27頁,臺北,正中書局,1994。還引章學誠“《文史通義》以梁武帝崇尚異教,佛老書皆列于經”。

[4] 王國維《經學概論》:“《論語》多言立身行己之事,較六經之言經世者,尤于人為切近,故歷代皆以為通經之門戶。漢人受經者,必先通《論語》、《孝經》。”參見林慶彰:《經學研究論叢》第2輯,7頁,臺北,圣環圖書公司,1994。

[5] 竇秀艷:《中國雅學史》,山東,齊魯書社,2004。該書對雅學的歷代發展和知識內容有詳細討論。請參看第2、3、4章。

[6] 參見程發軔:《國學概論》上冊,27頁。周予同:《中國經學史講義》,見朱維錚編:《周予同經學史論著選集(增訂本)》,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

[7] 周予同:《中國經學史講義》見朱維錚編《周予同經學史論著選集(增訂本)》,928~930頁。

[8] (元)脫脫等:《宋史·選舉志一》總155卷,3620~3621頁,臺北,鼎文書局,1980。

[9] (元)脫脫等:《宋史·選舉志一》總155卷,3621~3622、3618頁。

[10] 陳振孫將“經部”分成:易、書、詩、禮、春秋、孝經、語孟、經解、讖緯、小學,共十類。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叢書集成新編》第2冊,總370頁,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5。

[11]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叢書集成新編》第2冊,總388頁。

[12] (元)脫脫等:《宋史·選舉志二》總156卷,3633~3634頁。

[13] 朱熹《語孟集義序》(初名“精義”,后改名“集義”):“宋興百年,河洛之間有二程先生者出,然后斯道之傳有繼。其于孔子、孟氏之心,蓋異世而同符也,故其所以發明二書之說,言雖近而索之無窮,指雖遠而操之有要。……其所以興起斯文,開悟后學,可謂至矣。……茲其所以奮乎百世絕學之后,而獨得夫千載不傳之傳也歟?”參見(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四部叢刊初編縮本,第7冊,第75卷,1390頁,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65。

[14]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第35卷,經部四書類一,289頁,北京,中華書局,1995。

[15] 詔云:“其以皇慶三年八月,天下郡縣,興其賢者能者,充賦有司,次年二月會試京師,中選者朕將親策焉。”元仁宗的皇慶年號僅有兩年,而后進入延祐,故會試京師正為延祐二年。參見(明)宋濂等:《元史·選舉志一》,總81卷,2018頁,臺北,鼎文書局,1981。

[16] (明)宋濂等:《元史·選舉志一》總81卷,2019頁。

[17] (清)顧炎武撰,黃汝成集釋,秦克誠校點:《十三經注疏》,《日知錄集釋》第18卷,641頁,長沙,岳麓書社,1994。李遇孫引顧氏原文,參見李遇孫:《十三經注疏》,《日知錄續補正卷二》,見徐德明、吳平主編:《清代學術筆記叢刊》第3冊,211b頁,北京,學苑出版社,2005。

[18] 李遇孫:《十三經注疏》,《日知錄續補正卷二》,見徐德明、吳平主編:《清代學術筆記叢刊》第3冊,211b~212a頁。

[19] 參見(清)惠棟:《松崖文鈔》第1卷,《九經古義述首》、《春秋左傳補注自序》,見漆永祥點校:《東吳三惠詩文集》,300、305頁,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6。

[20] 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26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王昶生于雍正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公歷為1725年1月6日。

[21] (清)王昶:《汪少山大戴禮記解詁序》,見《春融堂集》第36卷,見《續修四庫全書》第1438冊,48~49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22] 參見(清)劉盼遂:《段玉裁先生年譜》,嘉慶十七年壬申條,見《段玉裁遺書》下冊,臺北,大化書局,1977。兩篇記俱見《段玉裁遺書》下冊,1324~1325頁。

[23] 程發軔:“此皆私人擬議,未成定論,故不列于經目。”參見程發軔:《國學概論》上冊,28頁。周予同在討論完歷代經數的增加之后也說:“綜上所述,經的領域逐漸擴大。現在依普遍的習慣,以十三經為限。十四經的名稱不甚普遍,二十一經不過是個人的主張而已。”參見周予同:《中國經學史講義》,見朱維錚編:《周予同經學史論著選集(增訂本)》,853頁。

[24] (清)戴震:《經考附錄》第7卷,見《戴震全書》第2冊,601~605頁,合肥,黃山書社,1994。

[25] 參見(清)戴震:《戴震全書》第2冊,187~189頁。亦參見余英時:外篇《戴震的經考與早期學術路向》,見《論戴震與章學誠:清代中期學術思想史研究》,151~183頁,臺北,華世出版社,1980。余先生認為是其入京前的作品。

[26] (清)章學誠:《校讎通義》第3卷,《漢志六藝第十三》,見葉瑛校注:《文史通義校注》下冊,1021~1022頁,北京,中華書局,2000。

[27] 沈濤從學段玉裁在嘉慶五年(1800),段玉裁66歲,沈濤只有8歲,天資卓穎,目為神童。14歲獲見于阮元,錄為詁經精舍生,嘉慶十五年舉人,年僅19歲。治考訂之學、《說文》,亦嗜金石。沈濤傳,見《清史稿》第486卷,列傳273,文苑三,13421頁,臺北,鼎文書局,1981。

[28] (清)段玉裁:《十經齋記》,《經韻樓集》第9卷,見《段玉裁遺書》下冊,1047頁。

[29] (清)沈濤:《廿一經堂記》,《十經齋文集》第1卷,見《清代詩文集匯編》第578冊,320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30] (清)段玉裁:《十經齋記》,《經韻樓集》第9卷,見《段玉裁遺書》下冊,1046頁。

[31] (清)沈濤:《與段茂堂先生書》,見《十經齋文集》第2卷,3~4頁,民國間中國書店據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刊本影印,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傅斯年圖書館藏。

[32] (清)沈濤《十經齋考室文》,分辨讖緯之異,并詳述緯書的歷代變化,儼然一篇讖緯小史,值得參考。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5~7頁。

[33] 這是沈濤引緯書考證古字的重要例證,文集中頻頻提及。參見(清)沈濤:《與馬珊林書》,見《十經齋文集》第3卷,4~12頁。《與段茂堂先生書》,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12~17頁。

[34] 參見(清)沈濤:《與馬珊林書》,見《十經齋文集》第3卷,5~6頁。文末言:“鄙者《說文考》稱及十經齋真古文尚書學,推演闡述,詳著其說,竊謂可上質之圣人,當不僅有功于漢學。嘗考緯書八十一篇,其說字多古音古義,實為許氏九千言所本。篇中所稱孔子曰即緯書說,如黍可為酒禾入水也、粟之為言續也,見《說題辭》;烏旰呼也,取其助氣,故以為烏呼,見《元命苞》。是知舉形之字,叩氣之訓,無非毖緯之精談,皆屬靈篇之奧旨。”(見6頁)。

[35] (清)沈濤:《與馬珊林書》,見《十經齋文集》第3卷,6頁。

[36] (清)沈濤:《史記太初元年歲名辨》,見《十經齋文集》第2卷,7~21頁。該文乃沈濤為詁經精舍生時,阮元命題之作,時年15。

[37] 參見(清)沈濤:《十經齋考室文》,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5頁。另參見《廿一經堂記》,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治經廔記》,見《經齋文集》第4卷。

[38] 沈濤以緯書考定經解最有名的例子之一是《尚書》“曰若稽古”一語。他解釋這句漢儒解至三萬字的詞語說:“曰者,語詞。若猶言奉若天道。稽古即與天合德也。緯書多仲尼微言,七十子大義。較之漢經師訓解尤為近古。桓譚《新論》謂:‘秦延君但說曰若稽古三萬言。紛諍空軫,疑論無歸。’得鄭君此注,而‘曰若稽古’可以論定矣。”(清)沈濤:《尚書曰若稽古篇》,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22b頁。

[39] (清)段玉裁:《十經齋記》,《經韻樓集》第9卷,見《段玉裁遺書》下冊,1046頁。

[40] 值得注意的是,沈濤在探溯經與孔子的關系時,大量引用緯書作為證據。參見(清)沈濤:《廿一經堂記》,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

[41] (清)沈濤:《廿一經堂記》,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10b~11a頁。

[42] (清)沈濤:《廿一經堂記》,見《十經齋文集》第1卷,9~11頁。

[43] (清)龔自珍:《六經正名》,見《龔自珍全集》,37頁,臺北,河洛出版社,1975。

[44] (清)龔自珍:《六經正名》,見《龔自珍全集》,38頁。龔自珍論經子之異,探源于經史之別,三代六藝之教,乃一大視域的學術探源工作。關于經史之別,參見張壽安:《六經皆史?且聽經學家怎么說?章學誠龔自珍論學術流辨之異同》,見田浩編:《文化與歷史的追索:余英時教授八秩壽慶論文集》,273~310頁,臺北,聯經出版公司,2009。關于龔自珍論六經與六藝,參見張壽安:《龔自珍論六經與六藝——學術本源與知識分化的第一步》,載《清史研究》,3(2009),總第75期,49~61頁。

[45] 錢玄同:《左盦著述系年》,民前七年乙巳(光緒三十一年,1905)—民前六年(1906)載劉師培以教科書為名,寫出五種:倫理教科書、經學教科書、中國文學教科書、中國歷史教科書、中國地理教科書,總名為“國學教科書五種”,是劉師培為國學保存會所編。參見(清)劉師培:《劉申叔遺書》上冊,總目4頁,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視之劉氏《經學教科書》成于1906年之前。稍后有皮錫瑞《經學歷史》(1906)、《經學通論》等,都較劉書為晚。另一以教科書為名者為關文瑛《經學教科書》,出版年為1937年。

[46] (清)劉師培:《經學教科書》,5~6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47] (清)劉寶楠:《十經齋文集序》,見《念樓集》,見《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156冊,第6卷,281~284頁,臺北,文海出版社,1975。同年梅曾亮亦為該書撰序,美其“文章之道通于治經”,參見(清)梅曾亮:《柏枧山房文集》,137~138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48] (清)劉恭笏、恭冕、恭絇撰:《〈念樓集〉書后》,見張連生等點校:《寶應劉氏集·劉寶楠集》,124頁,揚州,廣陵書社,2006。

[49] (清)劉恭冕:《廣經室記》,見《廣經室文鈔》,見《叢書集成續編》,集部,第140冊,總118~119頁,上海,上海書店,1994。

[50] 《劉叔俯致劉伯山書》,登于《國粹學報》第一年乙巳第三號“撰錄”,光緒三十一年(1905)三月二十日。文章后有按語:“案叔俯先生著有廣經室文集,而集中有廣經室記一篇,與此篇小有同異,蓋此書作于作記之前也。記者識。”參見《景印國粹學報舊刊全集》第1冊,384~386頁,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4。該文開頭跟結尾各有兩處有關年代問題的記錄,可見大約寫在道光二十七年(1847)。張舜徽《清代揚州學記》載錄此文,并加注:“此書載《國粹學報》第三期撰錄門,而《廣經室文鈔》無之。”見張舜徽:《清代揚州學記》,47~48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2。劉毓崧,劉文淇之子,字伯山。

[51] (清)汪中:《述學》,見《荀卿子通論》第4卷,8a~9b頁,臺北,世界書局,1972。校正諸子撰有:《墨子序》、《墨子后序》、《老子考異》、《荀卿子通論》、《荀卿子年表》、《呂氏春秋序》、《賈誼年表》、《賈誼新書序》等。

[52] (清)凌廷堪:《荀卿頌》,見《校禮堂文集》第10卷,北京,中華書局,2006。

[53] (清)嚴可均:《荀子當從祀議》,見《鐵橋漫稿八卷》第3卷,1~4頁,民國十四年蘇州文學山房據清光緒中長洲蔣氏刊本重印本,“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傅斯年圖書館藏。

[54] (清)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322、334頁,臺北,里仁書局,1995。

[55] 參見張壽安:《打破道統·重建學統——清代學術思想史的一個新觀察》,載《“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52(2006年6月),53~111頁。

[56] 黃進興:《荀子:孔廟從祀的缺席者》,見劉翠溶主編:《四分溪論學集:慶祝李遠哲先生七十壽辰》,477~502頁,臺北,允晨文化,2006。

[57] (清)龔自珍:《六經正名答問五》,見《龔自珍全集》,40~41頁。

[58] 關于龔自珍的“六藝之配”,參見(清)龔自珍:《六經正名》,見《龔自珍全集》,37頁。值得留意的是,龔自珍使用的模式和段玉裁相似:為六經作配。兩人所舉之書并不全同,但留意到的新學問則相同。唯段用的動詞是:“輔”、“益”,如“周禮之輔”、“春秋之輔”、“益以國語”;龔自珍則用“配”字。

[59] 參見(清)龔自珍:《六經正名》、《古史鉤沈論二》,見《龔自珍全集》,36~37、21~25頁。

[60] 康有為也堅持六經之數,認為“孔子所作謂之經,弟子所述謂之傳,又謂之記,弟子后學輾轉所口傳謂之說,凡漢前傳經者無異論”。傳、記乃“弟子所作,無敢僭稱”,他批評十三經是“冒經名”,參見(清)康有為:《六經皆孔子改制所作考》,《孔子改制考》第10卷,見姜義華編校:《康有為全集》第3集,285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又說“今日《十三經》皆偽也,凡六百余年”,《康南海先生講學記》,見姜義華、吳根樑編校《康有為全集》第2集,221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61] 廖平經學觀念屢變,先是否認六經六緯為十二經(參見廖平:《經話乙編》第14條,撰于光緒二十三年(1897),見李耀仙主編:《廖平選集》,528頁,成都,巴蜀書社,1998)。爾后又承認六經六緯為十二經(廖平:《古緯匯編補注六卷·自序》,撰于光緒二十六年(1900)、《公羊春秋經傳驗推補證》[清光緒丙午年(32年),1906]中秋則柯軒再版本,32a~33a頁,“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傅斯年圖書館藏。)《古緯匯編補注》﹐收入高承瀛等修,吳嘉謨等纂輯:《光緒井硏志》第12卷,藝文二,總775~776頁,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71據清光緒二十六年刊本影印。等到民國二年(1913)則又變成認為六經六藝為十二經,參見《孔經哲學發微》,見李耀仙主編:《廖平選集》,331頁。

[62] 20世紀清學大師張舜徽提到段玉裁、劉恭冕增加經書數目,“不欲以十三經自囿,意無不同”,但言應讀之書甚多,不必拘泥是經非經。張氏看出段、劉不欲以十三經自限,但未究開拓經學知識范圍的學術史意涵。參見張舜徽:《學林脞錄》第3卷,“儒家經傳名數多少無關讀書宏旨”,見《愛晚廬隨筆》,54~55頁,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張氏又言:“讀之無得,不讀何損,以不切于今用,雖早列在經,故猶可廢也。昔人恒以經名崇高,不敢增減。徒徇虛號,夫亦奚益哉?若夫應讀之書甚廣,正不必拘泥于是經非經也。”正代表經學在20世紀面對的劇烈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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