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未說完，聲音就被發動機的轟鳴聲掩蓋，梯子緩緩降下，穿著黑色制服的管家彎腰接過安吉拉隨手一塞的啤酒瓶，動作流暢得像設置好程序的機器人，看得白望舒目瞪口呆。

她恍惚地走上飛機，被盛情邀請到寬敞的沙發座椅上，眼前的餐桌逐漸被一名老管家所端來的精致菜肴填滿，直至安吉拉說了聲“夠了”，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生日快樂，安吉拉！”

“謝啦！”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嗎？”

“哪里也不去。”

安吉拉將她們身側的遮光板一下拉開，亮光一下刺得她們微瞇起了眼睛，待緩過神來時，充斥她們視野的是蔚藍的波羅的海，大大小小的島嶼零星地漂浮于湖間，有輪船在她們腳下緩緩駛過，藍色的船身映襯著島上的白雪皚皚，遠處赫爾辛基大教堂微鳴的鐘聲隨著海風一同悠揚，在這樣悠悠的鐘聲中，安吉拉突然滿足得嘆息。

“Franzi，今天謝謝你來。”

“如你所見，你眼前的這片地上，我大概找不到第二個朋友了。”

白望舒心中釋然，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巧了，我也是。”

就這樣，白望舒對安吉拉的不滿在兩句玩笑話中被悄悄得融化進了波羅的海。她們開始還會聊一些課題問題，逐漸開始以外鄉人的身份評論這里的風土人情，再談及自己的家鄉，談到自己的喜好，等到最后講到兩人的過去時，卻又不約而同得沉默了。

她們這時已經輪番喝了一箱啤酒，在寒冷地區呆久了，連酒量都會不由自主變好，即使如此，白望舒也已經被酒精沖昏了頭腦，她忍不住好奇，開口打破沉默：“安吉拉，你是因為盧格教授的研究才到這里的么？”

“哈哈哈哈，”她搖了搖金色的頭發，比機艙中的鐳射燈更加晃眼，“怎么可能？我是為了逃跑。”

“真的么？逃什么？我猜猜…相親么？”

金黃色的頭發晃動得更厲害了，“哈哈哈，沒錯，你就當是這樣吧。但是我姓佩爾森。在瑞典姓佩爾森，這件事情本來就讓人抓狂得想逃。”

后來還說了什么？她不記得了。

她的酒量和這些金發碧眼的歐羅巴人比起來不怎么樣，酒品倒是相當不錯，那天晚上大概是直接倒在飛機上就睡著了。第二天她渾渾噩噩得從床上爬起來時，她直接忽視了房東的嘲笑聲，干得第一件事情是趁自己腦子里還有印象的時候，劃開手機搜索了一下“佩爾森”。牧羊犬Micky乖巧地在房間門口張望著，直至被她手機掉地的聲音驚得竄走。

手機屏幕上的長臉男人笑起來的樣子和安吉拉的樣子如出一轍，而他身后巨大的品牌標志更是遍布了她的整個房間，大到被單，小到襪子，一切但凡是布料的東西幾乎全部印著。

她清醒地意識到，她的朋友安吉拉，是瑞典首富的千金。

意識到這點之后，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會歡呼著交到這樣的朋友下半輩子可以大富大貴了，可是白望舒沒有，她在床上愣了幾秒，終于理解她當初給安吉拉端茶倒水遞拖鞋時，她為什么接受得那么理所當然了。

從某種意義上，白望舒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偏執的人，比如說她當初和盧格教授發誓她一定要研究出青光眼藥物，她便從此沒日沒夜地呆在研究所中，而偏執過了頭，就成了鉆牛角尖，放在人情世故上，說好聽點叫認死理，難聽點便是記仇。

比如現在，白望舒終于緩慢得站起來，安吉拉經她這么一喊，也只能收回想和教授一起偷偷溜進實驗室的想法，替她重新打開了燈，滿眼八卦得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別笑了。”白望舒的惱怒在芬蘭語中的彈舌展露無疑，安吉拉卻不小心笑得更厲害了，偏生那身后的男人卻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邊替她撿起掉在地上的包，一邊還不忘回頭對安吉拉說著：“這邊的美女，你笑起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