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想著，他干脆心一橫，轉身就把剛要端到她面前的排骨湯給又端了出去，“我忽然想起來Micky還沒吃飯…”

“……”這回輪到白望舒無語了，堂堂八尺男兒，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耍無賴？

“我是病人啊…”她無力得哀嚎一聲，想著到口的排骨湯就要飛走，只得認輸，“行吧行吧，我告訴你，我…姓…”

果不其然，這話剛出口，那人復又轉過身來，排骨的香味都塊蹭到了她的鼻尖，唯獨兩只手卻還牢牢地抓著碗不放，生怕她忽然反悔。

“我的名字很難聽，我就告訴你我的姓好不好？”

“行。”姓就夠了，他心道。

“我，姓遲。”

“……哦。”他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排骨湯，瓷碗擱在桌面發出了重響，他隨手把勺子扶正，然后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

她說她姓遲？

怎么可能？

難道真的是他錯了？

可是她給他的感覺…那么那么像她。

那個穿著貴族學校校裙，鼓鼓的書包里裝滿了人血白蛋白的她。

他灰暗無光的生命從他們第二次相遇開始，在每周五的下午便會被那個小女孩蹦跳的身影輕易地撕開一道口子，有光悄悄傾瀉，融化他生命中的萬年寒冰。

而光的中心，是她。

從她第二次送藥開始，他便會提前一天將衣服搓到發白，他會打好多次腹稿，想著看見她時說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想著是不是該用樹枝再編一個什么好玩的東西送給她……

可是每一次，他看見她，心中的千萬腹稿便不翼而飛，粗糙的樹枝總是讓他覺得配不上高貴的她，而他除了對她笑，什么都不記得了——每一次都是這樣。

所以每一次她都會嘟起嘴，佯裝生氣地對他說：“別笑了，慢慢哥。”

而每一次，他都會忍不住笑得更加厲害，她便也會跟著他一起傻傻地笑，到后來的幾個月，她愈發膽大，甚至會拿手指去戳他的臉，他借機揩油，總會輕輕地捏住她的手，但是通常不過幾秒便會放開。

他太清楚自己是誰了，自己不過是這個人類社會中最低的灰塵，而眼前笑得正歡的大小姐卻從出生開始就立在了人群的頂端。他平日里總是會時不時抬頭看看那坐高到可以聳入云霄的建筑，尖頂上微亮的霓虹燈也許是用來警示飛機不要誤撞，但有時他卻覺得仿佛在警告渺小的自己——不要再靠近了。

“嘖嘖嘖，這位先生，出來迎接我固然好，但是我建議你不要再靠近了。”他一抬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出了小別墅，差點撞上眼前的車，而車中的人聲音也同樣肆意囂張，金黃色的頭發率先從打開的車窗飄出，正是安吉拉。

“你怎么…？”遲飛廉此時心情正糟，連稱呼都忘了加，果然話還沒說完便被對方打斷，“你你你什么你，我是安吉拉，先生不會是忘了我吧？”

她說著走下了車，皮靴在雪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一邊夸張地做了一個甩包打人的手勢，“不記得了？你和Franziska？”

“啊，是實驗室里的小姐。”遲飛廉終于反應過來，往日的油腔滑調又像被水龍頭打開了一般從骨子里溢了出來，“你是那位…笑起來美極了的小姐，我不會忘記的。”

“哈哈哈…我覺得Franziska不會喜歡油腔滑調的男人的。”安吉拉笑著率先走進了他們居住的小別墅，“死丫頭，你的手機怎么了？我圣誕節那天死活聯系不上你就知道有問題……”

安吉拉說話做事向來都雷厲風行，走起路來更是腳下生風，Micky看見陌生人進屋，還沒來得及叫，安吉拉已經打開了白望舒的房間門，剛剛喝完排骨湯的白望舒還沒擦干凈嘴邊的油，就被抓了一個現行，只能尷尬地隨意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嘿，安吉拉，好久不見。”

“哦，喔，Franzi…好久不見。”安吉拉看著碗中的骨頭，又回頭看著剛剛走進屋子的遲飛廉，當即反應過來了什么，“不不親愛的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兩個的…我看我們還是下次再…”

“乓！”她話沒說完，白望舒的房門又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