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的活都干完后,祝今朝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明曄已經離開了。
所有的東西都擺得好好的,似是沒留下痕跡,卻又留下了更多的痕跡。
至少祝今朝沒有明曄那般的強迫癥,會仔細到把所有動過的東西都擺到一個最適宜的位置。
她并沒有過多在意明某人的情緒,可以說,她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都沒時間去在意。
在年前,她必須得把自己手頭的幾件文物給修好。
不過許是越想做成什么事,就越完不成什么事。
一直忙到除夕那天中午,祝今朝看著工作室里頭那幅還未完成的早春山行圖,沉了沉眼。
她招呼著剛買飯回來的小侯把畫收一收,就掏出了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文保科技部主任辦公室的號碼。
“組長,我們還沒完工呢,現在就收起來?”小侯在雜亂的桌上理出一個空位把飯菜擱下,就問她。
祝今朝還沒撥電話,聞言回他道:“今天是除夕,我們這畫的進度肯定趕不完的,我們上哪去找所需的幾個稀有礦石顏料顏色?我會和主任說明情況,協商一下進度時間。”
未等小侯發表什么意見,她轉而揚聲對著偌大工作室里的所有書畫組同事下達了她臨時的決議:“大家把手頭的工作先放一放,除夕早點回去陪家里人,之后的十天假期好好過,等假期過了之后再回來繼續做。”
她身為書畫組的組長,對于給大伙兒“提早放假”這一項的權利,還是有的。
“組長,我們的活兒都干完了,只有組長你還有小侯的早春山行圖沒做完啊哈哈哈哈……”幾個同事笑得肆無忌憚,各自慢騰騰地收拾著用品工具,有幾個甚至還悠閑地討論起了年后走親戚的相關事宜。
其中有一個叫張博萌的,她是書畫組除了祝今朝外唯一一個女職工,轉眼就收拾好了東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沖祝今朝喊道:“組長,部里本來就規定了做完東西就可以回家,我們這不打算回去了嗎哈哈哈。要說啊,組長你今年除夕真的要睡在博物館嗎?要不要去我家一起過?”
據幾人所知,他們的組長小祝,因為今年春節其爸媽都不在家,便早早地向博物館遞交了申請報告,希望今年的整個春節期間,她能夠住在青銅組后面的自己那間房里,而博物館也特批了她的這個申請。
“不了,我可能還需要留下來看點資料。”祝今朝頓了頓,有些不甚在意,“既然你們都做完了,還待在這干什么,不回家了?”
“好吧好吧,知道你愛工作不肯陪我過年……我們不走的原因啊,還不是怕組長你和小侯因為我們的動作之迅速而形成鮮明對比,心里有落差嘛哈哈哈哈。”張博萌說完,眾人又哄笑成一團。
面對來自書畫組親同事的調笑,祝今朝的臉成功轉黑。
……
下午六點。
坐在書畫組工作室桌前的祝今朝,察覺了自己肚皮空空,才意識到是時候要吃點東西了。
她昂起脖子環看一周,昏暗的工作室里頭只有她桌上的這盞燈還亮著,其余的所有人都已經走了。
工作室的桌面干干凈凈的,同事們所需要修復的古書畫都已完工,現在已經歸檔;就連她和小侯共同修復的早春山行圖也因為礦石顏料的不齊全,而無法補色導致工期暫停,也被小侯拿去收了起來,放到了文物管理處。
祝今朝打開手機,微信里的唯一一個群上顯示了幾條信息,是她的爸媽在外地工作無法及時趕回,而對她說的抱歉以及祝福。她也象征性地發了兩句祝福過去,就打算關了手機出門吃飯。
不過當她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時,手機鈴聲乍然響起。
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到,祝今朝擰著眉,從衣服口袋里撈出剛放進去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一串號碼。
似乎……是明曄的。
祝今朝這才想起,距離明曄那天走后,又過去了好多天。
這段時間里,他沒有再來博物館找她,也沒有給她打電話或是發信息;當然,她也沒有再從任何渠道獲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喂,祝今朝?”電話里,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嗯,是我。”
那頭,明曄聽著透過手機傳來的,變得有些低啞陌生的祝今朝的嗓音,不禁有些發愣。
從那天他回去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個怎樣的心理,便沒有再聯系祝今朝,一直窩在家里打游戲練級。而轉眼到了除夕,他也不知怎地,在吃年夜飯前,趁著自家老爺子不注意,偷偷溜出門,站在花園邊,撥了一個電話給她。
“除夕你有事嗎?”
“沒事,我正打算出門吃飯。”
“出門吃飯?你還在博物館不回家過節?”
“爸媽都在工作,家里就我一個,還不如留在博物館呢。”
她,一個人在博物館嗎?
明曄正踢著園中被雪壓著的幾根草,聞言停了下來。他沉默一瞬,然后開口道:“祝今朝,要不你來我家過春節吧。”